前文說了,儒家連鎖,第一批開設了三個客舍,洛陽積潤驛、汜水縣,還有就是河陰縣驛站旁邊的這個了。
爲什麼把第三個店開設到這裡?
優勢大啊。
第一個,地域優勢,這裡乃是河陰倉的所在地,乃是洛水和淮河的交匯處,南來北往的商賈雲集,在這樣的地方開設店鋪,纔是真正的經營之道。
第二個,經濟優勢,河陰縣乃是新置縣,地價便宜,人工便宜,材料便宜,緊挨着河陰縣驛站建立一家客舍,前前後後才花費了不到一百貫,還有比這更合適的買賣嗎?
第三個,人脈優勢。
還記得於誠嗎?和謝直一同通過汜水縣試,卻折戟在河南府試的汜水學子,他在離開洛陽之前,曾經到謝府去辭行,結果謝直有感於這哥們爲人正直,就順手幫了他一把,具體的方式呢,就是請謝老爺子通過成皋折衝府,在河陰縣給他謀求了一個文吏的工作,如今於誠已經是河陰一縣的戶房主事,也算是河陰縣有頭有臉的一位了。
所以,謝直三人一商量,就把三號店的地址,選擇在了河陰縣。
具體方式,加盟。
老規矩,店鋪所得,七成歸謝直三位創始人,剩下三成,歸於誠,至於他是自家經營,還是找其他人合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兒了,謝直不管,謝直等人只負責提供相關的標準化支持,標準化的服務培訓啊,標準化的用具採購啊等等。
至於七成這個比例高不高?當然高了,後世誰敢這麼盤剝加盟商,分分鐘把你的品牌給你晾那!
但是,在大唐,就這一份,你愛加盟不加盟!要不怎麼說壟斷這行好掙錢呢!
事實上,這也是謝直三人準備在大唐開設連鎖酒店的主要方式——加盟爲主,自營爲輔!
所以呢,今天不但是儒家三號店開業的日子,也是儒家連鎖第一家加盟店開業的日子,謝直作爲大股東,肯定要和其他兩個創始人一同到河陰縣爲於誠站臺啊。
開業的熱鬧自然不用多說了,出乎謝直的預料,河陰儒家還特意從洛陽城請了戲班子唱戲,也不知道是誠心還是無意,魏家班,曲目《謝公案之夜審楊七》!
謝直頓時一陣無語,坐在臺下看這齣戲,看着“自己”在臺上嬉笑怒罵,嗯,有點羞恥,又有點虛榮……
就在此時,於誠來了。
在他身邊,還帶着一位中年商賈。
於誠介紹,這哥們姓何,本是一位糧商,就是於誠還沒有發跡之前,幫忙做賬房那家糧行的東家,經營河陰縣儒家,也是兩人合股,於誠拿了一成乾股,負責官面上的事情,老何拿剩下兩成,負責經營。
謝直點頭,我說你於誠濃眉大眼、一看就特正直,想不起來請魏家班呢,看來《夜審楊七》這齣戲,一定是這位老何安排的唄。
老何見到謝直三人的時候,表現的非常客氣,甚至有些謙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按照河陰縣儒家來說,大家是合作伙伴,從於誠那裡論的話,大家是朋友,但是,單單以身份來說的話,謝直是官,他不過是一介商賈而已,能跟謝直站着說話,就算是不錯了,大唐就是這種風氣,多說無益。
謝直雖然改變不了這種風氣,不過可以對老何客氣一點,說什麼都是好好好是是是,就連老何壯着膽子提出來,日後可能前往洛陽行商,請謝直多加照應,謝直也是含笑點頭,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不作奸犯科,我這個縣尉是保護你的,不是壓迫你的。
老何自然大喜過望,深深感覺入股河陰縣儒家,值,錢能掙多少,無所謂,能夠和新任河南縣尉搭上關係,這就行。
就這樣,老何曲意逢迎,謝直刻意結交,一行人自然賓主盡歡。
中午過後,謝直本來想走,卻不料被於誠死活給拖住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就走,那哪行啊?
謝直無奈,只得在儒家三號店留宿一晚。
這一個晚上倒是沒有發生什麼,倒是魏家班的班主魏三找上了門。
“見過少府。”
謝直一笑,這位魏三魏班主本是和杜甫同行前往洛陽的,在積潤驛杜甫被冤枉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反而仗義出面,一力保證杜甫不是什麼殺人兇手,也是個義氣之人。
“老魏,你我也算是貧賤之交,何必這麼客氣,還是如同原來一樣纔好,別稱呼什麼少府了,直接叫我三郎即可……”
魏班主是跑慣了江湖的人,怎麼可能如此放肆,人家跟你客氣一句,你就當真?嘿,當初的那點情義,三下兩下就消磨乾淨了,那不成傻子了嗎?眼看着謝直就要一飛沖天,他萬萬不會如此不智,不過呢,少府這個稱呼,還真透着點疏遠,想了一想,開口說道:
“既然少府看顧故人,魏三也就僭越了,日後還是稱呼三公子吧……”
謝直聽了,也就無奈點頭了,自從他選官河南縣尉之後,這種事情不知道碰上多少了,除了謝家自己人,幾乎所有外人見面,第一件事就是確定如何稱呼,一開始他也覺得麻煩,後來,就漸漸體會到其中的妙處了。
以前沒穿越之前,看古代的文獻也好,看古時背景的小說也罷,兩人見面,僅僅確定稱呼這件事就得倒騰半天,說不定水個一章兩千字什麼的,神煩!
結果自己穿越之後,也碰到了這種情況,依舊神煩,總想跳過這個階段,直接進入正題。
後來發現了,真不行。
確定稱呼,就是在確定兩人之間的相互關係,確定了關係,就可以確定兩人共事時候相互之間的尺寸。
比如。
稱呼謝直少府的,這是關係偏遠的人,謝直如果和他共事,公事公辦即可。
稱呼謝直三公子的,這是關係不遠不近的,如果共事,公事公辦之餘,如果謝直心情好或者想起了什麼,就可以多多少少向他的方向傾斜一點。
稱呼謝直三郎的,這是自己人,不是親戚就是好友,真要是在一起共事,謝直的立場和他的立場基本一樣,反正不能讓自己人吃虧不是?
就像這位魏家班的魏三班主,稱呼少府,遠了,稱呼三郎,又近了,他也知道有以前的那段香火情,如果真有事情求到謝直的頭上,謝直也會多多少少地幫他一把,但是呢,這種幫助的限制又很多,自然不會想幫助杜甫甚至幫助謝家自己人那樣盡心盡力,這就是眼前魏三和謝直之間的關係,相應的,稱呼謝直“三公子”,正合適。
確定了稱呼,也就確定了關係,這就該說正事了。
“三公子,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我想問問三公子那日敲響登聞鼓之後,在金鑾殿上的相關細節……”
“你問這個幹啥?”
“實不相瞞,我魏家班之所以能夠在洛陽城聲名鵲起,主要是因爲《夜審楊七》,這是借了三公子的東風啊,我就想……我就想……以三公子爲原型,排演新的劇目,乾脆整成個系列劇目吧,名字就叫《謝公案》……
第二齣,已經找好了,就是三公子連續三告楊家那事,名字就叫《三上告》,如今正在加急排演,不日就能上演……
然後第三齣呢,我想排演《登聞鼓》,但是這其中衆多細節,非是我一個小小百戲班子能夠摸清的,這不才來麻煩三公子了嗎……”
謝直聽了,頓時一陣無語,你是從《夜審楊七》嚐到了甜頭,準備一直吃下去了唄?你這是拿我當甘蔗了?咱就不能換個羊薅毛嗎?
有心拒絕,卻突然心中一動。
“告訴你也無妨,甚至日後再有合適的案子,也可是讓你改編……
不過,有兩個條件。
第一個,無論你排演出哪齣戲,都要在儒家連鎖演夠了十場,具體的費用,正常走……
第二個,日後你離開儒家連鎖去其他地方演戲,無論到了哪裡,幫我打聽打聽當地的風土人情,一個月回傳一次相應的信息,如果期間產生了什麼費用,謝某酌情給你報銷……”
魏三頓時一愣,第一個條件好理解,這第二個……
謝直哈哈一笑。
“當官不自由,自有不當官啊。
謝某選官河南縣尉,三四年時間不得離開洛陽一步,也難以見識我大唐的錦繡河山吶……
正好,你們魏家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要是外地有什麼消息,傳給我,也一解謝某嚮往之所思……”
魏三聽了,嗯,明白了,原來謝三郎也想遊歷天下啊,只不過當了河南縣尉,沒辦法開闊眼界了……行,這個好辦……
他卻不知道,他這一點頭,是掉進了多大的一個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