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龍點點頭,暗贊這青蘇雖是弱女,卻生就一副鐵骨。
赤茱辯解着說起了藍茉:“藍茉倒也是個身世可憐的丫頭,她母親原是給大戶人家做丫頭的,後來老爺強迫她母親就有了她,她作爲一個私生女,一直都偷偷養在身邊,她母親膽小,不敢說出去,怕大太太知道了會害她們。最後這事情還是捅破了,於是大太太就把她們趕了出來。她媽那時候生了很重的病,出了門之後都快要死了,是在沒辦法,只好把她託付到這裡,她媽才嚥了氣。一開始她是做雜事的,今年才被薛飛安排到了彩雲居。”
赤茱一口氣說完,端起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光,才又接下去說:“紫莜說來很稀奇,好像她原本是個好人家的姑娘,一次出遠門的時候,被土匪搶了,被一直關在土匪窩裡,後來土匪起了內訌,她才得空跑了出來,誰知道剛出狼窩又入虎口,被人騙去做了暗娼,大半年前薛飛收了一個園子,把裡面的姑娘都帶了回來,裡面就有紫莜,後來就也來了彩雲居。她平時不怎麼說話,從來不提她自己的經歷,這些也是跟她一起來的那些女孩子說的。”
說到這裡,赤茱似乎鬆了口氣,而毛小龍和石見月卻各自飄忽着遊離的眼神,許久沒有說話。
赤茱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才問毛小龍道:“你說,你怎麼幫我?”
石見月說:“你想要什麼?”
赤茱抖抖肩膀笑出聲來:“我還能要什麼?”自言自語道:“還能想要什麼?不過是正常人的日子罷了。”
原本石見月聽完這其人的生平來歷就感慨頗深,此時赤茱又加的這一句話,更令她心中非常難受。赤茱又淺笑道:“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叫丫頭再收拾一間房給姑娘休息吧。”說着,拿了茶壺就離開了。
石見月看着她的背影頓覺心酸,毛小龍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就剩她一個人了,你就幫忙多照看她一下吧。”
薛飛一睡就是兩天,身邊的人都衣不解帶地照看着他,石見月也是寸步不離地盯着赤茱,好在一直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除了石見月和赤茱的丫頭,也沒有旁人能夠接近她,而赤茱依舊如同以前那般淡然。
而找人的事情卻一直都沒有進展,毛小龍安排朱管家去查了六個女孩子以前的關係,重點查是否有相好的客人和熟識的人,然後在失蹤女孩子的附近徹查看看有沒有陌生人留下的痕跡,可惜卻沒有查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中午的時候,石見月跑來找焦頭爛額的毛小龍,看見他一個人抱着頭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石見月上前踹了他一腳:“嘿,毛毛蟲,你怎麼啦?”
毛小龍這才恍然醒悟過來:“呃?怎麼是你?不跟赤茱在一起麼?”
石見月拿起桌上的蘋果就咬,含糊不清地說:“廚房的一個叫柴魚的廚娘來找她,說是給薛飛做什麼東西吃。”
毛小龍點點頭:“沒錯,他已經睡了很久了。”
石見月再咬一口蘋果:“你說,那些女孩子現在還活着麼?”
毛小龍無力地搖搖頭。
石見月接着說:“我卻一直都感覺她們還活着。”
毛小龍看看她:“爲什麼?有理由麼?”
石見月嚥下嘴裡的東西:“就是感覺嘛,而且,我一直都覺得這不是一般的失蹤。”
“廢話,疑點重重,還用你說?”毛小龍有點不耐煩。
石見月對毛小龍的態度不滿起來:“你那麼兇幹嘛?我們不如把可疑的地方都彙集起來好好分析一下!”
毛小龍雖然沒意識到自己對石見月的態度粗暴了些,但是還是頗爲贊同石見月的觀點:“好吧,第一點,她們都是莫名其妙的失蹤,失蹤的時候沒有聽到她們叫喊抵抗,就是那麼悄無聲息地失蹤了。有些人是一覺睡醒就找不到了。”
“我們這樣想,她們離開彩雲居,沒有呼喊,有兩個可能,第一,她們被人打暈或者是下了迷藥。第二,她們根本就認識帶她們走的人。”石見月分析道。
“沒錯,這些女孩子有許多我都沒有見過她們,也不知道她們的生平喜好,有那麼兩個說過話的,也都失蹤了。”
“還有什麼地方很奇怪?”石見月又問。
“還有一點就是,她們失蹤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這一點,就能說明她們不是離家出走,被人擄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爲如果是她們自己要離開的話,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帶呢?”
石見月點頭道:“也有可能是被熟人騙走……”
“這一點也有點說不通,這六個人都是接二連三地失蹤的,如果是騙她們離開,那麼這個人一定和她們每個人都很熟,可是,已經失蹤了這麼多人,她們又怎麼能輕易跟別人走?而且,如果這個人認識她們每一個人,豈不是說,那就是錦繡坊內的人麼?”
“萬一是都認識她們的客人呢?”
毛小龍搖頭:“如果是客人,她們跟着出去的可能性最小了。彩雲居是不許私自跟客人出去的,否則錦繡坊不負責她們的人身安全,還要扣她們的份子錢。那客人要花費多大的口舌才能騙她們出去?”
石見月笑道:“萬一是個翩翩佳公子,勝算可就大了很多。”
這話猛然讓毛小龍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在後院,兩個女子說話的內容,似乎就涉及到一個女子心動的人。
“你怎麼能隨便動心?你以爲你是什麼人?”
“可是……”
“但……”
現在毛小龍回想起這段話,似乎大有文章,只可惜他現在根本就斷定不了,這兩個女子是不是坊中的人,
毛小龍走了一會兒神,才發現石見月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石見月瞪大眼睛近距離看她的時候有些嚇人,一張臉上除了眼睛,幾乎看不到什麼了。
毛小龍駭了一跳:“你幹什麼?”
石見月說:“咱們不如再去她們的房間去看一看?說不定,遺漏了些什麼。”
毛小龍點點頭:“也好,這幾天太亂,都忘記再去看看。”
兩人說着來到最近的房間,就是這幾天他們暫住的小樓,南面的三間房分別是藍茉、黃蕊、赤茱居住過的,他們先進入了黃蕊的房間,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許久沒有住人的味道,黃蕊剛到這裡,還沒睡下就失蹤了,所以很多東西還沒有佈置,依舊還是包裹的樣子擺在那裡,石見月上前拆開一個放在牀上的包裹,裡面是一些黃蕊日常穿着的黃色衣裙。另一個包裹裡面是一些香粉胭脂之類,有些快用完了,有些還是新的。除此之外,黃蕊的房間再無其他。
兩人又去了藍茉的房間,房間裡的東西更是少得可憐,也
不過是一些衣服花粉,比起黃蕊的,藍茉的東西幾乎可稱得上是寒酸。
赤茱的屋裡,丫頭正在收拾着,看見毛小龍和石見月進來,忙準備去倒茶,毛小龍攔下她:“不用管我們,我們看看就好!”於是他們在屋裡轉悠了半天,許是赤茱住的多了幾天,東西都已經各歸其位,衣服都已經在櫃子裡放好,梳妝檯上也都擺的滿滿當當,石見月坐在鏡前理了理頭髮,赤茱的丫頭倒是懂事得很,還拿了梳子給她用,石見月笑吟吟地說:“你真是個乖巧的丫頭。”丫頭被她一誇,反倒不好意思,忙紅了臉去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花簪首飾了。
接着毛小龍同石見月又去了彩雲居內,幾個人的房間都和她們之前住下的樣子差不多,有些人的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有些人的房間還是有些凌亂,衣服裙子丟得牀上椅子上都是。
他們走到青蘇房外的時候,依稀聽到了裡面有人聲,推門進去後,倒是把裡面的人嚇了一跳。
原來那人正是青蘇的丫頭,看見是毛小龍,她才鬆了口氣:“原來是公子?”
毛小龍點點頭:“其它姑娘的丫頭都被安排去做別的事情了,怎麼你還在這裡?”
丫頭吐吐舌頭道:“其實我也不在彩雲居了,院子都空了,我現在在前面幫忙端茶遞水。只是近日姑娘們都不在了,生意大不如前,朱管家叫我把青蘇姑娘的琴譜拿去給前院的姑娘們學學,也好能多攬些客人。”
毛小龍道:“那你接着找吧,我們也走了。”
丫頭笑笑說:“我也走了,還有一本沒找到,就先不找了,那原是青姑娘從家帶來的,不知道青姑娘收在哪裡了,我先拿這些去交了差吧。”
於是三人一同出來,合了門,丫頭往前院去了,毛小龍和石見月接着往後院溜達。
石見月說:“看來那個青蘇真是個琴癡啊,你看她一屋子的琴譜,想來應該是彈得非常好纔是。”
毛小龍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只是這種不安,一直都在他的心中跳動,一直未停。
看過其餘的幾間空房之後,毛小龍仍然沒有什麼新的發現,除了衣服就是胭脂,除了胭脂就是簪花,有些房間已經佈滿了灰塵,似乎在告訴他們,主人已經很久都不在了。
沒有什麼新鮮的發現,石見月有些垂頭喪氣,跟毛小龍穿過彩雲居的時候,看見赤茱手提食盒,和另一個身穿粗布衣服的女子一起往樓上走,石見月上前找赤茱打招呼,卻被她身邊的那女子嚇了一跳。
赤茱身邊的女子身量不高,斜斜挽了一個髻,側面看不出什麼,但是轉過來去發現她左邊臉頰上有一塊巴掌大的黑色印記,猛一看見,甚是嚇人。赤茱立刻明白了石見月發愣的原因,連忙拉着石見月的說:“這是廚房的柴魚,做菜非常好吃,我們平時都吃她做的菜。”
石見月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對柴魚笑道:“不知道我有沒有口福能夠吃到呢?”
柴魚溫婉地笑了笑,只是她臉上的黑色跟着皮膚起伏依然很嚇人,她的聲音很好聽,開口就是典型的江南口音:“要是姑娘喜歡,今晚就給姑娘燒好了!”
石見月點點頭,赤茱又道:“我叫柴魚做了幾個滋補的小吃,拿給薛飛吃,我們就先去了。”
毛小龍笑道:“二位請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