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龍正獨自想着,突然,一道七彩長綾從桃花潭的樓頂直擊而出。伴隨着漫天飛揚的花瓣,飄逸的彩綾猶如靈蛇般遊動,隨即樓頂屋檐之後,赫然映出一條嬌媚的身影——一身五彩滾花細紗裙,重重疊疊,像是一朵初出凡世的芙蓉花兒。女子面上籠着一張精緻的少女裝扮面具,細細看去,那少女的臉描畫得有如真人一般栩栩如生。只是,這樣的畫法,倒是讓毛小龍感到似曾相識。
他又盯着那畫出的面容半晌,忽然大驚失色,立刻轉身,撥開身後的人羣,拔腳就逃。
怎料剛走兩步,脖子便被一樣東西死死纏住,毛小龍頓時被勒得喘不上氣。周圍衆人看到此景,都不由得大吃一驚,紛紛想四周散去,毛小龍伸手抓住了纏着自己的東西,低頭一看,不由得開始苦笑——這東西,正是剛纔那條搶盡了風頭的彩綾。
毛小龍用力拽着那彩綾,生怕一放鬆又會將自己勒得上不來氣。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笑意盈盈的聲音:“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跑?”
這聲音是通過內力傳出,除了毛小龍,或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能夠聽見,毛小龍悻悻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彩綾的猛力之下騰空而起,飛了起來。底下圍觀的人們更加驚疑地看着眼前突如其來的這一切,而毛小龍現在只覺得,自己真的很像一條咬了魚餌的傻魚,而現在正被漁夫釣起。
毛小龍一點都不想睜開眼睛,因爲他知道,能幹出這麼荒唐的事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位。這個人就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大小姐——石見月!
毛小龍感到自己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住,然後又飄然離開。此刻,他已經恨死了薛飛,若不是他讓自己來刺探軍情,他怎麼可能這麼狼狽地被石見月逮到
毛小龍無賴地坐在石見月房間裡那張價格不菲的梨木吊椅上,可憐兮兮地瞅着石見月。而石見月的臉卻拉得老長,一改往日嬉笑的口氣:“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你也是這樣的凡夫俗子,天下男人皆好色,果然是一點都沒錯!”這話語中隱隱帶着些許失落。
毛小龍抽了抽嘴角:“我不是來看你表演的!”
“那你是爲了什麼?整天住在錦繡坊的後院,現在來跟我裝柳下惠?”
毛小龍連忙擺手:“那錦繡坊是我的一個朋友開的,我不過是去看他而已,對於他的生意和他的女人,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哼!”石見月顯然不信,她寧可相信所有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毛小龍小心翼翼地看了石見月幾眼,突然眨了眨眼睛,又擺出一副神氣的樣子來,不屑地對石見月道“那你呢?堂堂神月宮的少宮主,普天之下無人能及的大小姐,你跑到桃花潭這煙花之地來幹什麼?”
聽到毛小龍如此誇自己,心中很是受用,得意洋洋道:“你以爲你從柳府逃了,我就一點都不知道麼?”
毛小龍苦笑着搖搖頭:“現在我不這麼認爲了!”
石見月接着得意道:“毛毛蟲,就憑你的腦子,想躲過我堂堂神月宮弟十一代傳人,太扯了,告訴你,你的身上早就沾了我的追魂香,憑你躲到那裡去,我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你!”
毛小龍有些不信:“難道你上一次就是用這種方法找到我的?”
石見月含笑點頭:“沒錯!”
毛小龍胸有成竹道:“我可不記得你在我身
上擦過什麼東西!”
怎料石見月一手捂嘴,格格地笑了起來,等她笑夠了,纔看着毛小龍道:“難道你的衣服都是你自己養的蠶寶寶給你做的嗎?”
毛小龍似乎猜到了隱隱,眼睛瞪得老大:“你?”
石見月點點頭:“有本事,你當初從神月宮出走的時候,不要穿我神月宮的半件衣服,光着屁股走啊!”
果然猜得沒錯,毛小龍委屈地敗下陣來:“我……沒本事……”
石見月聽完毛小龍的回答,滿意地笑了:“所以說,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不要試圖甩掉我!你這輩子也別想了!”
毛小龍爲了不再被她恐嚇,趕忙換了話題:“你在桃花潭做什麼?”
石見月突然就來了氣,怒氣衝衝一指毛小龍鼻尖:“還不是爲了等你?”
原來,石見月在柳府啃羊腿的時候,就知道毛小龍想偷偷溜走,既然自己追上他並不是什麼難事,那幹嘛不把羊腿吃完了再追呢?只可惜,當他追到的時候,才發現,毛小龍已經在錦繡坊中美美地呆了五天。她不知道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這種地方住這麼久,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男人一定是個不折不扣的色狼。
所以,當毛小龍如她所願所願地聞風來看“天仙女”表演的時候,石見月氣得恨不得當場就把他撅了啃了。
看着石見月怒氣橫生的表情,毛小龍嚇得不敢睜眼瞧她。說來也奇怪,毛小龍闖蕩江湖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向來都我行我素,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旦大小姐石見月發了脾氣,他心裡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是依舊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眼下石見月正拽着他的領子喋喋不休地說他是隻色狼、流氓,他不敢貿然頂撞,只好小心翼翼地從石見月手中將自己的衣服抽出來。
擡起頭,毛小龍看見石見月猶如一隻氣鼓鼓的牛蛙,瞪着大大的葡萄眼,惡狠狠地瞪着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擰住了毛小龍的耳朵:“臭毛毛蟲!你最好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毛小龍痛得弓起了身子,把一張臉都貼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盡力壓低了嗓門:“哎呦……你倒是輕點啊!是來找人的!“
“找女人?”石見月手上又使了勁。
“對!”這個字剛從毛小龍嘴裡蹦出來的同時,毛小龍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要掉下來了,連忙改口:“啊……那個不是……不是我的,是我朋友……他,他的!”
石見月手上絲毫不放鬆,咬着牙道:“到底是誰的?你還能不能說清楚?”
毛小龍痛得呲牙咧嘴:“你倒是放手啊,我好慢慢給你說!”
石見月也意識到自己的力氣使大了,於是悻悻地放了手,坐回了椅子中。冷冷地瞧着對面的毛小龍。
毛小龍貼在桌面上半天沒緩過來,揉着耳朵道:“錦繡坊的老闆薛飛,是我的朋友,現在他的坊間有幾個姑娘失蹤了,我是來幫他查這幾人的下落的!”
“失蹤了?”石見月來了興致:“那是什麼意思?”
“失蹤,就是指一個人平白無故地不見了。”毛小龍揉着生疼的耳朵,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說,她們爲什麼會失蹤?怎麼失蹤的?到哪裡去了?”石見月更加不耐煩。
毛小龍翻翻眼睛:“我怎麼知道?我這不是來查了麼?”
石見月冷笑一聲:“哦,錦繡坊丟了人,跑到桃花潭來查?”
毛小龍聽聽四下無人,便招呼石見月走近些,小聲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去亂說!”
石見月迫不及待地點頭:“你快說快說!”
“你或許不知道,杭州城中,競爭最激烈的兩家歌舞坊,就是桃花潭和錦繡坊,他們兩家爲了生意,都紛紛出了不少絕招,如今錦繡坊中最大的王牌,正是彩雲居中的七個女子,分別以‘赤橙黃綠青藍紫’命名。”
石見月點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關於對手的事情,我們的老闆多少也會掛在嘴邊一些。”
毛小龍不理會她故意氣自己的言外音,接着說:“就是這七個女子,五天之內,已經有三個人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石見月忽然壞笑道:“是不是有了中意的男人,跟着私奔了?”說完後想順口補一句:就像我這樣?想了想覺得不對,又生生將這句話吞了下去,結果臉卻紅了大片。
毛小龍沒注意她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只是搖搖頭道:“不像,你想想看,你要是跟人私奔,會什麼都不帶麼?不帶錢,不帶衣服,不帶一丁點自己的東西?”
“不會!”石見月心想:“爲了追上你,我確實少帶了不少東西,但是起碼帶了不少錢和幾件換洗的衣服。”
石見月想想又問:“難不成被綁架了?”
“我原本也這樣想,可是,至今爲止,都沒有收到任何需要贖回她們的消息。”
石見月笑道:“那肯定是這幾個姑娘貌美如花,有人看上了她們,直接綁回去做壓寨夫人了!”
毛小龍點頭:“我也不是沒這樣考慮過,可是,稀奇的是,守門人說從來沒有發現有旁人進出過彩雲居,更重要的是,我就住在彩雲居隔壁,我並不覺得從彩雲居帶走一個大活人有那麼容易。”
“那有什麼難的?跳進牆來,棉被一裹,再跳出去,不就行了?”石見月不屑道。
毛小龍豎起食指,輕輕擺了擺道:“我說沒那麼容易,是說,想從我的頭頂上躍過去,再帶着一個人躍出去,來回三人六次,我怎麼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
石見月不屑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天下輕功比你強的人還大有人在?”
毛小龍笑了:“你是想說,比如你?”
“那自然是比你好得多了!”石見月向來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標榜自己的機會。
毛小龍眉頭一挑:“那你就乖乖地把人交出來吧!”
石見月一愣:“什麼人?”
“你的輕功比我好,所以你要是綁架了人,我自然是無法知道的,而且你現在是桃花潭的人,桃花潭和錦繡坊可是死對頭,最有綁架的動機,現在作案的條件和動機俱在,你豈不是頭號嫌疑犯?”
“呸!綁你的頭!”石見月立馬變臉跳了起來。
毛小龍看着氣急敗壞的石見月,吃吃笑道:“別激動,想想看,是不是桃花潭最有作案動機?”
石見月不語,心中早已意識到桃花潭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她現在“身爲”桃花潭的人,還是忍不住想要爲桃花潭辯解幾句。
毛小龍翹楚了她的意思,邊說:“你先彆着急反駁我,反正這件事我是一定要查清的,不如,你就在桃花潭幫我多留意一下線索。”
石見月翻了翻大眼睛:“憑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