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這冬日的夕陽早早的收起了溫暖,不耐煩的要落下去。離城方圓百里忽然加強了警戒,任何閒雜人等都不得隨意出入, 雖然這蘇將軍在此屯兵已有三個多月, 可是這幾日卻讓所有人都預感大戰在即了。
明宅外, 一個平民打扮的人叩響了那高大的宅門。
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探出了頭:“幹什麼的?”
“我家主子給明大爺捎來一封家書。”那人卑謙的說。
“那你等一會, 我去通報。”隨後大門緊閉。
不一會, 有人將他領入院中,這宅門之外若只是高門大院,這門內的豪華精緻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想不到這窮鄉僻壤之中竟有如此奢華的鉅富,這規制擺設絕不下於貴族王侯, 實在是詭異。
大堂之上坐了一個青年男子, 雖然這離城也受了風沙之苦, 可是這人卻面色白皙紅潤,濃眉善目, 高鼻樑,淺脣色,平靜的神情裡自有一種成竹在胸的城府,見到來人,他放下茶具, 眼神裡閃出一番睿智來。
“你家主子可好?”他忽然出聲問道。
那人也無驚慌神色, 從容應對着:“是的, 一切安好。”
那青年男子忽然一擺手, 有下人拿來一個紅木製的盒子, 便聽他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叫他一定要保重身體, 至於其他事情叫他大可放心,我自會辦得妥妥當當,讓他勿念。另外,把這盒子帶給他,希望可以對他有用。”
那人拿了木盒緩緩走了出去。
那青年男子也出了一口氣,終於出現了。自從蘇家軍到了離城他就知道,冥今也許就要重出江湖了,這樣平靜生活了這麼多年,每天聽着屬下報來的自己兄弟在外征戰的消息,他是何等的寂寞,可是大哥的命令他不能違背,他更知道自己將是兄弟們將來有一天的救命稻草,所以他纔可以堅守到今天。
可是這些日子關於大哥的傳言竟讓他也慌了神,如果大哥真的死了,而如今冥狼騎與蘇家軍有成決戰之勢,這該如何是好呢?他自己愁,也爲戰場上的弟弟們發愁,實在是爲難的事情。
好在他看到了這封信,知道大哥還活着,也知道大哥已然洞悉一切,這顆心才落下,這才覺得六神歸位,終於可以爲大哥做點事情了。他微微的笑,蘇穆嗎?恐怕他真不是冥狼騎的對手,大哥早已意料到了嗎?
一個月後,北冀出精兵一萬奇襲古越,而因古越早有戒備,竟只傷皮毛,而北冀折損過半,聖心大悅,下旨蘇穆:全力反擊,一舉取勝。
那個時候齊瑒躺在北冀王宮的牀上,聽着戰報,看着在不遠處跪着的戰慄不已的胡將軍,微微的笑:“這蘇穆果真不是尋常角色,如若這般便勝了,那就十分的無趣了。現在起備糧屯兵,要做好持久戰的準備。我要慢慢的耗死他,到時候他才知道真正的冥狼騎是什麼樣的,在此以前就讓他姑且認爲這就是冥狼騎吧。”
冥風忙稱是。
那胡將軍也才舒了口氣,要知道按照王上的脾氣他的腦袋恐怕是不保的,只是這次王上似乎並不生氣啊,究竟怎麼回事呢?看到齊瑒擺手,他忙退了出去。
之後齊瑒才緩緩站起身來,面有憂色的說:“冥風,你怎麼看?”
冥風當然瞭解齊瑒的性格,如此敗仗,怎麼能讓他甘心呢,更何況這是首戰,十分的要緊啊,遂說道:“歷來征戰首戰是十分的要緊,可是我卻覺得這對我們是十分有利的,若蘇穆真以爲這次奇襲的是冥狼騎的所爲,那麼勢必會對冥狼騎有一個認識,以我看,多半會讓他輕視我們。”
“沒想到你是這麼想的,我還以爲你會請纓馬上奔赴前線。”齊瑒笑着說。
“王上,”冥風忙跪下,“臣願領兵三百這就去狼原給他一個下馬威!”
“三百?”齊瑒呵呵一笑,“不愧是冥狼騎啊,可是蘇穆可是二十萬大軍!”
“王上,現在是冬天,狼原的冬天不是這麼好過的,況且那二十萬兵馬的糧草物資恐怕就是十分龐大的支出,屬下聽聞古越帝下了旨意要一舉取勝,屬下認爲我們只要派出熟悉地形的人,拖住他們就行了,到了明年春天,那古越的士兵還有幾分士氣,那就……”冥風說着,看着齊瑒,只見他嘴角微揚。
“很好,要一舉取勝嗎?很好,傳我令,但遇敵,只可敗,不可勝,把我們的兵馬都養足養好,我且等着看他蘇穆如何取勝。”齊瑒說着,似乎胸中已有謀略,“不過,明將軍還是呆在龍城吧,畢竟軍中的事情你更熟悉,至於狼原,有個人也是非常的合適,我想他整日呆在天龍寺,也該悶壞了吧。”
“臣替冥夜謝王上,冥狼騎定不辱使命!”冥風誠心叩首。
歐陽峻和歐陽霖進來的時候,詩詩正在幫我的臉敷藥。但見他們捧着個木盒走了進來。
“今天怎麼想起給我送禮來了,我可是什麼也不缺。”我笑着支開了詩詩,他們同時出現,恐怕是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吧。
“有一件好事還有一件壞事,你要先聽哪個?”歐陽霖開門見山。
“自然是先苦後樂啊。”我招呼侍女倒茶。
“古越和北冀開戰了。”歐陽霖淡淡的說,說着瞟了我一眼,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這陳芝麻爛穀子的還是什麼新聞嗎?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啊,那好事是什麼?”我興奮的說。
“冥狼騎奇襲蘇家軍,蘇軍大勝。”歐陽霖更加小心的看着我。
我一愣,如同他剛聽到這個消息一般。
歐陽峻見我們都楞在那,便說:“我看是這世人把這冥狼騎看的太神了額,還說什麼有神靈庇佑,所以太高估了他,若奇襲都大敗,那兩軍對壘,便知結果了。”
“這可真不是什麼好消息啊!”我飲了口茶,煩躁的說:“換酒!”
有侍女顫巍巍的進來換了酒具。
“看起來你倒是對冥狼騎十分的上心啊,”歐陽霖小心的說,他自然知道對她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不知道她的心終究偏向誰,這個問題十分的要緊。
“霖哥哥,你可是誤會了,我確實是很上心不過不是對冥狼騎,而是蘇家軍!”我黯然道。
“爲什麼?你是不是聽錯了,蘇家軍是大勝啊!”歐陽峻不解。連歐陽霖也皺起了眉頭。
“若是蘇家軍大敗,那麼古越還有的救,可是若是大勝,那麼古越就必輸無疑了。”我心情煩躁,一仰頭喝了滿滿一杯酒。
“你是說齊瑒耍詐?”歐陽峻驚呼道。
“這可是首戰,諒他齊瑒不會胡來,更何況還有一萬冥狼騎將士的命呢。”歐陽霖分析道。
“他自然不是故意的,誰願意輸呢,而且還葬送了冥狼騎的聲名,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纔可怕。”我淡淡的說,心裡卻想,冥風是我一手□□的,他領兵的思路自是與衆不同的,況且當年橫掃狼原,他已然將我的用兵之道牢記在心,加上這些年跟隨齊瑒南征北戰更是得以實踐,哪會如此不堪呢!
“看起來你還是非常的瞭解冥狼騎啊。”歐陽霖笑着說。
“已經不是十分的瞭解了,畢竟過了這麼多年了,不過它的宗旨應還是沒變的。”我淺淺的說。
“哦?是什麼?”歐陽峻迫不及待的問。
“以少勝多。”我笑笑說。
歐陽霖有些迷茫的看着她,這是什麼宗旨啊,有些文不對題啊!歐陽峻更是聽得一片茫然。他們當然不知道當初我訓練他們的時候,要求他們只能帶着比對方少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馬去爭地盤,所以他們早已習慣了劣勢作戰,纔會最大能力的發揮出潛能,才能更加熟練掌握用兵之道,纔有了冥狼騎的不敗之說。
“那盒子裡是什麼?”我轉了話題。
“明家送來的。”歐陽霖笑着說。
我歡喜的打開,只見裡面層層疊疊的包着幾層錦緞,到了最後,終於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血蔘。它的個頭自然比齊瑒送的小很多,可是卻讓我熱淚盈眶,更是看呆了歐陽峻和歐陽霖,不僅是他們沒想到,就是我也沒想到冥今竟然爲我弄到了一顆血蔘!可見他對我的忠心與掛念。
“血……血蔘?”歐陽峻已然連話不成句。
我含着熱淚,想着我的兄弟,我那如同家人的兄弟,不能自制,所以,冥狼騎會勝。我想着,更是淚流滿面,不知道是悲傷還是驚喜。
歐陽霖看着痛哭流涕的她,忽然很心酸。
那個明家也和冥狼騎有關嗎?他忽然不想再去想這個問題,因爲他發覺這個從未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女人,卻在別人的關心面前不能自制,這讓他極爲不舒服。
畢竟他纔是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