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裡,老人似乎重重地嘆息了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茶樓酒館哪容得下我這老漢隨意說,每天說書的錢,都抵不上給茶樓老闆的分成,若不是沒辦法,誰還能走街串巷地找聽客?”
說到這裡,雲老頭在門中悶聲道:“小娃兒,既然如此,就請先生進門來說上一段!”
聽見有人應聲,門外的老人大喜過望:“好好好!不知道尊駕想聽什麼!”
事到如此,花如媚只得將老人放進來,這時大家纔看到了這說書老人的樣子。
他身形並不高,卻是瘦弱的緊,穿着一身打着補丁的灰色長袍,還揹着一個大大的竹筐,裡面淨是些說書要用的大鼓之類。
老人探頭探腦地隨着花如媚進了屋,看見飯桌前的人,不慌不忙地將背上的竹筐取下,又將大鼓拿出來擺好。
準備停當,老人不大卻狡黠的眼珠一轉,笑問道:“不知道各位客官今日想聽什麼?”
寧謫封懷疑道:“你真是無所不知麼?”
老人眨眨眼睛:“這位公子儘可點一點想聽的段子,若是小老兒說不出來,便白說一段岳飛傳給大家,不收錢!”
寧謫封笑了笑道:“那你就來說說最近江湖上鬧得最沸沸揚揚的事情。”
老頭咧嘴一笑:“公子可是要聽龍門九少爺死而復生的故事?”
寧謫封點頭:“正是!”
“好!”老頭手中的鼓槌一擊鼓面,張口便來:“百十年來,江湖中風起雲涌,各大門派長勢不同。北有龍門鎮邊關,西南神月宮女管,南蠻距地泉水宮,長江入海棲霞山!”
衆人一聽便知,老頭說的,正是十幾年前風頭稍勝的幾大門派,龍門、神月宮、泉水宮,還有佔據東邊長江入海口的棲霞山莊,只是棲霞山莊坐擁入海口,獨佔一方海島,猶如臨世的仙島,倒是很少涉足江湖,且山莊主人非常低調,幾乎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
老頭講完這段,略微停了停,又接着說:“三年前,龍門家變,世人皆曉,龍門七爺爲奪掌門人之位,竟將親弟弟九少爺逼落懸崖。原本衆人以爲,七爺會穩坐龍門門主之位,誰曾想,七少爺竟然消失了,緊隨其後,老門主也不知所蹤,一夜之間,江湖中最聲名顯赫的龍門一族,竟然兩位門主消失,一位少爺不見,龍門元氣大傷,在江湖之中偃旗息鼓,三年來不理世事,唯有龍門三爺龍水掌管大權,卻也僅限於龍門的內部事務!”
花如媚點點頭,這老頭說的一點不差。
老頭又重重擊了一下鼓面:“今年初春,一個酷似龍門九少爺的年輕人忽現江湖,率破奇案,身邊卻總有一個樣貌精緻的小姑娘,江湖中人皆知,這姑娘乃是堂堂神月宮的第十一代傳人石大小姐!兩人行走江湖,並未停下,曾先後到泉水宮剷除了當年同龍七少爺陷害自己的賊人,又遠赴西北礫沙映證龍門掌權玉牌一事。神月宮大少爺石傲月竟是想要奪牌的主使,由於神月宮和龍九少爺的情分,這一樁事情,竟然就擱了下來,後來龍九少爺再赴神月宮,遭遇神月宮與文韜閣聯姻一事。可笑可泣,雖然最終石大小姐沒能嫁給文三公子,卻依舊撮合了兩段令人豔羨的絕佳姻緣!”
老頭搖頭晃腦地說,衆人心懷鬼胎地聽,竟然這老頭一個字也沒有說錯,就好像發生這些事情時,他就在旁邊一樣!
看着文少鈺不由自主地點頭,老頭得意一笑,輕槌鼓面接着說道:“龍門九少爺與神月宮石大小姐能促成這樣一段大好姻緣,本該是令人拍手稱絕的好事,只可惜,卻因爲捲入一樁投毒懸案,得罪了豔骨門的坐下大弟子沈思怡,從此以後,來自江湖的各種惡勢力都開始紛紛追殺龍九爺和石大小姐。”
這最後一句,方纔說到了衆人的心裡。
文少鈺追問道:“那你可知,是什麼人在追殺他們?”
老頭微微一笑道:“現在派出殺手最多的,恐怕是玄冥樓,豔骨門已經出動,但是彷彿還沒有正式攻擊。”說到這裡,老頭忽然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小老兒沒有說錯,龍九少爺已經重傷在身,命懸一線!”
他說這話時口氣極其神秘,倒像是隻有他一人知道一樣。
寧謫封擡起眉頭道:“知道他受傷的人,多麼?”
老頭嘿嘿一笑道:“連我這等市井之人都知道,想必玄冥樓和豔骨門不會不知!”
花如媚聽了他這話,心中忽然騰上一種不好的感覺,剛要說什麼,忽然便聽得“得”一聲,一柄飛刀已然從窗外射入,直直釘在飯桌之上。
衆人大驚,還沒回過神來,另有一柄飛刀端插在桌上沒吃完的冰糖肘子上,刀柄出一縷淡藍色的刀穗,隱隱使人嗅到了陣陣危機。
說書的老頭一看見兩柄飛刀射入,大驚失色,慌忙將面前的大鼓一抱,迅速將竹筐背在身上,戰戰兢兢道:“這是怎麼了?剛說完有殺手,就有了暗器……”說着就忙不迭的向門口逃去,走到門口,回頭看着背靠在一起的幾人,更是嚇了一跳:“幾位都是大俠,小老兒有眼不識金鑲玉,今天說書的錢就免了吧,能不能叫來人不要傷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緊張地瞪着小眼睛。驚恐萬分的表情卻讓人覺得好笑。他用力吞了吞口水,臉上的褶子連帶着抖動了幾下,嘴巴一咧,差點哭出聲來:“幾位幫幫忙,我就是個說書的,耍耍嘴皮子還行,這真刀真槍的,我是見都沒有見過,活到這麼大不容易,幾位……救救小老兒一命吧!”
房中幾人,都凝神禦敵,甚至都沒看他一眼,雲老頭倒是善心,掀起飯桌的桌布道:“你先到這裡躲躲,一會兒我們殺出去後,你再自行逃命吧!”
說書老頭千恩萬謝,爬到飯桌下,哧溜一聲就鑽了進去,他那竹筐太大,他拽了幾次才藏好。
就在此時,幾支飛刀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直直射穿窗戶,朝衆人身上招呼過來,於此同時,隔壁也傳來了打鬥之聲。
幾人對視一眼,暗叫不好,石見月和受傷的毛小龍還在那裡!
花如媚凝眉回頭對雲老頭道:“老前輩,麻煩您和寧公子去隔壁保護他們二人,若是有什麼受傷之處,你也好做打算!”
寧謫封點頭應承,又復追問:“那你們呢?”
文少鈺瞪了他一眼,冷聲說:“不用你管!你原本也幫不上什麼忙!”
寧謫封一陣尷尬,花如媚連忙解圍:“他們的目標是九爺,自然是要有本事的人去幫忙,我和五小姐暫時抵擋一陣,也不過是拖延時間。”
話音至此,院落中已經傳來了打鬥之聲,想必是花如媚帶來的隊伍已經和對方交上了手。
這支隊伍是陸北川的精銳之師,抵擋一陣怕是沒什
麼問題。寧謫封和雲老頭相視一望,便各自從後窗躍出,趕去幫忙毛小龍和石見月。
兩人闖入房間的時候,毛小龍正吃力地靠在牀上,石見月手中的鳳麟雙刺早已舞開,四個黑衣大漢緊緊將石見月逼住,絲毫不鬆,寧謫封見狀,大喝一聲,幾枚細小的五星飛鏢便擲了出去。
石見月聞得有人前來助陣,喜出望外道:“我來擋着,你們快帶他走!”
黑衣大漢冷笑道:“某家既然來了,就並不打算讓你們走!”
說着,手中鋼刀呼嘯而來,毛小龍猛提一口氣叫道:“小心!”
石見月冷冷一笑,手中鳳麟雙刺便直直刺去,直取對方胸口,哪知那人的身子一閃,竟然從石見月手中躲過,不屑笑道:“神月宮的伎倆我們早就見識過了!”
石見月氣急,抿緊嘴脣,手下不停,疾疾逼去,一對鳳麟雙刺竟也使得令人目不暇接。
毛小龍在她的身後微微地笑了,他跟石見月在一起這麼久,倒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樣兇過。
石見月手中雙刺緊貼手心,腰身柔軟得猶如水蛇一般,一身襤褸的衣裙雖是狼狽不堪,但是飛身起腳時的姿勢依舊颯爽不已。
毛小龍深深地看着面前身姿翩飛的女子,竟然越看越歡喜起來,恍然已經忘了自己身在困境之中,這個救了他的命的女子,敢拋棄大家大業,敢跟他戎馬江湖,敢爲他捨生忘死,而他,還有什麼理由不愛上她,她這樣用情至深,讓他無以爲報,更應該以此爲託,給她一世榮寵。
毛小龍兀自沉思之時,寧謫封已然潛到他的面前,伸手搭起他的臂膀,用力托起他來,沉聲道:“輦車在外面,我們先走!”
毛小龍還來不及說話,雲老頭便也接上來點頭道:“對對!我們快走!”
毛小龍回頭一瞥,只見石見月還在拼力抵擋那幾個黑衣漢子,當下便着急道:“石見月!”
寧謫封和雲老頭架着毛小龍往窗口掠去,應承他道:“敵人目標是你,你一旦撤走,她便也沒有危險了!”
話一說完,寧謫封一腳踹開窗戶,兩人合力托起毛小龍,直直地將他放置在輦車之上。
毛小龍待要說什麼,寧謫封已然揮舞毛小龍的龍魄打落迎面而來的各式暗器,而云老頭早已拉好繮繩,馬鞭一甩,徑直趕着馬車向院外衝去。
石見月費力將闖進屋來的幾人打出房去,只見花如媚與文少鈺也在院中與敵人糾纏着,花如媚手下的騎隊也在同其餘人馬打鬥,霎時間院裡院外一片狼藉。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龍九跑了!”
交戰的幾人一愣,隨即都反身向外撲去,石見月幾人見狀,連忙上前攔住,怎料這些人打架的功夫同她們不相上下,但是逃跑的技術卻是高的很。不消片刻,竟然所有人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石見月三人還沒回過味來,擡眼便只能看見自己人了。
幾人正在發愣之時,屋裡忽然傳來一陣嗶嗶駁駁的響聲,石見月與花如媚、文少鈺對視一眼,隨即回眸怒視,大喝一聲:“誰!”、隨着她的厲聲,一抹寒光便斜斜朝着發出聲響的位置射去。
緊接着,便聽見從屋裡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
文少鈺驚叫一聲道:“哎呀,怕是大小姐將剛纔那個說書的老先生給打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