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隸……”燕飛擡起頭,內疚地望着朱隸。×?s!尐5說5箼5首發
朱隸打斷燕飛的話,誠懇地說道:“我講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向你保證,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燕飛神態認真。
“走,先去陪我吃早餐,這個故事有些長,吃了早餐,我慢慢講給你聽。”朱隸說着話站起身,卻沒注意腳下,沒站穩的身體一晃。
燕飛瞬間起身扶住了朱隸。
朱隸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燕飛,感嘆道:“譁你的功力不得了了”
燕飛臉微微一紅:“沒有你哪有我。”
朱隸忙怪叫道:“別這麼說,我是你兄弟,具體地說我是你弟弟,長得雖然不如你帥氣,可是比你年輕,我可不想當你媽。”
燕飛終於被逗笑了,笑中卻含着淚:“你還是當年的樣子。這些年,你真的掉進冰洞裡被冰封了?”
朱隸神秘一笑:“這個問題,等我講完故事,再回答你。”
沈潔、石小路、齊昕、吳翰文、朱嫿、吳晨、楚暮等早已在前堂等着朱隸和燕飛,見朱隸進來,石小路率先提出了抗議:“大哥、相公,你們再不來,我們都會餓死的。”
“少吃一頓餓不死你。”朱隸坐在沈潔的身旁,白了一眼石小路說道。
“就是因爲餓不死,才覺得餓呢。”石小路狠狠地回瞪了朱隸一眼,使勁地拿起了筷子,哼了一聲。
齊昕不僅莞爾,來京王府住的這段時間,齊昕發現朱隸和石小路這對兄妹兩個總是喜歡拌嘴,再沉悶的氣氛,在兩個人的拌嘴中,也會變得很輕鬆,齊昕知道,石小路並不是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朱隸的病情,讓石小路偷偷哭了好幾次,但在衆人面前,石小路從來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衆人見到她,也自然而然地少了幾分愁雲。×?s!尐5說5箼5首發
“王爺,小路可是有姐姐了,你不能再欺負她了。”朱嫿不緊不慢地插嘴道。
坐在朱嫿斜對面的石小路使勁地點了點頭,示威的目光望向朱隸。
朱隸立刻拿出一副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對朱嫿說道:“你幾時見到我欺負小路了,從來都是小路欺負我這個做大哥的,看看看看,外面下雪了沒有,我真是比竇娥還冤。”
沈潔撲哧笑了,在桌子地下輕輕踢了踢朱隸,低聲道:“沒到。”
朱隸一怔,隨即明白了,竇娥冤是關漢卿筆下的人物,關漢卿雖然是元代的雜劇作家,竇娥冤這部戲也寫自元末,但真正流行起來,卻是明朝中後期和清朝,這個時代知道竇娥冤和關漢卿的人並不多。
果然,石小路追問了一句:“竇娥是誰?”
朱隸張口答道:“沒來”
沈潔終於剋制不住,放下了筷子,捂着嘴趴在朱隸的肩膀上,嘿嘿嘿地笑個不停。
燕飛和齊昕是知道竇娥冤這部戲的,卻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自己比竇娥還冤,這個比喻真是太傳神了,含笑之外帶着敬佩,殊不知朱隸不過是貪了天功。
石小路一看衆人的表情,知道朱隸必然又說到了一個什麼典故。
石小路的書都是認識朱隸以後讀的,知道得不多,石小路也從不在意,本來這個時代,女子讀不讀書都是無所謂的,只是被朱隸算計了,石小路還是狠狠地瞪了朱隸一眼,惹得朱隸得意地哈哈大笑。
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讓朱隸和石小路這麼一攪,立刻變得輕鬆起來。
早餐後,朱隸帶着燕飛進了書房。
泡上熟悉的洞庭香,朱隸沉思了半晌,仍然不知道怎麼講,燕飛也不催促,只是坐在朱隸的對面,細細地打量着朱隸,像是要把失憶這十多年的時光都追回來。
“燕飛,你覺得人死了還會有靈魂嗎?”朱隸忽然說道。
燕飛一怔,有些詫然地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
燕飛本不相信靈魂,但如果有一天朱隸……燕飛非常盼望朱隸還能在他的身邊,就算只是靈魂。
“原本我也不相信,但真想不出來更合理的解釋。”朱隸握着茶杯,輕輕地蹙起眉頭。
燕飛沒說話,他知道朱隸會繼續解釋下去。小x說s屋5$5整?5理
“其實,我不是你當年打傷的那個朱隸,那個朱隸已經被你打死了,我只是借了那個朱隸的身體,通俗點說,借屍還魂。”
燕飛一怔,隨即手握上了朱隸的手。
朱隸勾脣一笑:“放心,我不是鬼。”
嘆了口氣,朱隸繼續說道:“怎麼跟你解釋,你能理解靈魂出竅這種事嗎?”
燕飛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
“被你傷的那個朱隸,他的靈魂出竅了,然後我這個靈魂,進入了他的身體,這樣說你能理解嗎?雖然人沒變,長相沒變,但性格變了,思維變了,記憶也變了,以前那個朱隸跟我在性格上有很大的不同,你和他,也許也不會最終成爲兄弟。”
燕飛定定地望着朱隸,沒有說話。對於朱隸這番話,他確實有些難以接受。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所以最初朱嫿來的時候,我根本不記得我還有哥哥,更不知道我有侄女還是有侄子,我失憶的這件事朱能、三寶、房寬他們都知道,他們也一定跟你提起過。”
燕飛點點頭。
“其實我那不是失憶,我根本不是原來的朱隸了,當然不知道朱隸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你,不是朱隸?”燕飛疑惑地問。
“我是朱隸,但不是你傷的那個朱隸,我的名字也叫朱隸。”
“你原來……”燕飛皺眉,朱隸這些年這麼有名氣,原來認識他的人怎麼沒有來找他,是因爲他跟原來長得不一樣?
朱隸笑了,燕飛終於問道正點子上了:“我原來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你該知道,我們之前是元朝,再之前是宋朝。”
“你是宋朝……”
“不,”朱隸搖搖頭,“我來自未來,我們那個時代,比現在先進得多,我的知識也來自那個時代,所以你們覺得我的知識比你們豐富一些。”
燕飛贊同地點點頭,這一點燕飛絕對認可,平時看不到朱隸有多愛看書,可是對燕飛來說,朱隸簡直是無所不知,甚至知道很多燕飛難以想象的東西,燕飛一直不理解,朱隸的這些知識從哪裡來的。
“現在你明白了,如果你沒有打傷原來的那個朱隸,我也不會到這個時代來,也不會認識你,不會跟你成爲兄弟,所以你不但沒有對不起我,我還應該謝謝你,我這一生,能有你這麼一個可以掏心掏肺的好兄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朱隸用力握緊了燕飛的手。
燕飛望着朱隸半晌,忽然輕聲說道:“謝謝”
朱隸眨眨眼睛笑了:“你覺得我故意編了一個故事安慰你?之前我就跟你說過,雖然我講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但一句話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更不是編個故事安慰你。×?s!尐5說5箼5首發”
燕飛也寬容地笑了,握着朱隸的手輕輕搖了搖:“我相信你。”
朱隸費盡苦心安慰自己,燕飛感覺心中猶如有一團溫暖的火焰,就算無法理解,就算覺得朱隸是在編故事,朱隸這麼說了,燕飛至少要讓朱隸相信,自己相信了。
“你不是問我,這十年我和沈潔去了哪裡?你還記不記得,我和沈潔不是第一次失蹤,二十多年前,我和沈潔也失蹤過一次,那個時候,我相信你就差沒有掘地三尺找我們了。”
燕飛神色認真地看着朱隸,朱隸說得沒錯,燕飛當時動用了暗門的全部力量尋找朱隸,真的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朱隸後來說自己和沈潔被困在紫金山,後來迷了路,燕飛並不相信,僅是燕飛自己,紫金山就去了不下三次,把整個紫金山快找遍了,暗門的幾個高手更是分別去了十幾次,做殺手,找人是最在行的,隱蔽得再深的人,都能被殺手找出來,但當時卻怎麼找,也找不到朱隸和沈潔。
“其實,”朱隸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時空隧道這個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燕飛解釋,“其實,我們那個時候在天上,所謂天上一日,地上十年,我們在天上呆了一小會,地上已經過了一年半,這一次我們在天上呆了一日,地上就過了十年。”
朱隸說完笑了笑,如果說前面的事情燕飛還能勉強相信,這句話燕飛怎麼也不可能相信了。
低頭喝了一口茶,朱隸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燕飛,你知道宋太祖趙匡胤駕崩後並沒有傳位給自己的兒子,而是由自己的兄弟趙光義繼承了皇位。”
燕飛不明白朱隸怎麼突然說到這件事,但宋朝的這些事,燕飛倒是很清楚,下西洋時在船上,燕飛看了很多有關宋朝的書。
“你知道,是因爲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並寫在了歷史書中。同樣,因爲我來自未來,所以我也知道,太祖會傳位於允炆,而三年後,當時的燕王一定會登基做皇上,就像你知道宋朝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我也知道。”
燕飛再次被朱隸的言論震驚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朱隸,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這次離開了十年,是因爲我知道,皇上會在十年後第五次北征,而且回不來,會病逝於途中。你也知道我答應過我姐姐,死在皇上的後面,可我的身體,根本堅持不了十年,我不想讓皇上看着我死而傷心,所以,只好去天上呆了一天。”
燕飛的目光停留在朱隸神態認真的臉龐上,慢慢相信了朱隸的話,十年前,大家都知道朱隸沒有多長時間了,結果朱隸竟然冰封了十年,燕飛當然不相信朱隸真的冰封,但朱隸說天上,燕飛也不是很相信,也許朱隸的天上,就是他們那個時代?
“你,真能上天?”燕飛問得很慢。
朱隸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
“那你們天上能不能治好你的病,這次去的時間太短了,你多住些日子,是不是就會治好的?”燕飛期待地問道。
“有可能。”望着燕飛期待的目光,朱隸真不忍心說不。
“那你趕緊去吧。”燕飛說着話,竟然起身,拉起朱隸的手。
“燕飛,我若是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燕飛一僵,喃喃道:“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嗎?”
朱隸點點頭:“燕飛,天上一日,地上十年,你還有幾個十年,能等我回來?”
燕飛僵持了片刻,忽然目光堅定地望着朱隸:“見不到就見不到吧,只要你能治好病,怎麼樣都行。”
朱隸握緊燕飛的手:“可是我捨不得你,捨不得小路,捨不得大家。”
“你若是真有三長兩短,我們大家更捨不得你。”燕飛堅定地搖頭。
“沒事,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雖然沒有多少時間了,總還是有段時間,這段時間裡,我好好地跟你們呆在一起,另外,還有件事情,我希望能做完。”
“有什麼事情?我幫你做。”燕飛說道。
“看着太子朱瞻基登基。”
“什麼?”燕飛驚訝。朱高熾剛登基才幾個月,傳位給朱瞻基,還不得幾十年後,燕飛當然希望朱隸能好好活上幾十年,可以朱隸目前的身體,可能嗎?
“我不記得朱高熾是幾月份駕崩的,大概就是幾個月後的事情,高熾駕崩,漢王朱高煦一定會挑起事端,先皇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雖然他的皇位是打來的,他可不想他的兒子和他的孫子再爲皇位打一仗。”
無法形容燕飛吃驚的程度,如果說朱隸方纔說的那些話燕飛只是表面上相信,這一句話絕對震撼了燕飛,朱高熾還非常年輕,雖然胖,但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朱隸竟然斷言朱高熾幾個月後將離世,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如果不是朱隸真的知道,他斷然不會這麼說。
好半天,書房裡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朱隸知道燕飛消化他說的這些東西,需要時間。
“爺,齊二爺找您。”吳晨敲敲門進來。
朱隸拍拍燕飛的肩膀,起身向門外走去。
“四哥,感覺身體怎麼樣?”齊昕站在天軒閣外等着朱隸,見朱隸走過來,迎了上去。
“沒什麼,有些不太習慣,我想幾天就能適應。”朱隸隨意地說道。
“四哥,我必須出去幾天,很快就回來。”自年前起,齊昕就沒有離開過北京,所有的事情都儘量往後拖,現在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你去吧,不用惦記我。”朱隸陪着齊昕走向大門,“我想過幾天去趟南京。”
“四哥。”齊昕停下腳步,緊張地看着朱隸,“你身體不好,經不起旅途勞累。”
“有些事情,趁着我還能走,必須做了,放心吧,燕飛會陪着我。”朱隸對齊昕安慰地笑笑。
“四哥,你一定要去,能不能等我幾天,我辦完事馬上回來,跟你一起去。”
“不用那麼匆忙,你若不放心,不如半路追我們吧,我們走得不會太快。”朱隸說道。
齊昕沉吟了片刻,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倒是與朱隸南下的路相近:“這樣也好,保持聯繫。”
朱隸點點頭,看着齊昕騎着馬遠去。
穿上了龍袍的朱高熾坐在上書房永樂帝常坐的那個位置上,批閱奏摺。
朱隸沒讓門口的侍衛通稟,自己悄悄走了進去,因爲朱隸每次進宮覲見皇帝,朱高熾都會走下龍臺,幾乎迎到門口。
朱高熾是個沒有架子的皇帝,對朱隸尤其如此,他很明白朱隸這座大山對他鎮服朝廷有多麼重要的作用,更明白朱隸拖着怎樣一個病重的身體,幫着他穩定局勢。
“聖上。”朱隸走到朱高熾身邊,輕聲喚道。
沒有聽到稟報,朱高熾還以爲進來的服侍的太監,聽到朱隸的聲音,朱高熾吃驚地擡起頭,同時站起了身。
“皇叔,你身體不好,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不過登基數個月,朱高熾還是那麼胖,朱隸卻感覺他的身體很虛,這上書房並不是很熱,朱高熾的鬢角卻隱隱有汗跡。
“聖上,您要多保重龍體,您一直監國,應該知道,就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處理國事,國事也是處理不完的。”朱隸望着朱高熾的目光,充滿了關愛,這個徒弟不是他選的,是以前的朱隸選的,朱隸似乎也沒有教過他什麼,但朱高熾與朱隸那一份師徒情誼,卻在這些年中,日漸深厚。
“皇叔,高熾初登皇位,根基不穩,百事繁雜,等過兩年一切理順了,高熾的壓力就不會這麼大了。”朱高熾登基以來,在大臣面前已改口稱朕,唯獨在朱隸面前,還像以前一樣,自稱高熾。
朱隸心頭一酸,再過兩年,朱高熾沒有兩年那麼多時間了:“高熾,聽師傅的話,太別累着自己。”
“師傅。”朱高熾聲音一顫,側過了頭。
沉默了半晌,朱隸低聲道:“高熾,師傅是來與你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