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兄弟帶着牛氏兄弟行走在深夜的洛陽城中。
要不是有了河南府尹李適之親自書寫的條子,這四位,一個也別想回家。
金吾衛、河南府不良人、還有其他有關部門,指不定就從哪個犄角旮旯竄出來。
嚇一跳不是?你還別嚷嚷,膽敢出言不遜,人家就敢射箭!
第一箭,警告。
第二箭,傷人。
第三箭,射殺勿論,死者以賊論。
橫嗎?就這制度,不服不行,哪裡像後世,一個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明明自己違反交通規則,還敢推搡警察,給你個抱摔你就偷着樂去吧,這要是在大唐,頭兩箭就省了,直接射殺,弄死你還不算,還得給你扣上一個“賊”名聲,你還別不服,誰讓你妨礙公務來着。
所以,老老實實地配合檢查,出示公文、說明情況、驗明正身、回家睡覺。
謝直等人也是如此,從河南府衙出來之後,一路上不知道經歷了幾次安檢。
好在他們也算是有正當理由,一路行來,雖然繁瑣,卻沒有其他意外。
謝正舊事重提。
“三郎,咱們今天沒有拿到楊二姐的口供,是不是有什麼首尾?”
謝直嘿嘿一笑,二哥真是老實人,這問題問得,一看就沒走心。
“二哥,沒有拿到楊二姐的口供,是好事啊……”
“哦?這怎麼說?”
“我來問你,這個案子,是誰的案子?”
“李旭……欸,不對,是河南縣的案子……”
“對啊,正是河南縣的案子。”謝直重重一點頭,“可是羅縣令在河南縣卻沒有把這個案子辦下來啊,如今咱們拿下了楊七的口供,等於幫着他把案子辦了一多半了,要是再拿到楊二姐的口供,嘿,那麼這個案子是河南縣羅縣令的案子啊,還是我汜水謝直的案子?
二哥,我可告訴你啊,你三弟就是一個赴考的學子,我這稚嫩的肩膀可擔負不起這樣的重擔。”
謝正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這個案子雖然能夠繼續下去,但是也不能審了,要不然的話,置河南縣羅縣令於何地?
噢,你個縣令都審不下來的案子,被一個赴考學子審下來了,一個“無能”的帽子直接就給你扣上,這不是得罪人嗎?
幫忙破案結果還把正管的縣令得罪了,這傻-逼事兒,謝直可不幹!即便在案件的審理中,是謝直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也不能繼續了,得給人家羅縣令留下發揮的空間啊,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怎麼回事,也要在河南縣的縣衙大堂上規規矩矩地再走一遍,這就叫認認真真走程序,官場精髓啊這是!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謝正說道:“欸,那不對啊,既然如此,羅縣令何必讓你明天去河南縣旁聽?他自己把程序走了不就行了?”
謝直笑而不語,卻轉頭又說起了楊二姐。
“楊二姐的口供,沒拿到,這對羅縣令是好事,剛纔只是其一,還有其二。
二哥你想,楊二姐乃是楊家人,審理到現在這種程度,如何給楊二姐定罪,就是羅縣令的一句話了,重則謀殺親夫,輕則通-奸而已,其中尺度,全在羅縣令的掌握之中。
他要這個尺度,幹什麼用啊?
向楊家賣好唄。
你想,要是僅僅定個通-奸,楊士曹是不是得謝謝人家?
這事雖然是我審下來的,不過怎麼說也是擠佔了人家羅縣令的權力,咱就當多多少少給他點補償吧……”
謝二胖子一聽就不幹了。
“三郎,你不是說咱們和楊家不死不休嗎,何必留機會給羅縣令,讓他能夠輕判楊二姐?”
謝直一聲苦笑。
“我也想將楊家連根拔起,不過這事兒就是個通-奸,還是楊家的堂親,就算放手去攀咬,效果也有限啊。
再說了,那楊士曹乃是河南府的士曹參軍,也是朝廷七品官,真要是一星半點的小事,官當、減、贖都用出來,最後還不是罰錢了事?
二哥,咱們跟楊家,來日方長,沒必要因爲一個潑婦就沒完沒了。”
謝正一聽,無奈點頭,沒辦法,大唐律法就是對官員這麼友好,只要你是官身,不但你自己,你父母、子女、祖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如同楊二姐這樣的堂侄女,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照顧,這在大唐是普世價值觀,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不過就這麼放過楊家?謝二胖子還是有點不甘心,突然靈機一動,問道:
“那李旭呢?他能幹嗎?聽聽今天楊二姐的話,多惡毒,要是能說動了李旭,再說動李適之……”
謝正的話還沒說完呢,謝直就搖頭了。
“李旭對李適之,恐怕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第一時間找上咱們而不是找他族叔去了……
再者,二哥,你怎麼就知道李旭還想往下折騰呢?”
謝正聞言愣了,“這話怎麼說?”
謝直看看左右都是自己貼心的人,這纔開口說道:
“如果說李旭死死咬住楊七,是真心爲了他大哥報仇,那麼,他把楊二姐也捎帶上,卻不是爲了報仇,而是爲了他李家的客舍。
楊二姐不倒,她就是李旭的長嫂,就是李家的主母,只要她不改嫁,李家的客舍就是她的。
李旭真正要抓楊二姐的點,不在通-奸,而是要證明她在李掌櫃誰死之前就和楊七通-奸,這就叫婦德有虧,她楊二姐就沒有資格繼承李家的客舍。
現在呢,雖然還沒有楊二姐的口供,但是楊七招認了,他是和楊二姐在李掌櫃身死之前就不清不楚了。
這對李旭就夠了。
只要李家客舍回到他的手上,他巴不得楊二姐趕緊回楊家去呢,日後再也不見纔是最好。
二哥,你說,李旭還想和楊二姐沒完沒了麼?他要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會引來楊家的報復性干預,到時候怎麼辦?再找咱們來?他還拿的出府試的名額請我出手嗎?”
謝正聽了,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得不承認,謝直說得有道理。
甚至旁邊的牛佑都開口了。
“三哥,照你怎麼說,李旭肯定不願意折騰了,楊家也不會強迫他交出客舍,這樣的話,就是各退一步的局面吧?”
謝直點頭,“大體就是這樣了,最後楊二姐的結果,就要看楊家和羅縣令之間的事兒了,這裡面,別指望李旭了,他不會主動抓住楊二姐不放的……”
“僅僅是這樣了嗎?”謝二胖子非常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要整治楊二姐,其實還有別的辦法……”謝直若有所思地說道。
“只不過,關我屁事!
咱們廢那個事兒幹啥?有這空,咱們哪如好好準備一下考試啊……”
牛佑聽了,也在一邊勸解。
“謝二哥,這樣的結果就算不錯了,李旭得到了他想要的,既能給李掌櫃報仇,又能奪回客舍,我三哥呢,更是直接拿到了府試的名額,不錯了。”
謝正聞言,也是點頭,無論如何,謝直拿到府試的名額,這纔是重中之重,她楊二姐如何,左右不過是一個惡毒的虎-逼娘們兒而已,最後什麼結果,就像謝直說的——關我屁事!
這麼一想,心胸頓時爲之一寬。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