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龍哈哈笑道：“我只知道，往往人比鬼可怕的多！”笑過之後，毛小龍接着說：“而且在姑娘們房間中還發現了一個疑點，原本也是沒有注意到直到我們去了赤茱的房間，才恍然大悟。”
“什麼？”赤茱急切問道。
毛小龍笑道：“首飾！”他看了看這些女子們素雅的裝扮說：“姑娘們平日裡，少不了是要戴首飾的，而赤茱的房間裡，擺放着一些常用的首飾，但是，我們再次檢查其它姑娘的房間是，房中卻只剩有一些廉價的珠花，但凡鑲金帶玉的飾品都統統不見了，難道說赤茱比別的姑娘待遇好些？還是說當日檢查你們房間時根本沒查出來？”
毛小龍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道：“不可能，首飾肯定是人人都有的，只不過大家都把值錢的首飾放在固定的位置，當檢查過之後，再有人來把它們取走，我剛纔不是說，你們有人掩護麼？就是這樣，紫莜失蹤時確實是穿着睡衣就離開了，經過檢查後，什麼都沒有少，接着，青蘇走的時候，帶走了紫莜值錢的首飾，而沒有帶自己的，所以青蘇的東西也一樣都不少，接着綠蘿失蹤的時候帶着青蘇的首飾，這樣，綠蘿的東西也都在房裡，這樣類推，每人帶走的都是前一個人的東西，反正她們的房間剛被檢查過，短時間之內，我們根本不會發現，所以，當赤茱走的時候，就只有她的東西還在房裡，可是，難道這些東西都不要了麼？”
毛小龍轉頭向柴魚笑了笑：“當然不是，赤茱是帶着薛飛走的，而近日裡，也只有柴魚進過赤茱的房間，所以，赤茱的首飾，自然是在你的手裡，對麼？”
柴魚笑了笑：“我開始有點佩服你了。你怎麼能想到是我？”
毛小龍看了看薛飛，對柴魚道：“我現在要說一件關於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他能聽見。”
薛飛被弄醒的時候十分狼狽，毛小龍沒有給他解開繩索，也沒有拿出他塞在他嘴裡的東西，只是緩緩地說：“柴魚，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訴給我聽麼？”
柴魚笑着報出自己的名字，毛小龍瞟了一眼薛飛，才說道：“柴魚，你說話從來都是這個口音吧，‘才魚’？”
柴魚點點頭：“我是江南人。”
毛小龍道：“我認識薛飛是在六年前，他在淘金窟淘金，受盡了人間所有的折磨，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副皮包骨架的樣子，奄奄一息地抱着一大包黃金，我有些恍惚，那些黃金，好像比他還要重的多。”衆女子看了一眼白白胖胖的薛飛，似乎想象不到他皮包骨頭的樣子。
“後來他告訴我，他之所以這麼拼命，是因爲一個錦繡坊裡救過他的姑娘，在他落難的時候，給他剩飯吃，給他買藥，才讓他撿回一條命，他懷中的金子，是他爲這個姑娘贖身的金子，所以，爲了這個姑娘，他不能丟掉這些金子。”
黃蕊追問：“錦繡坊的姑娘？是誰？”
毛小龍道：“彩雲！”
黃蕊尖叫起來：“我知道她，曾經是錦繡坊前三甲的姑娘，後來遇到一個客人，被折磨致死了。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彩雲認識薛飛啊……”
毛小龍點點頭：“沒錯，錦繡坊的姑娘，尤其是當紅的姑娘，是絕對不能踏出這園子半步的，更何況，還天天跑到院子後面來照顧一個快要死掉的叫花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事情。”
“可是薛飛怎麼知道那個姑娘就是彩雲呢？”
“自然是這個姑娘自己說的，薛飛興致勃勃地帶着錢回來爲彩雲贖身，得到的卻是她已亡的消息，那種痛徹心扉，那種晴天霹靂，我想他這輩子也沒辦法釋懷，更何況，他已經愛上了這個姑娘。”
黃蕊吃吃笑道：“薛飛想的倒好，彩雲是個天生的風流種，怎麼可能看上你？不過，若是看上那些金子，倒是很有可能的！”
薛飛聽了登時把眼睛瞪得老大，口中不停地“嗚嗚”。
毛小龍接着說：“薛飛並沒有見過彩雲真正的模樣，她每次來見他，都蒙着臉，帶來的都是一些剩下的菜飯，而那個名字，也是那姑娘低聲說與他聽的。”
毛小龍小聲念道：“彩雲……才魚……”
薛飛聽到這裡，忽然滿眼淚水。
而一邊的柴魚卻大驚失色。
周圍的女子像是反應過來：“彩雲，才魚，難道那個救了薛飛的人，竟然是柴魚？”
毛小龍緩緩點頭：“再可能不過了，她蒙着臉，帶來的都是廚房的食物，也能夠隨意進出院子……”
柴魚聽着毛小龍的話，驚訝之色久久停在臉上，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薛飛，又回過頭來問毛小龍：“你說，他是那個在後牆根差點被人打死的乞丐？”
毛小龍聳聳肩：“我雖然到現在都猜不出你們爲什麼要集體出逃，也不知道你們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說給你們聽，也許我反應有點遲鈍，我或許在第一次來這裡就應該發現不對，隔壁院子中的那些剩菜，只是長了黴斑，表示近期內還有人生活，可是薛飛明明告訴我，他是在半年前買下的這個院子，如果半年都沒有人住的話，剩菜不會僅僅只是長了黴斑，而是……“毛小龍做了一個捂鼻子的動作。
毛小龍又走到薛飛面前道：“既然姑娘們這麼恨你，想必你也做了很多壞事，我不放開你，讓你也吃吃苦頭，看看她們到底爲什麼會這麼恨你。”
柴魚似乎還沉浸在毛小龍剛纔講的故事中，她站起身，慢慢走向薛飛，眼中噙着淚花，哽咽問道：“你以爲我是坊中的姑娘？”
薛飛被堵着嘴，點點頭。
“你以爲我是彩雲，所以才拼命掙錢，想要贖我出來？”
薛飛又點點頭。
“那你要是贖我出去，會娶我？”
薛飛的眼角有淚滾下，他盯着柴魚左邊可怖的臉頰，又堅定地點點頭。
“那你爲什麼還要把這些姑娘們關在這裡？”柴魚哽咽道：“你看看她們，誰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誰不想做乾乾淨淨的女兒？你將她們留下，讓她們賣笑爲生，又是什麼居心？”
薛飛似乎沒有想到這麼多，被柴魚這幾句話問的愣住。
毛小龍低着頭蹭到薛飛身邊，對步步逼近的柴魚道：“他以爲救他的姑娘死了，他不想這姑娘的冤魂孤苦伶仃地留下，所以，他也留下了，他再也不會打罵坊中的姑娘，也不會逼迫她們去接客。青蘇紫莜，不都是薛飛救回來的人麼？”
柴魚轉過頭，惡狠狠地瞪着毛小龍：“你以爲這就夠了麼？就算她們不再捱打捱罵，就算她們不再賣身，難道她們會甘願爲妓，一輩子過着這種被人瞧不起的日子麼？
”
毛小龍也被她問得噎住，不敢再說。
柴魚噙着淚：“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你救了她們麼？你以爲她們不接客，只是表演，就會愛上這樣的生活麼？她們以前也有家，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你！全都毀了！”
薛飛似乎被她說得羞愧難當，再也不敢直視她的目光，低低地將頭垂了下去。
柴魚的眼淚簌簌落下：“你擡頭看看這些姑娘們，憑什麼她們不能想正常人家的姑娘一樣，有一個好的歸宿，有一個幸福的未來？憑什麼她們就要呆在這樣迎來送往的鬼地方，靠討取你們這些臭男人的歡心來過活？憑什麼？”
柴魚的話，無疑擊中了這些姑娘的傷心點，綠蘿那樣情感豐富的女子，拉着赤茱的手，已經開始抽抽搭搭地抹起淚來。再看其餘幾人，無不默默落淚或者紅了眼眶。
柴魚指着薛飛道：“天下原本就是多了你們這害人的男人們，才使得女人們如此悽慘，我們爲什麼要感謝你？爲什麼要享受這樣的生活？”柴魚擦擦淚水，接着說：“我救你，只是因爲你是和我們一樣的可憐人，你也沒有家，沒有家人，沒人能感受你的疼，沒人能看見你的傷，若說是同病相憐也好，惺惺相惜也罷，我只是不想讓受苦的人艱難地活着。可是你，你到底是回來救彩雲，還是來害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薛飛早已被柴魚的一番話說得熱淚盈眶，只是他此時被堵着嘴，不能出聲，只是難以控制地顫動着肩膀，強壓着即將痛哭失聲的情緒。
這時，門忽然被推開了，衆人回頭望去，只見一身火紅色衣衫的石見月也噙着淚花，站在門口，那樣鮮亮的顏色，照明瞭整間屋子，卻顯得和這些素衣白服的姑娘們格格不入。
石見月見到大家都盯着她，抱歉地笑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方纔一直在外面聽，雖然體會不到那種刻骨的心情，但是，好歹也瞭解了來龍去脈。”然後又轉向赤茱：“對不起，我悄悄地在你的身上塗了追魂香，所以才能追蹤你到這裡。我原是沒有想到事情的原委，只道是怕你也莫名失蹤，爲了你安全着想的。”
赤茱搖頭笑笑，已經被找到，還有什麼話可說的呢？
石見月走向柴魚，大大的眼睛撲簌簌眨了眨，又彎了彎：“你方纔一番話說的好，只是這青樓妓館，本就是自古就有的行當，男人尋歡作樂，老鴇坐收錢財，底下女子的水深火熱，又有誰能體貼，薛飛被你所救，鍾情於你，只因聽錯了名字，才使他買下錦繡坊，若是當年沒有這個誤會，或許他已經帶着你遠走高飛，幸福生活，可是你們都想一想，如果是這樣，還會有彩雲居麼？你們還能清清白白地靠表演生活麼？”
“難道表演就是我們願意的麼？”有姑娘不滿，反脣道。
石見月點點頭：“也許不是你們所願的，可是，如果沒有彩雲居，你們要做的也許就不是表演了，也許要去陪酒，要去賣身，賣身和賣笑，同樣不好，但是大多被逼的人還是寧可賣笑不賣身吧？”石見月怕有人再起異議，接着道：“如果薛飛沒有辦起彩雲居，那麼，你們都可能在賣身，青蘇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紫莜不知道還是不是混在那骯髒的小暗窯裡，你們經歷的許多苦，相較於遇見薛飛，難道不是幸運了許多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