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
藍沁霜原本正睡得迷迷糊糊糊的,卻被一陣呼叫聲驚了起來,一睜眼,竟然發現牀前站着一個嬌小的女孩子,一身的夜行衣,臉上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流露出焦慮的神色。
“將軍,我是蘇小姐派來的。”暗香見她直覺地便要摸枕下的匕首,趕緊先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蘇小姐派來的。”藍沁霜怔了怔,坐起身來,但眼睛依舊警覺地盯着她。
“我是暗香。”暗香呆了一徵,趕緊摘下臉上的黑巾。
見到是她,藍沁霜才鬆了口氣,一面套上外衣,一面沉着地道,“別慌,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藍將軍,陛下駕崩了。”暗香道。
“什麼?”藍沁霜聞言,手裡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你再說一遍?”
“陛下駕崩了,就在剛剛。”暗香哭喪着臉道。
“殿下是怎麼吩咐的?”藍沁霜沉聲道。
“今晚蘇小姐和木公子去見陛下,直到二更時分,宮中突然響起喪鐘。”暗香雖然驚慌,但說話卻依然有條有理,絲毫不亂,“木公子,他們是半路得知女皇駕崩,蘇小姐已經去陛下寢宮了,是我家宮主吩咐我來通知藍將軍。立刻做好準備控制京城。”
藍沁霜不禁暗自讚歎,蘇海陵娶回來的男人,還真沒一個是花瓶。
“藍將軍?”暗香提醒了一聲。
“你放心,這事是遲早會發生的,我早已做好準備,斷無差錯。”藍沁霜答道,“只是,若要皇城中另有一萬御林軍,若是被亂臣死守四門,卻不好辦。”
“這個無妨。”暗香連忙答道,“東南二門的守將已經歸附了蘇小姐,至於另外兩個不長眼的,我家宮主和昊月公子會親自下手除掉。”
“那就好。”藍沁霜點點頭,摘下牆上掛的寶劍出門去。
“藍將軍,等待。”暗香追上去,取出一面無念劍派的信物塞在她手裡,解釋道,“我來之前先去見過了另一位蘇小姐的心腹之人,她說行軍佈陣之事江湖人不懂,胡亂而爲恐怕還給藍將軍添麻煩。如果藍將軍需要高手做些軍士不能做的事,便派人持此信物去西街回春藥鋪,她們聽候將軍調遣。”
“如此甚好。”藍沁霜大喜,她本來正愁一些計劃沒有十足把握,如今有了這股送上門來的東風,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暗香告辭。”見事情已交代完畢,暗自重新蒙上臉,一縱身,已消失在夜色中。
玄冥宮的高手,果然不凡!藍沁霜又看看手裡的信物,微一沉思,開口喝道,“來人!”
“將軍,怎麼了?”綠珠第一時間衝了過來。
“綠珠,擂鼓聚將。”藍沁霜喝道。
“是!”綠珠只是一呆,立刻就去傳令。
雖然不知道這大半夜的自家將軍想幹什麼,但她素來視藍沁霜爲神祗,並沒有任何疑問。
藍沁霜擡頭望了望黑沉沉的夜空,掌心撫摸着劍柄,胸中涌起一股滔天的豪情。
明日一早,但是塵埃落定的一刻了。
另一邊,得到暗香消息的慕容紫也做好了準備,將無念劍派在京城的高手都聚集在了回春藥鋪中。
沒一會兒,綠珠便拿着信物傳來了藍沁霜的命令。
密議了一陣後,綠珠悄然離去,而慕容紫立即召集了所有的下屬。
“掌門,殿下有什麼吩咐?”
望着下面一張張躍躍欲試的臉孔,慕容紫不禁淡然一笑,開口道,“女皇陛下駕崩了。如今,你們就按照原本安排的,潛入各位大臣府邸!!怎麼做想必不用我教,我也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天亮之前,讓他們去宮門口恭請瑞卿公主登基。”
“是!”底下的人齊齊應了一聲,迅速離去,只留下一個十八九歲怕冷麪女子。
“寧馨,你也走吧。”慕容紫對她鄭重地說道,“京城的軍隊,藍沁霜手時只有一半,雖然訓練精良,但畢竟來京日短,若是不能制住了另一位禁軍統領,這戰事一起,怕是會毀了半個京城。你的任務……很重!”
“寧馨明白。”冷麪女子點了點頭。
等到屋中只剩下自己,慕容紫才深深地嘆了口氣。
三百年來,慕容氏準備了三百年,這一日,終究是來臨了。
然而……魅影門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卻不禁讓她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雲。
與此同時,蘇海陵已踏入了朝雲宮。
“怎麼樣?”木清塵道。
“君寒和昊月呢?”蘇海陵愣了一下才道。
“暗香去通知藍沁霜和慕容紫了,君寒和昊月去打開皇宮的西北二門。”木清塵簡略地答道。
蘇海陵一聽就明白他們的用意,暗自點了點頭,又道,“陛下果然駕崩了,給了我一道遺詔。”
“遣詔?”木清塵不解地望着她。
“安王蘇玉陵投毒,弒君奪位。”蘇海陵低聲道。
“什麼?不可……”木清塵直覺地反駁,他親自把的脈,蘇雪陵雖然服食過不少有害的東西,但卻不至於因此而突然駕崩的。然而,看到蘇海陵的臉色,他心頭一滯,反應過來,也壓低了聲音道,“難道……陛下有意陷害安王?”
“不錯。”蘇海陵嘆息道,“我這位皇姐,一旦有了決定,還真是毫不留情,哪怕是對自己也如此狠辣。”
木清塵怔怔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服了離塵草,而三日前安王送進宮的一支千年雪參中就含有離塵草之毒。”蘇海陵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木清塵苦笑道。
“她知道晉王不是我的對手,而安王……”蘇海陵搖搖頭道,“沒有她,難道我便鬥不過蘇玉陵了麼?”
“能省事總是好的,不然戰亂一起,苦的是百姓。”木清塵淡然道。
“嗯。”蘇海陵點了點頭。
“公子,你該喝藥了。”木心卻端了一盞藥過來。
“給我。”蘇海陵接過來,親手服侍木清塵喝了下去,又順手塞了一粒梅子在他嘴裡,去去苦味。
“你竟隨身帶着這等零嘴。”木清塵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蘇海陵白了他一眼,有些鬱悶。
雖然?是爲了木清塵才隨身帶着酸梅,可在現代,話梅是很普遍的零食,她儘管不喜歡吃零食,但偶爾胃不舒服的時候也會含一顆,免得嘴裡淡而無味。不過到了這兒,梅子就是孕夫的專利了。
“蘇小姐,公子,我們要怎麼辦呢?”木心有些惶然地道。
“木心,你只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好清塵就行了。”蘇海陵摸摸他的腦袋,安撫道,“不過一晚上而已,明天就好了。”
“嗯。”木心用力地點點頭,“木心不會讓公子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的。”
“海陵,你要去哪裡?”木清塵皺眉道。
“皇姐停靈在鳳寧宮,我去那時等着安王和晉王。”蘇海陵道。
“你一個人?”木清塵一臉的不悅。
“不困的話,就和我一起去吧。”蘇海陵一笑道,“帶上那兩樣東西。”
“早就準備好了。”木清塵白了她一眼,轉身抱來一隻錦盒,正是傳國玉璽和傳位詔書。
“我們過去吧。”蘇海陵道。
木心趕緊拿了溫暖的斗篷來給木清塵披上。
走出朝雲宮,夜風果然傳來一絲絲的涼意。整座皇宮都安靜得近乎死寂,聽不到半點聲息,如同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蘇海陵並不擔心梅君寒和昊月,以他們的武功,有心算無心,暗殺個把只有馬上功夫的將軍並不是什麼難事,有藍沁霜的軍隊在外面接應,恐怕也沒人有精力去搜尋什麼刺客。
麻煩的只是安王和晉王,宮中定然有他們的眼線,傳個消息還是很容易的,女皇駕崩的事定然瞞不過她們。
歐陽珣的動作很快,或許是蘇雪陵早有交代,這一會兒工夫,宮中已處處掛起了白皤,宮女侍從也都在手臂上繫了一條白色的布條。
蘇海陵和木清塵跨進鳳寧宮,迎接的人是一身縞素的鳳後燕若雲。
“拜見鳳後。”蘇海陵算是第一次見他的,也不禁感慨,那樣柔美中透着堅強的男子,難怪蘇雪陵那樣的人也會動了真心。
“殿下不必多禮。”燕若雲的語氣淡淡的,卻似乎沒有幾分悲傷。
“一會兒鳳寧宮可能會有些喧譁……”蘇海陵遲疑着道。
“無妨的。”燕若雲冷淡地道,“人已逝,什麼都無所謂了。”
蘇海陵微微皺了皺眉,隨即一聲輕嘆。
雖然?她答應過蘇雪陵照顧燕若雲,但若是他本身已無了生趣,外人又能如何呢。
拜祭過了蘇雪陵的遺體,兩人走出鳳寧宮,木心迎了上來,將一直抱着的暖手爐塞進木清塵手裡。
“那位鳳後,隨着女皇而去。”木清塵直接道。
“我知道,不過……如果他覺得那是一種解脫,我又怎樣強留。”蘇海陵無奈道。
“我只知道,你若不在,我……定然也會隨你而去的。”木清塵偏過頭望着她,眼中似乎閃爍着星辰似的光彩。
蘇海陵不禁又驚又喜,木清塵對愛情向來遲鈍,縱然明明知道他心裡有自己,但聽到他這麼明明白白說出來還真是第一次。
“怎麼了?”木清塵彷彿還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清塵……”蘇海陵情不自禁地拉了他的手,鄭重地道,“今生今世,我絕不負你。”
“我知道。”木清塵道。
木心聽着他們的話,紅着臉吐了吐舌頭,趕緊退開幾步,免得做了一隻閃亮閃亮的大燈籠。
“安王殿下到!晉王殿下到!”外面的兩個小侍幾乎是同時通報道。
“來了。”蘇海陵低聲道。
木清塵神色一正,攏了攏身上的斗篷,霎時間,一股淡淡的威嚴散發出來。
蘇海陵讚賞地望着身邊的愛人。
木清塵的氣勢,從來不是來自於他那身絕世武功,只是因爲,他是小寒山的木清塵,青蓮劍仙的唯一傳人。
很快地,一身白素服的蘇玉陵和蘇錦陵就各自在幾名的陪同下走進來,見到他們站在門口,都是一怔。
“海陵妹妹來得真是快。”蘇玉陵強笑顏。
“不敢,海陵原本就居於宮中,自然比兩位姐姐快。”蘇海陵說着,讓開了路,“請兩位姐姐進去給皇姐上香吧。”
雖然對於她一副主人的口吻很不滿,但這個時候兩人畢竟沒說什麼,只吩咐侍衛都候在門,自行進去,見過了燕若雲,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又免不了灑了幾滴眼淚,說些姐妹情深的話來。
“你打算怎麼辦?”木清塵道。
“別急。”蘇海陵氣定神閒地道,“一會兒就會有人送東風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歐陽珣帶着一隊禁軍大步走進鳳寧宮。
“歐陽總管這是?”蘇海陵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見過公主。”歐陽珣微微彎腰行了一禮“請問安王殿下可在?”
“三姐正在裡面上香。”蘇海陵道。
“本王在此。”蘇玉陵從殿內走出來,顯然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拿下。”歐陽珣一頓,乾脆地下了命令、。
“歐陽總管這是何意。”蘇玉陵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安王府的侍衛也立即團團護衛在周圍。
“安王殿下涉嫌毒害陛下,本總管要擒下殿下,交與新皇處置。”歐陽珣毫無表情地道。
“本王何時毒害了陛下?”蘇玉陵驚道。
“日前殿下送來的千年雪參,陛下今晚服用後,不過一時三刻,立即毒發身亡,經御醫檢查,雪參中含有離塵草之毒。”歐陽珣說着,一揮手,她身後的禁軍立刻上前幾步,刀劍出鞘。
“本王就說陛下怎會突然駕崩,原來卻是三姐你搞的鬼。”蘇錦陵也走了出來,冷冷地笑顏。
蘇玉陵氣急,就臬她真的想毒死蘇雪陵,也不會在明面上送去的東西里做手腳,雪參裡有毒?簡直笑話!
“晉王爺請稍安勿躁,此事自有新皇處置。”歐陽珣道。
“陛下可留下了遺詔?”蘇錦陵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喜色,若是蘇玉陵具有毒女皇的嫌疑,那自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爭了十數年,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嗎?
“陛下遺詔,瑞卿公主賢明豁達,愛民如女,更兼身負聖皇血脈,衆望所歸,立爲大雍下代女帝,若有不服者,皆以叛逆大罪論處!”歐陽珣冷冰冰地道。
“什麼?”蘇錦陵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蘇雪陵,竟然把傳給了蘇海陵?自己纔是她嫡親的妹妹啊!
“哈哈哈……”蘇玉陵突然縱聲大笑起來,“原來這就是你的算計!好好,本王終於明白了!”
“公主殿下,請出示傳國玉璽和傳位詔書。”歐陽珣不理會她們,自顧說道。
蘇海陵一笑,從木清塵手裡接過錦盒打開。
溼潤的玉璽印鑑和明黃色的聖旨詔書刺痛了蘇玉陵和蘇錦陵的心。
“別以爲本王會由你們擺佈。”蘇玉陵臉色陰沉,狠狠地道,“本王進宮之前早就做好了算計,整個京城控制在本王手中,一紙小小的詔書又如何了!”
“三姐,就你有算計嗎?”蘇錦陵得意地道,“鹿死誰手,恐怕還難說得很。”
“還不拿下弒君的叛逆?”歐陽珣冷聲道。
禁軍聞言,更不遲疑,紛紛向蘇玉陵撲去,而蘇玉陵的谷地屯開始還擊,雖然進宮不能帶武器,可這些人竟然人人帶着軟劍,且功夫不弱。
很快的,鳳寧宮前就成了混戰一片。
蘇海陵拉着木清塵和木心遠遠地退開在一邊觀戰,而蘇錦陵卻趁着衆人的目光沒有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悄悄隱入了黑暗中。
就在這時,皇宮四門的方向竟然一下子響起了喊殺聲,漆黑的夜空都被大火映紅了半邊天。
“是本王的,誰也奪不走。”蘇玉陵的臉上一片猙獰之色。
“恐怕藍沁霜進攻皇城了,她的膽子倒是不小。”木清塵低聲道。
蘇海陵也不禁苦笑起來。
攻打皇宮,做出這個決定需要何等的魄力?何況藍沁霜只接到了暗香傳遞的梅君寒的命令,她就能審時度勢,做出判斷,冒着叛逆的風險起兵攻打皇宮。
“但願君寒和昊月順利一些。”木清塵嘆道。
“我相信他們。”蘇海陵握住了他的手,又道,“我總覺得蘇玉陵還有別的準備,不會把注全壓在藍家身上。”
“若是能擒下她,不管她有什麼準備,也都沒用了。”木清塵道,“她定然沒有想到我們會在女皇剛剛駕崩的時候就對她下手,所以,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蘇海陵微一遲疑,歐陽珣帶來的禁軍雖然訓練精良又人多勢衆,但蘇玉陵的護衛地全是精銳高手,護着蘇玉陵緩緩後退,竟然絲毫不亂。
她想自己出手,但又不欲在宮中展露自己的武功,唉……要是梅君寒或昊月趕緊回來就好了。
正想着,突然間,她心裡涌起一股警兆。
“小心。”木清塵輕喝道。
蘇海陵想也不想,抱着他急退。
只聽一陣“叮叮”的脆響,他們原來站立的地方已插了一排羽箭。
“保護好公主。”歐陽珣大吃一驚,冷漠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慌亂。
頓時,原本就糾纏的戰場更加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