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見月一楞,方纔那說書老人在外面槌鼓說書時,她正在給毛小龍餵飯,兩人那時候還在奇怪,怎麼這市井中對於他們兩人的消息,竟然已經摸得這樣熟悉了。正在說笑之時,怎料就已經有人摸進來偷襲了。
正說着,裡面的叫聲更重了。石見月連忙與花如媚等人趕去查看,只見那說書老人半個身子探出桌布外面,一臉痛楚。
石見月抱歉地蹲下身去:“老先生,您哪裡傷着了?”
說書老人閉目不語,管自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花如媚看着他那個樣子實在是好笑,於是懶懶道:“打架的人已經走了。你要是還不起來,我可不能擔保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聽了這話,老人才睜開一隻眼,一臉痛苦的神色:“我受傷了……”
石見月匆匆從懷中的小藥瓶中倒出一丸藥來,喂到老人嘴裡說:“吃了這個,傷口馬上就能好的!”
老人也不客氣,咕咚就將藥吞下去,兩隻眼睛一閉,又開始叫起來。
文少鈺看着有些耍無賴的老人,沒好氣地說:“哎!老頭兒!你知不知道你剛纔吃下去的藥多少錢一顆啊?你恐怕說十年的書都不一定能夠換來這顆藥丸的,還在鬼叫什麼?”
聽着這話,老頭才睜開眼睛,狐疑問道:“真的?”
石見月認真地點點頭說:“自然是真的!我這藥丸是天下人人都想求得的治傷良藥,一百兩銀子一顆!”
“哇啊!”聽了這話,老頭徑直從地上蹦了起來:“這麼貴?你不如去搶!”
文少鈺越來越不喜歡這個老頭,皺眉道:“給你吃便吃了,管你多重的傷也很快能好,又沒有跟你要錢,嚎什麼?”
老頭這時纔想起,好像這大眼睛的小姑娘確實沒有跟他要錢,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對不起……我只是一聽這價錢……就……嘿嘿……”
石見月看着這耍寶的老人,不由得嘆了口氣:“既然老人家沒有事,那麼就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轉身向文少鈺和花如媚道:“咱們趕緊去找毛毛蟲!”
花如媚早已拽過幾匹馬,交到兩人手上。
翻身上馬,看見那說書老人還在收拾從竹筐裡滾落出來的東西,只聽得“叮噹”一聲輕響,眼見得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掉在地上。
石見月追趕毛小龍心切,只是急急又對老頭道:“老人家,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趕緊離開吧!”
說着,幾人又揚鞭打馬,青石路面上馬蹄的的,不久就離開了。
那說書老人慢吞吞地收拾好了竹筐,又重新背到身上,伸手往懷裡一揣,又搖出一個銅鈴,接着又咧開嗓子唱了起來:“金黃麥那個割下,秧啊來栽了,拔根的蘆柴花花,洗好那個衣服桑來採。洗衣那個哪怕啊黃昏那個後呀,採桑那個哪怕露水溼青苔。小小的郎兒吶月下芙蓉牡丹花兒開了”
好笑的歌聲在小巷中悠悠飄散開,就彷彿這裡原本就很安靜,安靜得如同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打鬥一樣。
石見月同花如媚和文少鈺打馬追出去的時候,發現早就不見了輦車的蹤影。石見月忽覺得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聲音有些微微顫抖道:“人呢?”
文少鈺倒吸一口冷氣:“這……”
花如媚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車轍印記,用馬鞭指着道:“跟着這個印記去找,多半會有結果!”
兩人一致認同,便紛紛打馬循跡而去。
三人跟隨着地上的車轍一路追去,出城半天,不久
就到了長江邊,只見滔滔江水,滾滾不絕,一眼望去,蒼茫無邊。
石見月皺眉道:“這對岸是什麼地方?”
花如媚嘆氣道:“對面,是金陵!”
車轍印端端斷在長江邊上,文少鈺着急道:“他們這是渡江過去了麼?”
花如媚左右看了看這車轍印,沉思道:“沒有旁的支線,想必是輦車停在了這裡。”
石見月卻幽幽問道:“停在了這裡,人若是渡江了,那麼,馬和車呢?”
這句話倒是提點了衆人,若是他們道了江邊,爲什麼輦車和馬都不見了?
石見月當下就着急起來:“哎呀!別是他……”
花如媚眉頭一皺,叱道:“別胡說!”
文少鈺也連連點頭:“大小姐,彆着急,我們看看怎麼辦?”
花如媚嘴角一揚,笑道:“想必是有人要將我們帶到對岸去。”
文少鈺嘴快道:“那我們勢必不能上當!不要過江!”
花如媚卻輕輕搖頭道:“不,我們正要過去……”
“爲什麼?”石見月與文少鈺皆是不明白她是何意。
花如媚回頭一望石見月,凝聲道:“大小姐,你想不想救九爺?”
石見月連連點頭。
花如媚又問:“那你想不想幫九爺找出幕後追殺他的那個人?”
石見月又點了點頭。
於是花如媚嘆氣道:“常言說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石見月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敵人給了我們圈套,我們不妨鑽進去看一看,否則,又怎麼知道他們到底使了什麼把戲呢?”
花如媚淺淺一笑:“自是這個道理!”
文少鈺聽了,臉上顯見的有些不快,嘟囔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花如媚眉梢一抖,淡淡道:“五小姐不願涉險,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願意渡江,我們也不便勉強!”
文少鈺被她這樣一說。面上一紅,連忙辯解道:“誰說歐我不想……”
她看了看花如媚投來疑問的目光,低低說道:“現在他不在,我自然是要爲了他的兄弟做一點什麼。”說着擡頭瞧了花如媚一眼,“花姐姐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花如媚沒有回答,只是勒緊了繮繩道:“那麼,我們去找渡江的船吧!”
幾人沿着江水走了不遠,便看見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碼頭。一艘大船正靠在岸邊。
石見月下了馬,上前問道:“船家,我們要過江!”
只見靠在船頭打着瞌睡的船家用帽子扣着臉,懶懶道:“一百兩銀子過江!”
“什麼?”文少鈺險些跳起來,“這麼貴?”
船家冷笑一聲:“此處就只有我的船能過江,幾位愛過不過,你們不過,自然有的是人要過!”
聽着這聲音,聲線柔軟,不似男人。
接着,草帽被取下,果然見得對方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這女人面色黝黑,看年紀約莫有四五十歲上下,看似便是久在水邊的女人,此時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語氣中充斥着不耐煩:“怎麼樣?你們是過還是不過?”
文少鈺不服氣,待要再說什麼,石見月一把拽下手上嵌着五顆寶石的黃金鐲子遞到船家的手中:“這個給你,拿去抵五百兩也是有的!”
船家將那鐲子掂在手中,果然是十分沉重,分量很足,加之鐲子上罕見的寶石,怕是抵一千兩也是綽
綽有餘。那女人嗤笑一聲道:“既然這位姑娘肯捨得好東西,幾位,請棄馬上船吧!”
文少鈺有些忿忿不平,花如媚連忙按住了她的肩膀,現在是非常時期,別說一百兩銀子還是一隻鐲子,於石見月來說,都遠沒有龍門九爺的命來得重要。
當下幾人翻身下馬,依次上了那船家的大船。
那上了年紀的女人舉起桅杆在岸上重重一點,揚聲喝道:“開船咯!”
接着,大船便緩緩地掉了頭,漸漸離岸,向對面駛去了。
上了船之後,三人才發現,這船並不僅僅像她們在外面看到的那樣大小,而是——太大了!
這艘船較之寧謫封的船,大了有整整十倍。
船上什麼都有,說什麼都有,就是你想要的,幾乎都能從船上找到。
這裡就像是一個熱鬧的,縮小版的小鎮,酒肆飯館有之,客房茶座有之,甚至連當鋪和成衣鋪都有。
三人十分驚奇地在船上逛了逛,石見月還在一間成衣鋪裡重新置辦了一身新衣裳,雖然材質並不如神月宮的好,但是好歹還是一件大紅色的。
換了衣服洗了臉的石見月煥然一新,嬌媚的臉蛋似乎能掐出水來,三個女子走在船上很是顯眼,但是奇怪的是,卻並沒有過多的人注意她們,因爲人們的目光,聚集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這個女人此時上身穿着露着雙臂的貼身鵝黃小衫,下身穿着一條同色的長褲,褲腳寬廣,乍一看去,倒像是一條裙子,且這褲子的腰身極低,端端地就掛在女人的胯骨上,巧巧地露出了女人纖細柔軟的腰身來,平坦的小腹上,圓潤的肚臍上還綴着一顆亮閃閃的珠子。
看到這裡,文少鈺不禁低低罵道:“真是騷氣十足!”
石見月被眼前站在桅杆上妖嬈地扭動身軀的女人驚得目瞪口呆。她從沒有見過這樣奔放的女人,更何況,這的的確確也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花如媚似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微微一笑道:“這女子是個很角色!”
石見月看了她半晌,疑惑道:“這裡真是奇怪得很,人也奇怪得很!”
花如媚淺淺笑了:“不知道這是不是也算作是計劃的一部分呢?”
“什麼?”文少鈺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桅杆上的女子高聲叫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看來今天渡船的都是有緣人哪!”
底下的男人紛紛開始起鬨,淫笑戲謔不絕於耳。
底下有個男人喊道:“豔娘,近日渡江,可有什麼好看的把戲?”
被稱作豔孃的女子微微一笑,嗔道:“死鬼,你着什麼急?”
看着這女子嬌媚的神情,底下的男人們都躁動不安起來。
文少鈺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小聲說:“真受不了!”
不知道豔娘是不是聽見了,她身在高處,淡淡地向她們的方向瞟了一眼。
花如媚擡手捋捋頭髮,偏巧擋住了文少鈺的臉。
豔娘收回目光,笑吟吟地嬌笑道:“大家彆着急,今天要給大家表演的,是天女散花!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呀……”說着,豔娘吃吃地笑了兩聲:“沒錢的。就自己跳江吧!”
話音剛落。一隻木桶便從一間艙房中飛出,端端落在豔娘下方的甲板上。
豔娘指了指腳下的木桶緩緩道:“它若是不滿,這花兒可就散不了……”
那些男人們起着哄,瞬時紛紛從懷中摸出大大小小的銀子元寶來,七手八腳地丟進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