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睡。
直至月上枝梢。
頭很痛,一種脹裂的痛感,一陣一陣侵襲着我的神經。全身痛楚的無法動彈。最恐怖的是我的心情,萬劫不復的悔意,像張開的大網,將我牢牢的罩住。腦子裡一遍一遍的回憶着那個場景,忍不住作嘔。那些侍女慌亂的驚叫着。
彥青破門而入,隔着紗簾,聽到他的問詢:“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我強嚥下委屈,聲音嘶啞的回他:“沒事。可能是着涼了。”關切的目光隔着紗簾穿進來,不由得裹緊了錦被,他的疑慮我用腳趾頭都能算出來。
“你們都下去吧。”他忽然神色堅毅的說,衆侍女應聲退下。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他緊張的呼吸。只是忽然想起齊瑒最後的話,不禁寒意頓生。
“有點不像你。”他淡淡的說,“怎麼了?”他伸手掀開紗簾,看着面色蒼白的我,眼中竟是無限的關切。想起夜裡的種種,我頭髮狼狽的樣子,頓時慌亂。紅暈浮上臉頰,我怯怯的說:“這樣也不像你!”他微微一笑,伸手竟要爲我撫平亂髮,卻忽然一楞,眼睛停留在那個香囊上,伸手拿了起來。
“這是你的嗎?”他臉色難堪的說。我心裡早已忐忑不安,要怎麼說呢,我怎麼跟他說呢,對這個人,雖然沒想過要嫁給他,可是這樣的事情,卻讓我無比羞愧,讓我覺得無比齷齪,無比骯髒。
見我不答話,他有些急切,“你真的沒事嗎?是不是真的?”
“沒事。”我忐忑的說,“怎麼了?”
他目光疑慮的看着我,讓我心虛不已,“這個香囊有毒。”他緩緩的開口,像是怕嚇着我一樣。可是我真的嚇着了,“有毒?!”我驚叫着,心中閃過萬千念頭。
他的聲音低了很多,幾不能聞:“這種毒叫做……醉生夢死。”我全身如入冰窟。原來如此。難怪昨夜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連我的意識都喪失了,我還以爲是我本能的反應。原來是用了這個!
我的憤怒化成淡淡的笑容,看着無比焦慮的彥青,我說:“我累了。”他頭一次不知所措,慌亂不堪。對於這種毒,他比我明白,這個對我有責任感的男人,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了嗎?無論救我還是不救我,對於他都是有去無回的抉擇。
過了很久,他低聲問:“你相信我嗎?”
心裡一驚,雖然無比感動,這個男人還真是敢說敢做,可是我已不能虧欠他,更不能傷害他了。“不相信。”我冷冷的說。明顯的感到他的身體瞬間的僵硬,他沒有想到我的拒絕吧,可是隻一會,聽到他無比溫柔的聲音說:“我會對你負責的,我用天一堂的名義起誓。”他還想說什麼,可是被我生硬的打斷了:“你回吧,我要睡了。”
“這樣會死的!”他忽然吼起來,頭一次看見他生氣的樣子,“聽我的話,我來負責!”他緩緩的說。
“你要給我解藥嗎?”我調笑着。
他忽然羞赧了,似乎無法說出口,可是面對我的質問,卻無法回答,尷尬之情無以復加。看着他,忽然心潮涌動,眼淚不覺得流下來。
“這種毒解起來十分……簡單,只是……”他還是無法說出口來。
“公子,蘇瑾公子求見。”門外忽然響起侍女的聲音。彥青一愣,我藉機說:“你先回避一下。”他轉身去了側臥,我才緩緩的放下紗簾,說:“請他進來。”
他徑直走了進來,若有若無的瞟了側臥一眼,我強起身坐了起來,整理了衣裝。隔着紗簾,看見他淡淡的笑。憤恨油然而生,可是臉上卻平靜的很。見我沒有做聲,他淡淡一笑:“這麼晚了,本來不想來打擾你的。”他頓了頓,看我沒有任何表情,接着說:“可是今天,卻有準確的消息說,北冀逃犯齊瑥被你救了,所以特別來證實一下。”說完已是滿臉殺氣了。
隔着他,我遠遠的看向側臥,之後緩緩的說:“他已經活不成了,在哪裡,有什麼區別嗎?”
他眼睛的餘光閃過側臥,可是似乎毫不介意的說:“當然有區別!”他恨恨的說:“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如果沒有他,現在你會在這裡嗎?如果沒有他,你需要這樣活着嗎?如果沒有他,……”我打斷了他,冷冷的說:“如果沒有他,也會是這樣。”
他一愣,呵呵的笑起來:“真的以爲楠瑾可以給你一切嗎?”忽然笑聲戛然,他冷冷的說:“你不要插手。不然他會死的更痛苦。”
“你太卑鄙了!”我吼起來,起身下牀。他冷冷的看着我的反應,瞬間的驚異後,頓時冷酷如冰。我停住了吼叫,無限傷感,無限憤恨,那麼多的委屈頓時奪眶而出。
他緩緩的向我走來,我驚心的後退,聽他殺氣十足的說:“卑鄙?!我卑鄙?!是誰先開始的!你瞞天過海設出這樣的局來金蟬脫殼的時候,想沒想過我?!爲了給你報仇我走到今天的地步,你現在反而說我卑鄙?!”他咆哮起來,激烈的震盪着屋頂的瓦片。
“不要把我當成你的藉口!”我毫不退步,他臉色鐵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藉口?”他狂妄的笑着:“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他強壓了怒火,恨恨的說:“爲了他,只是爲了他,我們,不要吵了!”我一怔,這不像是齊瑒的作爲。
看我發怔,他放下恨意,緩緩的說:“我們回北冀吧。”他見我的呆狀,笑了笑:“這一次,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誰也不能!”我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怎麼說着說着說到這來了。
“我的事情還沒辦完。”我只好推脫。
“全部交給我好了,會讓你滿意的。”他溫和的說。
“你根本不瞭解狀況!”我掙開他的手。他呵呵的笑着:“是啊,只要你不是另有所圖,玩到什麼時候都隨你!”
“另有所圖?”我詫異!
他眼角的餘光撇向側室,原來是這個意思。我忽然無比溫和的,緩緩道:“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所以我也不會回北冀了。”這樣的真誠,讓他猛的一震。無比焦灼的瞪着我,似乎等待我的解釋。
“雖然這一輩子沒什麼成績,人也活的亂七八糟的,可是有一點我是矢志不渝的,就是從不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從來沒想過要過奢華富足的生活,我對那些沒有興趣,我只想可以自由的活着,不用擔心哪天被人殺了,這樣就好了。”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這樣真誠的與人說過這些話,以爲可以了,這樣我足夠真誠坦率了吧。
“你一點也沒變啊,還是活的那樣肆意。可是世上的事你根本做不了主的。不管你願不願意,回北冀是你唯一的宿命。”他緩緩的說,就像在訴說一個真相,不容人反駁。“如果可以,還是讓他選個舒服的死法吧。”他拋下那句話,離開了。
“不是不認識嗎?”彥青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來,無比詫異的問。我一頓,驚措的答道:“原來是我認識的人,只是過了很多年,淡忘了。”
“是嗎?”他漠然道。
心裡七上八下的,忽然問他:“等你成了宗主,我就離開天一堂,好不好?”他一愣,卻無比堅毅的答:“好,不過那時你要做我的妻子。”
我愕然。
過了很久我才說,“恐怕今生今世我們已經沒有做夫妻的緣分了,還是做兄弟吧!秦姑娘是個好人,你不要辜負了她。如果將來她成了宗主夫人,也是天一堂的造化。”
“我和她已經不可能了。”他淡淡道。
“你真是死腦筋,師父不會怪罪的,就算是怪,也是我的錯,何必作踐自己呢,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急急的說,這個人真是固執啊!
他並不理會,卻轉身走向我的香塌,聽到他說:“今晚我在這過夜。”猶如五雷轟頂,焦灼不堪,這可怎麼辦,他若是知道昨晚的事情,該會如何呢?雖然我們不是夫妻,可是他那個樣子恐怕根本無法接受,而且在古代這可是大大的事情啊,雖然來古代這麼多年了,可是思維還具有開明模式,我雖不想一死謝罪,可是就怕到時候……
“不可以。”我急急的說,“秦姑娘她怎麼辦?”
“我的事你不用理會,我可以處理好的。”他憂鬱的看着我,眼中卻隱匿着火光。
我繼續推三阻四,可是實在是詞窮理虧。我焦躁不安,遲遲不肯前去,他已解了外衣,饒有興趣的看着我,淡淡道:“昨天夜裡是他吧。”像在空中拋出一枚炸彈,轟的一聲,我整個人都暈了。
他看我的樣子就像在審問自己出軌的妻子,讓人無比痛苦。“是的。”我說。沒有狡辯與解釋,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因爲現實是這樣淋漓!
他騰的躍過來,惡狠狠的抓住我的命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聲音很大,他竟然暴怒了!這是男人的底線吧,更何況是這麼優秀的男人!
“我欠他的。”我失落的說。
“說清楚!”他加重了力道。我有些惱火了,憤憤的說:“我的命是他給的,我原來就是他的女人,這樣行了嗎?”我的話似乎更激怒了他,他幾乎咆哮起來:“他可是你的弟子!”我也毫不留情,辯解道:“他是齊瑒。”
我們都立在原地。是啊,在真相面前,我們都無力承受。他忽然將我拉進他的懷中,恨恨的吻住我,不顧我的震驚與抗拒,溫滑的舌尖在口中纏繞,隱約讓我恍若隔世,蘇維!我在心裡叫着。可是身體已經沉醉的反應着,似乎有聞到那種香氣。一定是昨天把鼻子薰壞了,總是覺得有香氣纏繞。
那個吻時間很長,隱隱聽到他說,對不起。瞬時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了。立刻警醒,急聲道:“不可以,齊瑒他爲人狠毒,他……”我沒說完 ,他便吻住我的嘴。他溫柔的吻着我,有些笨拙,卻聽到他說:“很簡單,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會對你負責。”我無比鬱悶,他摩挲着我的身體,輕輕的要解開我的外衣。
我忽然軟弱起來,輕輕的推開他。黯然道:“彥青。”
他停住。
“請你,”我說,“放下責任。”
“因爲昨天你中了毒的關係。”他似乎辯解着,可是又似乎覺得言不達意,頓時怒氣橫生,竟說不下去。
“真是卑鄙,該死!”他憤恨的說着,奪門而去。
眼淚汩汩的流下,不知道爲什麼我那麼傷心,終於不能挽回的傷害了他,我曾經的未婚夫。其實我心裡是多麼恨,恨自己,恨齊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