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鬼子來了_4、不速之客

現在,河口鎮各行各業都處於完全癱瘓狀態,大家都沒了主意,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河口鎮政府機構當然也癱瘓了,在這一塊天地裡,已經沒有了民國政府。董識之每天蹲在家裡,落了個清閒,他吟吟詩,作作畫,教小孫子寫寫字,識識書。這個清末的舉人,這時,肚裡的知識格外起作用,他借鑑歷史調整心態,借鑑典故自我安慰。覆巢之下無完卵,董識之過得踏實,他每天還扛着鋤頭,到後園子裡種種花,澆澆園,過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輕鬆舒適的日子。董識之沒有愁苦之態,還經常露出自得的笑容。

而何爲的心態就不同了,他考慮的事情很多,一是擔驚受怕,何爲是政府的警備班長,政府與日本人爲敵,現在日本人來了,不知道日本人會不會把他凌遲處死。二是今後何去何從,河口鎮鎮公所已經完蛋,他已經成了一個失業遊民,與痞子阿四沒有什麼區別。家裡有一個很難服侍的女人,她花起錢來就像皇帝下的蛋,說句不怕見笑的話,當了幾年的警備班長,到現在爲止,還一個銀元的積蓄都沒有。如果就此失業,美貌而嬌媚的妻子能不能守住還是個未知數。三是擔心他人尋仇,這些年來,警備隊不可能沒有得罪人,勒索商戶,騙取莊稼人的錢財,還配合焦世雄殺了人。河口鎮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人,是會找他尋仇的。

幾月前,王老虎向他引薦了一個人,這人姓王,是個生意人。王老闆是個矮胖子,王老虎說他爲人實在,資金雄厚,他想在白馬嶺開採銅礦。白馬嶺的銅質又好,礦藏又大,只要警備隊的人幫忙把白馬嶺幾座山林奪過來,並給予一定的保護,王老闆願意給何爲一大筆錢。這筆買賣,何爲當然要做,無奸不商,官匪一家,當官的不靠商匪怎能吃着山珍海味,怎能睡上美貌嫩妹。何爲當時謀劃過,找了潘富貴,沒想吃了個閉門羹。還是王老虎厲害,他利用精神不正常的老秀才,騙他在紙裡寫了幾個字,要採取強道的方式把白馬嶺奪過來,被保安團的楊大麻子阻止住了......

何爲正在想着,一個聲音從牆院門外叫來:“何隊長,何隊長!”

“誰呢?”何爲自言自語道,他慢騰騰打開堂屋大門。

天氣晴得非常好,一絲雲彩都沒有,耀眼的太陽掛在偏東一點,陽光在河口鎮房屋的瓦檀上閃耀着,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何爲打開牆院門,大吃一驚,王老虎帶着王老闆站在他的面前,他們的旁邊還立一箇中等個子的男人。

“哎呀,王老闆,這個時候,你怎麼會來到河口鎮呢?”何爲臉上顯出疑惑的神色,他警惕的掃了兩邊的巷道,慌慌張張的道,“快,快進屋!”

幾人進了會客室。

這間會客室長一丈左右,寬七尺餘,內面擺着幾把椅子,一張方桌。會客室就這麼簡陋,河口鎮千餘戶人家,有這麼個會客室的還算中等住戶,何爲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警備班長,又受董識之的約束,沒撈到多少油水,也就只有這麼個條件。

幾個坐在椅子上,何爲立即吩咐妻子倒茶。一會兒,一個婦人從臥室走了出來,這婦人二十四五的年齡,她身材苗條,腰細臀肥,走起路來,比當今模特的屁股甩得還要正統。女人一手提着一壺開水,一手拿着一摞碗。她把碗放在桌上,倒了三碗開水,很客氣的端給三位客人。

三位客人都被眼前的女人驚呆了。這女人長得極其標緻,她有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有一張令神魂顛倒的臉蛋。她穿着一件藍花旗袍,旗袍把苗條的身材勾勒成玲瓏的曲線,具有無限的性感。婦人倒完茶後,往臥室走着,幾個男人還盯着她搖擺的屁股發呆。

幾人喝了茶後,何爲問王老闆道:“王老闆,外面全是日本兵,你是怎麼進鎮的?”

“哈哈哈......”王老虎聽了,他大笑一氣。王老虎盯着何爲,指着王老闆問何爲道:“何隊長,你看清楚,他是王老闆嗎?你再看看,他是王老闆嗎?”

何爲真的又把矮胖子打量了幾遍,胖乎乎的臉蛋,粗短的脖子。何爲橫看豎看都覺得沒一點不像,何爲瞪着眼睛問:“不是王老闆是個啥呀?”

王老虎說:“兄弟,你真是看走了眼了!我告訴你,這是日軍精銳部隊三原聯隊第三大隊大隊長板田少佐。”

“什麼?日軍精銳部隊?第三大隊?扳田少佐?”何爲哪裡相信,認爲王老虎跟他開着玩笑。何爲又看了看王老闆,笑着對王老虎說,“啓明兄,這些天,我心裡怦怦直跳,你就別又嚇唬我了,你這樣嚇唬,我真是承受不了的。”

“啓明君沒有騙你!”王老闆正色道,接着說,“我正是少佐扳田。”

“扳田少佐?”何爲呆住了,他茫然問王老虎道,“啓明兄,少佐是個啥呀?”

“軍銜,相當於國軍的團長級別。”王老虎解釋道,他又指着一邊的大漢道:“王隊長,我再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日本憲兵大隊大隊長渡邊君。”

何爲大吃一驚,他呆然看着坐着的兩個人,身上穿着藍色粗布衣服,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的布鞋。何爲看了一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啓明兄,你們是不是被日本人嚇懵了呀?你們這不是在說胡話嗎?大佐?還團長的級別,還是什麼憲兵大隊長......這個樣子,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你真會開玩笑,真會......”何爲的目光落到王老闆的身上,他突然打住了。

王老闆已經從身上掏出了一把精緻的手槍,他拉了拉槍栓,對着何爲。何爲大驚失色,渾身顫抖了幾下,他呆了一會,一下跪倒在地上。

何爲對王老闆求饒道:“扳田少佐,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渡邊大隊長,我在政府任職,也是身不由已,望大隊長網開一面,饒我一命!”

扳田把槍插在腰間,笑哈哈的對何爲說:“何隊長,我只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今天來,是有事與你商量,希望我們繼續合作!”

“合作,一定合作。”何爲連連點頭說,他對王老虎說,“啓明兄,你爲什麼不早說呢!早些跟我說,我也好買幾斤肉、幾瓶酒好好款待兩位貴客!”

“這就不必了!大佐忙得很。”王老虎開門見山的對何爲道,“何隊長,你知道,河口鎮已經是日本人的天下。扳田少佐看出何隊長是個難得的人才,有意提拔你,望你能積極配合大日本皇軍管理河口鎮!”

“是不是要我把白馬嶺幾座山徵收過來?”何爲馬上問。

“不需要了。”扳田說,他非常霸道的說,“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大日本皇軍的。我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何爲問:“白馬嶺的銅礦還開不開呢?”

“這不是暫時要討論的問題。”扳田說,“白馬嶺到底幹什麼我也不清楚,這是軍部的事,我們暫時討論的是河口鎮的政務與軍務。你的任務是,馬上重組河口鎮警備隊。”

何爲猶豫了一會,對王老虎說:“啓明兄,這樣,河口鎮人不罵我們是漢奸嗎?”

“哈哈哈......”王老虎大笑一陣,大有鄙視之態,“何隊長,說你什麼來着......說你什麼來着呢......杞人憂天,對,你就是杞人憂天!何隊長,我問你,你說保安團焦團長怎麼樣,在曲原縣裡應算個數一數二的人物吧,告訴你,現在的焦團長已是曲原縣警備司令的司令長官了......”

扳田打斷了王老虎的話,他說:“大日本皇軍要三個月結束中國戰爭,到時,不單是你們的焦團長與我們配合,就是你們的最高司令長官,你們的將委員長也會與我們配合!”

“對!”王老虎附和道,“何隊長,我們的焦司令能知時務者爲俊傑,積極配合大日本皇軍的防務,而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扳田少佐是非常看重你的,決定把原河口鎮警備班升格爲河口防衛區警備中隊,任命你們中隊長,給你四十條槍,直屬三原大佐指揮。何隊長,這可是好事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你猶豫不決,是會有很多人擠着鑽這個職務的!”

何爲猶豫了一會,問:“那你呢?”

“至於我嗎,當然有我的工作。”王老虎知道何爲對日本人還持有懷疑的態度,他解釋道,“何隊長,你放心,警備隊並不是去打仗,其職責是維護河口鎮的治安。你也知道,這些年來,土匪猖獗,刁民也不少,警備隊主要職責就是消滅土匪,抓捕刁民,說到底,是爲河口鎮百姓服務,還有誰會說你是爲日本人辦事呢?”

扳田接着說:“何爲君,我們是朋友,我會盡全力關心你的,大日本皇軍決不會虧待你。給你最好的裝配,給你最好的待遇,你再也不是一個小小的警備班長了,更不是幾條破槍了,從現在起,你不再受河口鎮鎮公所的限制,直接屬聯隊司令長官指揮。”

何爲頓了一會,說:“好吧!既然大家都這樣,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我答應你們。”

“祝賀你!”扳田站起,握着何爲的手,“河口鎮警備中隊馬上就要成立,當務之急就要招集人馬,儘早配合我們的工作。河口鎮鎮公所也得開始工作,請你下午能勸說勸說董識之,無論怎麼樣,也要讓他能夠繼任一年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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