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一秋髮起脾氣來,向來都是軟硬不吃的,縱然玲瓏在那裡苦苦哀求,她仍是不依不饒道:“哼!裝什麼可憐呀!倒好像是本小姊冤枉了你似的,不成,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說法!要不然,姑奶奶我咽不下去這口氣!”
花丫頭闖了禍後,見吳一秋像母夜叉一般,本已嚇得躲到一旁,可又見那被自己害到的玲瓏小姊實在可憐,心知此禍源於自己,若還袖手旁觀實在不仗義,只得硬着頭皮出面對餘一秋說道:“有什麼話難道不會好好說嘛?兇什麼兇!瞧把人家妹子給嚇的,依我看,你只不過是被人不小心踩了一下腳嘛,沒什麼大不了的,用帕子擦擦乾淨不就得了?實在不行,賠你些銀兩再買一雙新的也就是了!幹嘛得理不饒人的?”
花丫頭邊說邊護在玲瓏身邊,低聲勸道:“姊姊別怕,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我在呢!”這花丫頭從小混跡街頭,雖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卻最好幫危扶困、打暴不平,身上沒什麼真本事,可三腳貓的功夫總還是有的,她說着說着心中燃起一股豪氣,一時也顧不得自己是冒名頂替的身份了。
餘一秋打小嬌生慣養,遇事無理還要攪三分呢,此時見花丫頭出面指責自己的不是,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原本她見玲瓏柔弱一個勁兒賠禮還過好些,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火一下就上來了,見她口吐飛沫地衝着花丫頭大聲喊叫道:“賠!你說得輕巧,賠的起嗎?我這鞋子可是在京中最好的綢緞莊裡量身定做的,世上僅此一雙,不說價值連城也是千金不換的,憑你們這等窮酸相還敢說賠!怕是把你們賣了也賠不起!不成,本小姊今兒個是斷斷不會善罷甘休的,不如你們一塊兒跪下來給本小姊磕一百個頭算是賠罪吧!”
玲瓏聽了嚇得淚水簌簌而下,眼巴巴地看着花丫頭不知所措,而花丫頭也被她的狂妄氣勢給鎮住了,她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懷裡那錠金子,估計還真是賠不起的,可若要自己因爲這點小事給她跪下磕頭,那是萬萬使不得的,於是賴皮道:“你算老幾呀?你說跪就跪呀!我們就是不跪,你還能把我們怎麼樣?”
餘一秋見她們倆兒並不肯屈服跪下,氣得大罵一聲,舉掌便要打人,誰知她纔將手臂
舉到半空,便被人“嘭”地一把給攥住手腕脈門扭住,力道猶如鋼鉗鐵箍一般,疼得她“哎呦呦!”地大叫不止,又掙脫不得,實在是尷尬萬分。
衆人定睛看去,見出手拿住餘一秋的,是一名身材不高的錦衣御衛,見他脣紅齒白、眉清目秀、體態苗條,若非穿着男兒的裝束,定還以爲是位絕代佳人呢,因此都不盡愕然驚住。
玲瓏雖只看到這侍衛的背影,可還是覺着有些眼熟,心道:難道是她?怎麼可能?
聽那侍衛壓低嗓音,對餘一秋威聲斥道:“皇宮大內,天子眼皮子底下你也敢撒野,難道活得不耐煩了嗎?還不速速罷了,若要再敢放肆喧譁,看我不把你打入大牢去!”說罷,將她手腕使勁往遠處一甩。
那餘一秋自幼習武,尤其善使一對兒鴛鴦短刀,多年來從未撂下,平日就是幾個壯年男子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敵手,不想此時卻被來人輕易拿住,又丟得連連倒退數步,待好容易站定後只覺得手臂隱隱生疼,暗道:好生厲害,若非他留着情面,再加上我有功夫在身上,這條胳膊怕是要廢了。她見形勢不利,哪裡還敢多嘴,只得灰溜溜躲到一旁去了。
你道這年紀輕輕的俊美侍衛是誰?可不正是梅兒麼!原來自打上次在篝火晚宴上,她與四皇子啓隆聯手斬熊大顯神威後,皇上當即提拔她成了梅花御衛,此後的半年裡,梅兒陪伴在皇上身邊安享俸祿、怡然自得,還抽空爲姊姊尋了門好親事,姊夫正是她的頂頭上司——梅花御衛統領項越,而長兄在翰林院的職位也略有提升,總之她現在一切均好。
此次後宮廣選秀女,因宮中侍衛人手略顯不足,她便也被派來臨時幫幫忙,只因內務府一時找不到合適她的侍衛女裝,她便索性女扮男裝起來,由於她常年習武,姿態挺拔,穿起男裝絲毫不顯陰柔,反而恰似美少年一般的引人側目。
方纔圍觀之人看她舉手之間便輕易滅了餘一秋的囂張氣焰,無不是暗暗稱奇,都道這樣即俊美又威武的侍衛是哪兒來的?更有些千金小姊還偷偷動了芳心,其中尤以花丫頭最甚,見她一雙桃花目,此時正釋放出異樣的光彩來。
梅兒出手喝退了餘一秋後,側頭用餘光看了一
眼花丫頭和玲瓏兩個,拱手正色說道:“希望這次小小的意外,不會影響到二位秀女一會兒的殿選才好!後會有期!”言罷也不等她們還禮,便顧自大步而去。
玲瓏初見梅兒時就覺得她似曾相識,經此一個照面後就更加確定無疑了,她心中忍不住一陣狂喜,暗道:這可真是太巧了,梅兒姊姊居然會在宮裡當差?如果我有幸被皇上看中,那豈不是天天可以和她見面了。
原來梅兒正在四處巡視時,忽聽這裡有人大吵大鬧,遂急忙趕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誰知正好見到瑞香山莊的玲瓏妹妹和花丫頭兩個被人欺負,於是一個箭步過來及時解了圍,梅兒當然一眼便認出了玲瓏,只是這裡還不便相認,於是又匆匆走開了。
花丫頭在一旁看玲瓏方纔還嚇得魂不守舍、眼淚汪汪的,這會兒得救了後,巴巴看着梅兒離開的背影面露笑意,只道她也和自己一樣犯了花癡,心中暗笑,於是上前搭話,二人自此一見如故,很快便成了一對兒好姊妹,聊得甚是投緣,當然花丫頭此時還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只將胖小姊桂珍的名字告訴了玲瓏。正說着話,忽聽引領嬤嬤叫她們這一組前去殿試了,兩人這才暫時收住話茬兒,攜手入列,隨着嬤嬤向內殿走去。
聖母皇太后賓天后,烏太后成了後宮裡當之無愧的老主子,此次殿選爲了照顧她年邁方便走動,地點特意設在了離太后所居慈寧宮不遠的啓祥殿內,從順貞門入宮到那裡還真有一段兒不短的距離。見她們六位秀女排成一列,按事先排好的次序緊跟在引領嬤嬤身後,穿過集福門進入御花園中,再沿着曲曲折折、鬱鬱蔥蔥的園中甬道往裡頭走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有些緊張,矜持着悄不作聲,可走了一段後,便都漸漸放鬆了下來。
花丫頭走在頭裡,心裡一直惦念着方纔出手救了自己的梅兒,她哪裡知道梅兒其實是女扮男裝的,竟還幻想着將來能與他結識,興許還能嫁給他做新娘呢,哪怕當小妾也好。又走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朝身邊的玲瓏悄聲嘀咕道:“方纔那名救了我們的少年侍衛,真是好厲害的身手!偏偏還生了那一幅那般俊美的模樣!方纔我見姊姊也對着他笑來着,是不是也動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