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瑒不知道這樣已經坐了多久, 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剛剛冥風彙報的事在迴旋,忽然他驚慌起來, 忙說到:“你親自帶隊去, 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 無論他要什麼都答應他!記住!無論是什麼!”
冥風連忙叩首退下。
齊瑒不知道如何走到她身邊的, 很久他都說不出話來, 只是輕輕的撫摸着她,冰肌玉骨真的一點都不錯,凝脂般的肌膚泛出冷意, 每天都有奴婢爲她妝扮,青黛如煙, 粉脣如櫻, 頰上紅雲翩然, 安靜時候的她似乎纔有女人的溫柔嫺靜,雖然長了張禍水的臉, 可是人真的很善良簡單。善良?簡單?他心裡一陣漣漪,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想象她,儘管知道她的才能已經足夠呼風喚雨,她狠辣起來,也是血流成河都不會皺眉, 可是他依然記得那個被他救起的小女子, 因爲遇見了她, 纔有了今天的一切。她的美麗沒有因爲歲月的流逝而減少, 這大概就是唯一的好處吧, 雖然這好處他一點都不在乎,只是若她醒來, 知道了這好處,會不會大呼此乃美事呢?想起她曾經做過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似乎不是不可能,齊瑒終於露出了笑意。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齊瑒喃喃道,眼角噙着淚水。
歐陽峻像是瘋了一樣,戰局這樣緊張,可是生生被冥風打斷,到了現在齊瑒都沒有任何動作,而韓佶的隊伍已經集結完畢,就要開拔了。可是冥風失蹤了,齊瑒避而不見。這分明等於告訴他,現在他們很忙,根本沒工夫管他南楚的死活。放着如此的戰機而不管不顧,這世上能有什麼比這重要,除了一個人。歐陽峻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雖然他的線報什麼都沒有打探到,可是他知道定是和薛子墨有關的。
朝堂上,齊瑒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韓佶已經奔赴前線,決戰之勢已經開始形成,當然韓佶沒那麼傻,只是調了部分兵力,不然豈不是放任北冀不管?那樣可怕的事情是不能重蹈覆轍的。
胡相看着齊瑒陰沉的臉色,有點心焦。
因爲他手下的一個文官正在不知死活的啓稟,不該放任韓佶的精兵離開,要追究冥狼騎的責任,本來這事是他點過頭的,可是他卻發現齊瑒的狀態不太對,這事早已發生,這會子冥狼騎是追不上韓佶了,所以他纔敢把這坐實的過失拿來做文章。用意也很明顯,這樣的軍國大事,貽誤戰機,想來明黨如何也脫不了干係。
齊瑒只是淡淡一笑,問道:“何以歐陽霖戰三年而不見怠勢,你怎知他會敗?”
胡相站出來:“李大人實在太過憂國,請皇上體恤他的忠心。”雖然他心中疑惑,心說誰都看得出來南楚已是強弓之末,再來個韓佶,不敗纔怪,若是再打上幾年豈不是更好,那時候古越和南楚真的兩敗俱傷,現在對古越而言,雖然有傷,但卻不足致命。
“朕自有安排,爾等無需多言。李大人的忠心朕自然看得見,下不爲例。”齊瑒的氣場立刻低到冰點,讓一衆大人都不敢再度挑出話題,似乎在給他們一個暗示,不要動冥狼騎,不要動冥風。
“你要什麼?”冥風站在一個黑影前,疑惑的問。
“什麼都不要,不過你們既然來了,就做到我滿意吧,什麼時候我滿意了,就把那火龍之吻給你們,不過你們也別存別的心思,不然我可以把它吞了或是碎了,反正我身上只有半顆,除非你們真的不想要了。”
“半顆?”
“要是我滿意了,也許另外的半顆也賣給你。”
“難道你還有別的買家嗎?”冥風更疑惑。
“呵呵,說笑了,天下有誰敢跟冥狼騎搶買賣嗎?實在沒聽過。”
“既然知道我是誰,希望你不要耍花樣,我是帶着誠意來的,也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冥風心中雖然很忌憚,可臉上卻已經溫和入春。
度日如年。
齊瑒的脾氣顯而易見的驟升,其氣場已經是三年來的最低點,連皇后那裡都不去了,倒是常年不碰酒的他,每日裡爛醉如泥。皇后娘娘被擋在了玉音閣外面,這事不大不小的驚動了一大批人。龍鳳和諧已是佳話,這突如其來的鉅變想不被人做文章都難。羽靈坐在梳妝檯前,俊俏的臉上露出了忐忑,這是她最幸福的三年,像夢一樣的生活,每天都活在幸福之中,她從來不知道有他在身邊是這樣的好,她更不知道自己會更加的依賴他,而今,他忽然又變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寂,雖然有時他也不來她這裡,可是她知道這次不一樣,他這樣的狀態她見過,冥炎死的時候,蘇珏死的時候,他都是如此的,真是因爲這樣,她纔想去安慰他,她以爲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安慰他的資格了,可是她錯了,淚珠從眼角流下來,冷冷清清的,心中翻滾的仇恨咬噬着她,薛子墨,這次該你了吧!
稀薄的霧氣縈繞着,我的牀?我睜開眼睛看着這個奇妙的世界,有點像西遊記裡的天宮,我呵呵的笑出聲來,身上的華麗的錦衣讓我的行動有些拖沓,可是我已然好奇,這個龐大的宮殿裡,每時每刻都縈繞着淡淡的霧氣,使我只能看清楚兩丈之內的東西,當然你也別以爲有什麼金銀財寶,我轉了幾圈都是空無一物,真是欲哭無淚啊,這不是天宮,是迷宮啊!於是我開始日復一日的尋路生活,早知道我就不下牀了,現在連牀都找不到了,這可怎麼辦?
我想我會餓死的,已經三天了,我在這空無一物的宮殿裡遊蕩,沒找到任何東西,想盡了辦法不在原點打轉,可是找不到門,連柱子都沒有一根,終於明白當初睜開眼,看到自己的牀在這大殿中是多麼詭異了,可是後悔已經晚了,我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我可以三天不吃飯,可是再不喝水只有死的份。
我無奈的躺在地上,想着水,又昏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動的力氣,我想我要死了,我想要一種舒服的死法,我看到一面鏡子,在不遠的地方。我的血液好像凝固了,因爲鏡子裡我看到了我自己。我踉蹌的爬過去,可是我依然只能看到我自己。穿着清素的白衣,站在蘇家老宅,手執着筆,在寫着什麼,那張臉我已經很久沒見了,離我遙遠而陌生,與我那樣親切而熟悉。我很想很想看看自己,那張我原本的臉,我原來該有的樣子,屬於我真正的樣子,不是傾城絕色的樣子,我的淚流了下來,模糊了視野,可是還是看清了,我自己寫的字。
我是楊暘。
我的意識雖然漸漸地渙散,可是我依然記得我自己頸上的玉玦,那樣醒目,那樣的無價之寶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鳳凰玦,戰慄從神智中滲出來,我好像明白了,我驚恐的大喊:"我不叫齊暘!我叫楊暘,我沒有認祖歸宗!我不是齊家的人!"
我終於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子墨?!”
“主子?!”
我緩緩睜開眼,心中仍然是驚魂未定,身上沒有一絲力氣,看到眼前晃動的熟悉的身影,英俊的面頰看來十分的憔悴,兩道劍眉張揚的顯示着霸氣,眼神裡透出難有的忐忑焦慮,渾身上下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邪魅,更沒有當日的霸道無理,朱脣輕啓,我聽到他顫抖的聲音傳來:“你醒了嗎?”
眼角的淚流下來,原來我還在,還活着,還活在這個世界這個空間,還可以看到你。
真好,齊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