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些粥,便去內院看望太子,因爲傷勢很重,所以他一直是半昏睡狀態。我靜靜的坐在牀邊,整個屋子裡充斥了草藥的氣味,他安靜的睡着,安詳如嬰孩,卻讓人瞬時心神寧靜。白皙的面容雖然沒有半點血色,卻仍然溫潤如玉。長長的睫毛讓人有摸一把的衝動,嘴角掛着淺笑,看着這樣的他,不禁笑出聲來,引得侍女們頻頻側目。
玉家、蘇家、天一堂、冥狼騎,攪得我慌亂不堪。事情開始偏離我的控制了。蘇穆遠在楚水戍邊,他的兵力大多在南面防禦南楚人進犯。而西北主要是韓佶大將軍守衛。雖然南環海是天然的屏障,可是畢竟也和南楚隔海相望,所以也有少量的兵力與蘇穆遙相呼應。那些芝麻綠豆的小國古越人根本沒往眼裡放,指不定哪天不高興了就把人家給並了,所以那些小國總是恭恭敬敬的進貢,更是惟命是從。這種局勢下,只有北冀和南楚纔對古越有些影響力,可是畢竟古越實力是最強的。三國也能勉強和睦共處。
天一堂則是古越國最重要的教育基地。它的成功主要歸功於它是集權貴、財富、文化於一體的。它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纔有才的。它的門生遍及天下,可是掌權的卻是宗主。宗主座下設三位掌權公子。其實很有意思,一位是王爺,一位是商賈鉅富。一位則是相國之子,其形式就是皇權監督下的官民協辦的公共事業,也是可炒作的輿論製造定點單位,而且還是以民的名義。真是高明啊,我嘆氣。真是棘手。如果不是我被迫死去,應該還有一個將軍之女,相國的外孫女,這樣的組合難怪能長盛久昌這麼多年了。
可是如果一個死了的人要活過來,他們都能這麼平靜的接受嗎?隱隱的覺得不安。我思索着,卻覺得一雙眼睛盯着我看。回過神來,卻見到韋燁。看到太子還沒有醒,我便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一定要這樣嗎?”他冷漠的說,“可以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他的神情悽哀,徹夜未眠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感慨的說。心想要怎麼解釋呢。正在思考着,忽聽他說:“冥炎法師已經死了。永遠的死了。”
微微的一笑。“只可惜我不是爲自己活着,當很多人爲了讓你活下去而死去的時候,你的命還是你的嗎?”我不盡唏噓。死去的那些親人要我這樣忘記嗎?
他一愣,過了好久說:“不管將來如何,我都站在你這一邊,永遠支持你,保護你。”
“原來你們在這裡,讓我好找!”髙淵笑着走了過來。
“有什麼事情嗎?”我驚問道.
“有個白衣男子聲稱是你的弟子,說是來請安的.”他淡淡的說.
我心裡犯疑,可是臉上卻笑嘻嘻的說:“是嗎?那可要好好看看了。”於是三人同行一起去了前廳。遠遠的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白衣飄飄,立於堂中。身材頎長,舉止風雅。我的弟子?
彥青在高高的蓮花椅上打量着那個男人,似乎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聽到我們進來,他才轉眼望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的麻煩還真是一天一個新花樣啊,層出不窮也就罷了,還不帶重樣的,真是厲害啊!我馬上回一眼,不好意思啊,這才能夠好好鍛鍊未來宗主的能力嘛,這可是免費的哦。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一個清秀的男子馬上四體伏地,我都來不及制止。
我呵呵一笑,坐下身來,緩緩的說:“起來吧。”他才起身,雙眼直直的盯着我,細細的審視。我看着他,根本就不認識,心想着,這是哪路的奸細呢?
“師父身體可大好了?”他殷殷的問,似乎跟我十分的熟絡。我微微的笑:“還是老樣子。”心想着要套我話嗎?管你是什麼人呢反正不是友人就對了?
“原來如此,”他伸手從身上摸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東東來,恭敬的獻上。有侍女轉遞過來,“這是什麼?”我笑着問,並不打開。要殺我恐怕膽子也忒大了吧。
“這個東西對師父的身體大有益處,請師父笑納。”他倒是很誠懇。
“我在問這是什麼?”我倔強的說。
見我堅持,他微笑着說:“血蔘。”話音落,我的心咚的一下,似乎被刺痛。彥青衆人的臉色也微微變色。我霎時慌亂了,這麼快嗎?到現在剛好一天一夜而已,他就知道了嗎?原想着情報傳到那裡,至少得半個月的時間,這個時間對於解決蘇家的事情,可勉強夠用,可是現在?
見我恍惚若失,那人微微的一笑:“師父的氣色好多了,這樣徒兒便放心了。”我即刻警醒道:“哦,讓你掛念了,實在是爲師的不好。”既然是做戲那就做足吧。
“師父太客氣了,您的玉體康健是衆望所歸,有多少人在心裡謹記着您,每天爲您祈禱,誓與您同生共死呢,請師父明鑑。”他虔誠的說。
我聽得驚出一身冷汗,同生共死嗎?要挾我嗎?堂堂古越的天一堂內,公然的威脅!
我呵呵一笑:“原來是這樣。我卻不知道你有這麼忠心呢!”
“我的命是您給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這就是註定的。也是應該的,無怨無悔。”他忽然柔和的說。
每個字卻如鋼針般刺痛着我的記憶,齊瑒的一切,一絲一縷的泛出來,這樣的話語是他慣用的,除了語氣不同,差一點就讓我恍然若夢了。可是卻是個噩夢。因爲只要想起齊瑒,就一定會想起羽靈來。那樣排山倒海的痛楚壓了過來,氣血倒流,一口血噴了出來。
“楠瑾!”彥青等人的驚呼聲迴響在屋內,我的身體已被那個男人穩穩的扶住。一個瞬間,我似乎覺得是齊瑒,抱着我,因爲他的身上也有齊瑒喜歡的香味。也只是一瞬,他被客氣的推開,彥青扶着我,面色焦急,這是我能預料的,這是他的責任。
“真的活不久了,”我看着彥青,將計就計的說着謊話,眼看着彥青強忍未發的怒氣,心中暗自好笑。彥青卻是顧着大局,極真實的陪着我把戲演完。
“蘇瑾願意侍候在師父左右,請師父恩典!”他滿目驚慌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你先下去休息吧,你師父需要休息,有事自然會叫你的。”彥青不容質疑的替我解了圍。他只好訕訕的退下。待他走遠了,才聽到彥青怒道:“你的身體纔好些,可經不起如此作踐!若是自己不愛惜,豈不浪費了我的解藥!”
我寬容的笑了笑,卻沒答話。
“真的是血蔘?”韋燁轉了話題,一時間衆人都覺得沉重起來。我稍感詫異,問道:“血蔘怎麼了?”聽得此話,幾個人差一點噴了茶。“怎麼了?”髙淵問道,“你不知道嗎?”
我驚恐的搖搖頭,不就是一味藥嘛!至於大驚小怪嗎?雖然有些金貴!卻聽到韋燁沮喪的聲音遙遙傳來:“北冀的四大國寶之一,僅供王室成員享用。因長在極其冷峻的雪上之巔,幾百年才成其一顆,所以極其珍貴。更是無價之寶。幾年以前,皇太后得了重病,皇上許下重禮才換得一顆,足以可見。”
“你的徒弟真是很能耐嘛!”髙淵道。話裡有話的意思。
“問題是我根本不認識他。”我淡淡的笑。衆人都倒抽了口氣,看着他們鐵青的臉色,我招呼侍女把我扶回去。
玉相府內,玉林風苦苦思索着,一天一夜,他不吃不睡也沒想出萬全之策來。他的表妹,那個已經死了的表妹,現在回來了,竟然是北冀的大法師,那個在北冀受到萬人崇敬的人!可是他要怎麼向爺爺和父親稟報呢,完全亂了,兇吉難料啊!可是他隱隱覺得珏兒和蘇家有些過結。從初遇到再次重逢,他總覺得她是爲了蘇家纔回來的,不然她會一直呆在北冀,雖然小時候對他的這個表妹沒什麼印象,可是對於冥炎,他覺得他還是有些瞭解的。她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無中生有的人,更何況,她明明可以活的很好,何必自找苦吃呢,除非有非常的原因。
蘇府內,蘇琪已是大醉在牀,早已不成人形。梅夫人看着兒子的樣子,心中一陣痛楚,暗暗的想,將軍回府以前,一定要解決掉才行,爲了兒子,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碧夫人跪在佛堂中,默默的禱唸着:當初只是想着小小的懲戒一下那個高傲的玉夫人,纔想着給那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一些小小的教訓,也好讓自己的孩兒有出頭之日,她的琬兒,哪樣比珏兒差,竟這樣讓她處處壓着!她的憤恨終於爆發了,只想着把那孩子毒啞就好了,那樣的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