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風冥夜跪在齊瑒面前, 齊瑒的臉色冷的厲害,已經很久了,自從玉貴妃醒來, 他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有多久沒有生氣他都記不得了, 畢竟外面的事他不想她知道, 如今她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 他和她也甜蜜幸福,這樣的婚姻生活,他一生難求, 他不是她的皇上,她也不是他的貴妃, 他們是普通的夫妻, 恩愛美滿, 沒有前朝的勾心鬥角,名利追逐, 以她的聰明自然也不需要他的陰謀陽謀來平衡權利,後宮的事情她不想參與,即使參與,那些凡夫俗子又怎會是她的對手,不過皇后亦很識趣, 兩人大有老死無相往來的勢頭。這倒是便宜了齊瑒, 不會左右爲難。
但是如今, 一切將被打破。他密令冥風不顧一切追查另外半顆紅龍之吻的去向, 因爲只要她的身體的餘毒未清, 他與她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這曾讓他痛苦萬分, 如今有了線索,可是這線索更讓他如入冰窟。
“蘇琪?這是個多麼遙遠的名字了。”過了很久,齊瑒纔出聲。
“臣惶恐,此事牽扯衆多,實在千頭萬緒無從插手。”冥風膽寒的附和,這是什麼事?殺了蘇琪救蘇珏?若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畢竟兩人的關係是好是壞,很難分清,可是現在戰事正緊,這時候殺蘇琪,讓人很懷疑這神秘人的目的。
“既然沒法決斷,就從如何刺殺蘇琪開始吧。”齊瑒冷冷的說。對於齊瑒,這個很好做抉擇,蘇琪再重要,也不若她以及將來他們的子嗣,更何況,蘇琪與她早沒了血緣關係,還連帶着家仇,她身上的毒,說起來也和他蘇琪多少有點關係。他的猶豫主要是政治原因,在這個時候殺蘇琪,實在是幫了古越大忙,這讓他有點訕然,他齊瑒可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是,臣遵旨。”冥風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無論是誰和她放在一起比較,都沒有好的下場,只是他和齊瑒不同,齊瑒是主子,他是奴才,而她將來若是知道,會怎樣?他如何能面對她的質疑?雖然他也覺得齊瑒的決定是對的,蘇琪的死活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們兄弟只關心她的生死。
“貴妃那裡,該讓她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讓她知道的,你就安心做事吧。”齊瑒好像看穿了冥風冥夜的心思,忽然出聲道,“冥夜就先回軍中吧,以備不測。”
“臣遵旨。”冥風冥夜跪退。
“你怎麼看?”齊瑒喝了口甜羹,問剎晨。這香甜的味道立刻在齊瑒嘴中散開,這是她□□廚子做的,雖然以前他不喜歡甜食,可是她卻喜歡,現在吃慣了,尤其在這心裡苦的時候,這甜食卻是不錯的。
“這個神秘的人確實狡詐,上次那半顆解藥,那送藥之人,在解藥到手之後立刻自殺身亡,沒留下半點線索,心機之深手段狠辣,不是一般商人所能及,現在他又主動聯繫我們,想必知道我們是誰,誰又急需此藥,想來應該對這些舊事也是清楚明白纔是,否則,他又何苦說要蘇琪的命,而不是歐陽霖的命呢?這樣謹慎的人露出這樣的馬腳,許是故意爲之吧。”剎晨疑慮的說。他知道這是個局,可是齊瑒必須鑽進去。
“不錯,現在這局還很不清晰,可是我卻分明覺得這人是衝我來的,雖然此時古怪,而且和北冀本來沒有半點關係,可是我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是跟我下的局。”齊瑒說着,臉色已然平靜,口中的甜羹讓他的心情緩解不少,難怪她說甜食可以改變人的心情呢。
剎晨心裡擰成了花,心想,以你的心機以及多慮多疑的性格,把不相干的人往自己身上攬也是很正常的。不然如何有藉口將對手置於死地呢?畢竟是威脅到她的人,這簡直就是自找死路啊,這神秘人這下可有的忙了。
又是一片暮靄,我有些戰慄,似乎每一次這樣的夢,都有讓我莫測的事情發生。琴聲起,竟然是十面埋伏,我踏曲而行,在一片梅花林中,我悠悠盪盪的走着,只覺得聲音漸漸清晰,我聽到嬉笑聲,聽到舞劍的聲音,果然轉過枝椏,在梅林的縫隙中,我看到少年的蘇琪在那裡意氣風發的舞劍,而不遠處,一個青衣少女在微笑着彈琴,雖然那個女子彈的不合時宜,可是蘇琪卻很快樂。忽然,琴絃斷了,那女子一手的血跡。“珏兒?你怎麼樣?”蘇琪扔下劍,奔向女子,扯出方帕爲女子包紮。“我哪有這麼嬌氣,不過可惜了這琴。”女子眼中滿是惋惜。“這琴壞了可以再買,可是若是傷了我的好妹妹,這可怎麼行?”蘇琪嘴中滿是寵愛。我的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流,很久沒這樣哭泣了,可是我並不想打擾他們,女子忽而淡淡憂傷的說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溫暖的笑容穿過枝頭的梅花,遙遙的對我開放。我騰的警醒。
“怎麼了?”齊瑒偎在我身旁,抱着不住戰慄的我,滿是擔憂,“我叫莫成然給你看看。”
“沒事,只是做了個很憂傷的夢。”我攔住他。
“真的嗎?若是不舒服就要告訴我。”齊瑒滿眼的不相信。
“嗯,”我想了想,終於把想問歐陽霖的話嚥了回去,“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你可真行,這時候還有作詩的雅興,不過卻是絕妙的很,只有這一句麼?”
“在夢裡,就做了這麼一句,就被你給叫醒了,現在卻也做不出來了。”我故作懊惱。
“是嗎?這是以何爲題啊?”齊瑒嬉笑道。
“偏不告訴你,你就慢慢猜吧。”說着,我好像睏倦般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齊瑒的手一直緊緊的抓着我,生怕我做噩夢般。
第二日,陽光明媚,我宣莫成然、莫少陽還有歐陽峻進宮問安。他們態度恭敬,行爲規矩,不敢有半分逾越之舉。
“好久沒見,說些我想聽的吧。”我開門見山。
“娘娘,臣等愚昧,請您明示。”歐陽峻心中忐忑難安,外臣進內,本就不妥,而且還有齊瑒的眼線在她身邊,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半個字。
“歐陽霖還活着吧。”我冷笑着問。
跪在下面的人更是惶恐,歐陽峻只覺得一刀捅在了心口,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莫成然更是驚駭的只用腦袋搗地,只是莫少陽還算冷靜,迴應道:“娘娘,二王子驍勇,現在理應平安康健。”
我遙望着幾年沒見可是卻已然蛻變的莫少陽,露出傾城的微笑,“逗你們玩的,竟然如此的無趣,想來你們在家也是閒來無事,那麼莫少陽,你就依照以前的方子,做些藥丸藥水給我吃吧。缺什麼藥材儘管說來。”
“臣遵旨。”莫少陽規矩的叩首。
“對了,我臉上的傷疤現在已經快看不出痕跡,想來是你莫家的功勞,理應賞,希望你們再接再厲,繼續爲我所用。來人,賞。”我揮手間,已有婢女將金條端了過去。
“這是臣等應做的,”歐陽峻顯然不敢收,齊瑒知道了還不生吞活剝了他?
“拿着吧,你很快就會用的到了。”我憂傷的說。歐陽峻一愣,叩首跪接了,我接着說:“走的時候去皇上那裡磕個頭,省得你心難安。你們跪安吧。莫少陽,今日我身子有些不適,你給我把把脈吧。”
莫少陽一愣,隨即道:“是。”
歐陽峻和莫成然對望了一眼,無不驚戰惶恐,這些年他們對齊瑒的性格已然有了長足的瞭解,好容易莫少陽已經淡出了齊瑒的心,如今此舉無疑會給莫少陽帶來危險,可是莫少陽依然慷慨的接受了她的邀約,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麼目的,從今日的召見,到莫名其妙的談話,最後再到賜金,分明她在暗示什麼,很快就會用到?難道……歐陽峻已經不敢想了。
齊瑒聽完密報,滿心的驚疑還未平息,歐陽霖和莫成然已經在門外求見了。“真有趣?!”齊瑒說着,朝剎晨點點頭。歐陽峻和莫成然跪在齊瑒面前滿心的忐忑,果然這金條不該收,此時兩人悔的腸子都斷了,大殿裡一片安靜,齊瑒的沒有任何表情,讓兩人更是如坐鍼氈,很久聽到齊瑒淡淡的聲音傳來:“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你們知道這是在稱讚什麼嗎?”
歐陽峻沉思片刻,迴應道:“應該是一種花吧。”齊瑒終於有了點反應,“噢?”
“或許是梅花?”莫成然疑惑的開口。
“爲什麼是梅花?”齊瑒猛的一驚,可是轉瞬臉上已然露出微笑。
莫成然自知失言,可是卻不得不說下去:“因爲家父喜歡梅花,所以家中有一座梅園,剛剛皇上一提到花,臣不自然便想到了梅花,只是妄測而已,並沒有根據。”歐陽峻直覺的全身的毛孔都在冒冷汗,剛剛他不確定是什麼花,可是莫成然的推測,卻讓他分明感到那就是答案,今日薛子墨的召見,齊瑒的冷漠,都與這梅花,與未亡人歐陽霖有關。
“既然是貴妃賞你的,就安心領回去吧。”解開了心頭的疑惑,齊瑒倒是安心不少。
“臣遵旨謝恩。”歐陽霖和莫成然慌忙離開。
齊瑒來的時候,我在舞劍。很久沒練了,這劍已然不成樣子,只是些花哨樣子罷了。看到他,我倒是沒有停下的意思,瞧他已然安坐,便更加賣力的舞起來。“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我收回劍,氣喘吁吁的回座位。
“真是好詩。”齊瑒笑道。
“只是這劍糟糕的很。”我也很有自知之明。
“是在稱頌梅花嗎?”齊瑒淡淡的問。
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很快,吃驚的問道:“這都能猜的到,還是你聰明。”
“莫少陽的醫術還是不如莫成然的好些,你的身體一直都是莫成然在照顧,忽然換人,我也覺得不安心,莫少陽畢竟太年輕,沒什麼經驗。”齊瑒仍然不鹹不淡的說着話。
我忽然呵呵一笑:“那是當然,只是在南楚的時候,莫少陽總是給我調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只是讓他在給我弄些而已,我的身體又怎是一個莫家可以照顧的?”
齊瑒難得的面色一冷,招手屏退的左右。“今天這是怎麼了?”齊瑒忽然牽我入他的懷中。
“本來只是想要窩在這角落裡安享餘生,可是要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也不會這麼弱弱的躺在案板上聽任宰割。”我溫柔的說,只是有些傷感。
“外面的事,有我就夠了,我就是不想你操心影響身體。”齊瑒偎着我。
“若是衝我來的,殺光我周圍的人,早晚會輪到我,那就不如早早的還擊了。”我笑道。
“你在這深宮之中,竟然也會知曉外面的事?看來我得問問冥風這侍衛營是幹什麼吃的。”齊瑒假裝生氣道。
“是今天我詐歐陽峻來着,結果莫少陽傻乎乎的說,二王子驍勇。”我慌忙解釋道,“所以我猜外面應該在打仗吧,既然皇上你都這麼悠閒,自然是古越和南楚開戰了?”
“你呀,心思太重。其實前幾天剛剛有人拿半顆紅龍之吻換蘇琪的人頭。”齊瑒平靜的說道。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一驚:“你答應了?”
“答應是肯定的,只是還沒想好對策。”齊瑒很坦然,“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跟你比。”似乎是有意無意的解釋他爲什麼要答應的行爲,雖然他料到她傷感,可是卻沒想到蘇琪在她心中分量如此之深,本來他無需解釋,但看到她動容,他忍不住辯白。
“一個替身就解決了,何必這麼麻煩。”我忽然笑了,“有莫家人在,這是還不簡單?我也覺的我的命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