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詩詩問道, “二王子回國了,而且已經被王上任命爲南楚大將軍,掌管着全國的兵權呢!”詩詩一邊爲我準備晚上的演出的衣物, 一邊說。
“很奇怪嗎?”我笑道。
“當然了, 原來相傳是二王子在外失蹤了, 因此在南楚是個禁忌, 大家都以爲是……。所以現在才吃驚啊。”她神秘的說。
心裡忽然閃過一絲不安, 接着便消散了,是我太敏感了吧,這是王室慣用的手法, 越是在意的重要的,越要放在不在意的地方。恐怕這個二王子不簡單啊, 難怪昨晚歐陽心情不好呢, 不過, 那十面埋伏還真嚇了我一跳,應是從齊瑒那裡打探的吧。
一把薄薄的刀片在我指尖滑動, 不小心劃破了手指,鮮血流過刀片,我擦拭乾淨,藏進懷中。
莫少陽?
殺與不殺都是矛盾。
我看着那精美異常的舞袍,當然不是那日般簡單。臉上的刀疤真的淡了很多, 可是依然清晰可見。只因歐陽說, 不可往臉上畫畫, 所以只化了妝, 未在遮蓋那傷痕, 連同額頭上的。
清華殿上燈火通明,太子高高在上, 其左右是歐陽霖和歐陽峻,莫少陽盧炳浩吳成輝都陪坐在下面。只有莫少陽是恍惚的,他知道今晚他能見到她,不過恐怕是訣別了。各人各懷心思,臉上卻是平靜異常。
“可以開始嗎?”歐陽峻問道。
太子微微頷首。
只見一個素衣女子面帶紗巾盈盈走來,只微微福了身,便坐在了琴前,沒有自報家門,也沒有說明要彈奏什麼。大家正在詫異的時候,琴聲已起。
此時才明白任何聲音都是多餘的。
一曲鳳求凰,豔驚四座。
“你叫什麼名字?”過了好久太子才緩緩的問道。
“薛子墨。”
“好名字。”他淡淡的說,是真的,原來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女子,只是可惜要送到北冀去。
歐陽峻偷偷看着歐陽霖的表情,竟是無限溫柔的,還有不能自拔的深情。他一愣,暗笑,不過如此,還以爲他是鐵石心腸,不是也拜倒在這琴聲下。
四周已是驚呆了的盧炳浩還有吳成輝,只有莫成陽獨自飲着酒。
我微微的擡頭,看着上座上決定我命運的人。
忽然如萬箭穿心般的痛楚。
我驚異的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不停的顫抖,趕忙低下頭來,跑將出去。詩詩忽然抱住我,“太好了,彈得好極了”,快去準備下一隻。發現我渾身發抖,她驚叫着:“你怎麼了??”
一個婢女靠近歐陽峻在他的耳畔悄悄說着什麼,歐陽峻神情有變,忙起身退了出去,這一切,都沒逃過歐陽霖的眼睛,他回身望了一眼侍衛,那侍衛便隱身出去了。此時衆人還沒從那優美的琴聲中回過神來,衆多的侍女正將一隻一隻的大鼓擺在殿中,一切似乎都在計劃中。
“你怎麼了?”歐陽峻驚慌的問。
“毒發了。”我蒼白的臉,顫抖的雙手,慌忙掩飾。
“不是身體已無恙了嗎?”他好像已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將幾粒藥丸塞進我的嘴裡。
我痛苦的笑了笑,終還是無法逃脫。
休息片刻,我緩緩的走進大殿。
我背對着他們,用婉轉優美的聲音說,
這首曲子,叫做十面埋伏。
那是一個妖豔絕世的女子,雖然只看得到她那深邃的眼睛,可是那紅色的面紗下,誰都知道那是傾國傾城的絕色。
那凝脂般的玉臂隨着曼妙玲瓏的身姿搖曳,忽然鼓聲起,長長的紅色水練將衆人的驚異拍擊在四壁的鼓上,咚咚作響,那高亢的琴聲扯起了衆人的心絃,依然是那隻舞,我卻跳得如此的絕望,那鮮豔的紅色,如鮮血般鋪天蓋地,在殿中洶涌澎湃,偌大的殿堂上,只聽到那激昂的鼓聲,悽美的樂聲,水袖飄動的聲音,還有我的呼吸聲。從來沒有如此忘情的跳過,我依稀看得到莫少陽流淚的臉,看到猶如定格在瞬間的衆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有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我輕輕的吟唱。
此時此景,恍若隔世。那些人終於明白了莫少陽。
眼中有淚光閃動,不是我哭了,只是恨,這世道的冷漠與無常。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閉上眼睛,忽然鼓聲起,紅色的水袖漫天飛舞,一道寒光忽然直射上座!
沒有人有時間反應。
只有他微微的笑,任憑那薄薄的柳葉飛進自己的體內。
過了許久,大殿上才涌動了衆多的侍衛。
歐陽峻的表情變成了從驚呆變成了暴怒!那個女人竟然是個殺手!還是來自別國的!他的罪責難逃!她更不得好死。
太子亦是驚得不相信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臺下的衆人都已不知發生了什麼。
層層疊疊的刀劍指着我,我卻如此的平靜。
血從他的紫色袍子裡滲了出來,他只是微微的笑。
“二弟,你怎麼樣,快去請御醫!”太子好容易回了神。
“不必了。”他竟如此溫和的說,說着對着那層層疊疊的侍衛擺了擺手。
“你到底是什麼人!”歐陽峻咆哮着。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又有幾人聞。”我淡淡的笑着。
“不錯。”歐陽霖笑着,對着歐陽峻擺擺手,叫他退回去。大殿上死一般寧靜,衆人都看着這奇異的刺客和平靜如常的二王子。
“二王子。”我呵呵的笑起來,“真是讓人開眼啊。”
“你的琴藝與舞技更是如火純青,這世上無人能及了。”
“二王子何必謙虛,我怎麼比得上你呢?你的演技纔是舉世無雙的。我是甘拜下風。”
“我早該想到的,這世上還有誰有這樣的信心去征服齊瑒呢?”他稍稍一頓,似乎傷口有些疼痛。
“真是不好意思,那刀上我淬了毒。”我笑着。
他也笑了起來,似乎很瞭解我的風格般。
“你說什麼?”吳成輝站了起來,歐陽霖是他的上將,他怎能不激動!
歐陽霖對吳成輝擺了擺手,笑着面對我:“可惜,我死不了。”
“我知道,如果一下就死了,那多沒意思!”我憂傷的說。
“可是你馬上就會死了。”歐陽峻恨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一擺手,侍衛又圍了上來。
“你的弟弟還真是不聽話啊。”我鄙夷的說。
他再次揮了揮手,這個時候一衆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才聽到他說:“大家可能誤會了,這位姑娘不是刺客,而是我的朋友,我們敘舊的方式可能有些特別,各位不用驚慌。”
歐陽峻這回真是傻了眼了,難不成二哥也被這女人迷傻了,看到太子對他使眼色,才平靜的坐下。
“連說謊話都和別人不一樣,你還真有趣。”我說。
“所以當別人說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我根本不信。”他忽然冷冷的說。
“所以呢,你也跟着死了一回。”我亦冷冷的。
“上一代的事情,就讓他們過去吧。”他淡淡的說,一副雲淡風輕一筆勾銷的樣子。
“你是說讓我忘了是誰害的我家破人亡嗎!!!”我隱忍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你是說讓我忘了,忘了你們莫家對我所做的一切嗎???還是讓我忘了,忘了你們的陰險毒辣卑鄙可恥的勾當!!!忘了?你讓我忘了???”
“那你知道嗎?!我娘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你還想怎樣,這樣還不夠嗎??你的慾望何時能得到滿足?”他忽然的站了起來,“難道爲了你的慾望要讓這世上成千上萬的男人,爲你舉劍廝殺?”
“有沒有男人願意爲我廝殺,那是我的事情,現在我關心的是你的心情!”我哈哈的笑着,“現在你知道痛苦了?你可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你去問問她,問問那梅嫣然,問問她到底是不是人!我所經歷的你又何嘗經歷過!!!”我咆哮起來,身體裡所有的仇恨全部噴發出來。
他幾步到了我面前,一個巴掌將我的面紗掀在地上。我嘴裡泛着血腥的味道,跌坐在地上。
梅嫣然,那是姑姑在古越用的名字。莫少陽想着,看着大殿上的一切。
“不許你這麼說她,就算你也不行!”他憤恨着,看着她,猛然發現她的臉,忙伸手扶她,“你的臉……”
我甩開他的手:“那麼王子,以後你要小心了,千萬不要給我萬分之一的可能,你知道的,我會讓你會死的很慘的。”我冷笑着。
“是誰幹的?”他咆哮起來,一眼看見了那個奴字,“齊瑒???”他狠狠的抓着我的肩,像要把我捏碎般:“爲什麼你就不能清醒一點!你可知那個羽靈陰險毒辣,多少人死在她的手裡!”
“我不是沒死嗎?”我笑道,“只是你快死了。”
歐陽霖哈哈的笑起來,“那好吧,我給你自由,你可以每天都來刺殺我,只要你喜歡。”
“我是說真的。”我笑笑,目光透出殺氣。
“我也是說真的。”他笑笑,依然柔和。
“那你可要倒黴了,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堅持。
“又何必自己親自動手,真是不像你的作風。”他笑了。
“因爲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任何傳聞,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我冷冷的說。
“可是有時候眼睛和耳朵都會騙人的。”他解釋說。
“所以我決定親自問問你,十年前,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我冷峻至極。
“人都死了,你知道這些,糾纏於這些,還有意義嗎?”
“當然!我可以容忍別人對我的背叛、利用、欺騙、甚至是殺害,可是唯獨你不行,我無法容忍,無法原諒,無法遏制我心中的仇恨,他們在撕咬我,吞噬我,他們要我殺了你!”
“那就來吧,我會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殺了我爲止。”
我笑笑,於是轉身朝殿外走去,只看見了一殿的驚恐。
忽然覺得背後生風,我微微的笑,還是來了。
歐陽峻伸手甩出一個盤子,正砸中她,於是她昏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歐陽霖質問道。
“二哥,怎麼能放她走,如她所說,這樣是極危險的,依照律法,……”歐陽峻沒說完,因爲他看見歐陽霖已經疾步的走了過去,他輕輕的抱起了她,那樣的輕柔,就像在保護一件完美的寶物。
“不準任何人傷害他,你也不行。”他冷冷的說。
隨即抱着她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