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駕到！”鍾粹宮外，響起了吳公公尖銳的聲音。
一屋子的人都跪下給太后見禮，莫無殤也行了禮：“母后，怎麼連您都驚動了？”說完眼神冰冷地盯着下面跪着的奴才們。
這件事，他多少還是不願意驚動太后的。畢竟，兩個女人之中，其中一個是太后的侄女。
“哀家聽說宮中差點出了人命，心內甚急，就來看看。”太后揮揮手，示意下面的人起身，看到莫無殤坐在錦蘊的牀邊，眉頭微微一皺，轉頭問道，“畫兒呢？”
一個宮女哆哆嗦嗦答到：“回太后娘娘的話，明妃娘娘在另外一間屋子裡。”太后沉着臉看了一眼莫無殤，轉身去了另一邊，探望明妃。
宮裡雖然有荷花池、有魚塘，但平時保護措施都做得很好。如今，大白天的，就有兩位妃嬪不明不白落水，其中一個，還是莫無殤新近寵愛的美人，這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心頭髮緊。眼看着皇上的臉色黑得能擰出水來，每個人都只有儘量低着頭，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玥美人若要清醒尚需一段時間，請皇上移駕外殿。”王太醫已經配好了外敷和內服的方子，這是要準備安排人給錦蘊上藥了。
莫無殤低頭掃視了一眼跪着的衆人，指着紅箋道：“你是玥美人身邊的人，進去伺候着吧！”
紅箋臉上還帶着淚，忙應聲稱“是”，跟着王太醫進了寢殿。
莫無殤覺得有些憋氣，到了外殿，正好看到太后從明妃那邊走了出來。這時，莫無殤彷彿才發覺，從兩人落水後，他關注的，始終只有錦蘊一個人，而且，明妃的位份還比錦蘊高，多少都有些不妥。
莫無殤輕咳一聲：“驚擾到母后，是兒臣不孝！這邊有太醫照料着，還請母后保重身體，先回去歇息。”
太后卻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眼光瞟過莫無殤，冷笑一聲道：“皇帝怕是忘了，明妃乃是哀家的侄女。如今，明妃尚未甦醒，哀家牽掛與心，自然要等她醒來。何況”太后頓了頓，表示後面的話纔是重點，“哀家聽聞，這件事，還另有內情？”
莫無殤一聽這話，眉頭就皺得更緊了。原本聽到太醫說錦蘊沒什麼大礙之後，有些放鬆的臉色，再次陰沉了下來。
這話還沒有人跟他提起過，可是，太后卻先知道了。莫無殤嘴角一抿，垂下眼眸：“哦？母后對此事怎麼看？”
太后慢悠悠地喝一口茶，一手搭在桌沿上，像是有點漫不經心地說：“這個哀家倒還沒聽的十分清楚，既然畫兒和玥美人的宮人都在這裡，她二人還未甦醒，不如先問問她們？”
其實，這點莫無殤早就考慮到了。只是，他直覺這裡面恐怕有什麼曲直，還是想等錦蘊醒來後，聽她親自說明。也許，她們只是聊天時不小心，失腳滑進水中呢。
沒等皇上有什麼反應，太后就做主，叫來了明妃身邊的珍兒和慧兒，還有錦蘊身邊，當時都在御花園的紫玉、墨竹，還有後來才趕過來的翠煙。紅箋還在裡面服侍錦蘊上藥，暫不能接受盤問，這些人，齊齊地跪在太后面前。
“奴婢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斜瞟了莫無殤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纔開口道：“擡起頭說話。”面前的五個人，直起身子，微微低着頭。
“你們幾個，都是今天跟着你們的主子出來的麼？”太后沒有指定問誰，所以提了一個都可以回答的問題。
自然，也就得到了一個統一的答案。
“珍兒”，太后從明妃的宮人開始問起，莫無殤的眼睛掃了太后，接着集中在了珍兒身上。
“你家主子跟玥美人說話的時候，你在場麼？”
珍兒叩首道：“回太后娘娘的話，當時娘娘叫奴婢站得遠些，她要和玥美人說些體己話。奴婢想着，不能離開太遠，就站在橋頭旁邊的花叢後面了。”
“那你聽到玥美人和明妃說什麼了嗎？”太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珍兒，像是要從她臉上直接看出答案。
珍兒擡起眼，迅速瞄了一下太后，又馬上垂首，穩穩地答道：“回太后娘娘，奴婢站得地方，只能看到娘娘和玥美人好像拉着手在橋上行走，卻是聽不到兩人談話內容。”
“哦，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呢？”
“回太后娘娘，奴婢也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奴婢看到，玥美人和娘娘似乎有些爭執。玥美人抓着娘娘的手不放。奴婢覺得有些不對，卻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擾兩位主子，只得向前走了幾步。只不過，奴婢一錯眼的功夫，就發現，娘娘從橋上掉了下去，而玥美人的手，搭在橋欄外。奴婢一看不好，急忙上前，玥美人看到奴婢之後，好像有些驚訝，卻不知爲何也落入了水中。”
莫無殤的眉頭始終沒有展開。他緊緊盯着珍兒，不時瞟一瞟太后，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太后眼光一閃，身子幾乎有些前傾：“這麼說，你看到，玥美人把明妃推下橋了？”
珍兒身子一僵，咬了咬下嘴脣，眼睛向右一轉，急忙磕頭道：“奴婢不知道，也不敢亂講。當時，奴婢注意到時，娘娘已經落水，玥美人的手正要從欄杆上收回。只是不知道爲何後來也會落下去，皇上，太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太后望向莫無殤，又轉向了珍兒，臉上沒有表情：“大膽奴婢，你可知，誣陷主子是什麼罪過？”
珍兒嚇得渾身發抖，只是俯身磕頭道：“太后娘娘明鑑，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奴婢，奴婢確實沒看到娘娘是怎麼落水的，只看到玥美人當時在橋欄上趴着，正要退回來。只是，奴婢當時太過驚慌，腳下一滑，等奴婢站穩了，卻發現，玥美人也不知道怎地落水了。”
太后的目光又轉向了慧兒，她也是當時跟着明妃的宮女。慧兒早已嚇呆，感覺到太后的目光，急忙叩頭：“太后娘娘，奴婢當時手上的傘掉了，正蹲下身子去找，還沒找到，就聽得有人喊娘娘落水，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莫無殤又盯着慧兒看了一陣，纔對太后說：“這個丫頭，似乎的確不知情。不過，珍兒……”莫無殤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割在珍兒的身上，她不敢擡頭，只能聽到莫無殤帶着威嚴的聲音：“你看到玥美人的手，是要伸出去，還是縮回來的？”
這個問題很關鍵，如果珍兒所述屬實，那麼明妃有很大可能是被錦蘊推下水的。只是，莫無殤很難理解，錦蘊爲什麼會這麼做？或者不如說，錦蘊不敢這麼做。
雖說御花園裡當時沒什麼人，可畢竟她們二人的宮人還在吧。明妃將自己的宮人打發得遠了，那錦蘊的隨身宮女呢？
想到這裡，莫無殤盯着紫玉她們問道：“你們幾個，當時都有誰在御花園。”
紫玉已經徹底嚇傻了，皇上問話，她竟然哆嗦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邊的墨竹不得已開口道：“回皇上，奴婢和紫玉兩人在御花園，不過，當時奴婢遵照美人的吩咐採花，並未注意到荷花池那邊的情況。後來，還是翠煙告訴奴婢們的。”
莫無殤的目光又移向翠煙，翠煙低頭，有條不紊地答道：“奴婢本是和美人一同到御花園的，只是，剛到御花園，美人就吩咐奴婢回月華宮取一條錦帕，奴婢回來的路上，得知美人落水，這纔去太醫院請來了王太醫。”說完，翠煙還呈上了錦帕。
這條錦帕，還是冊封那天，莫無殤的賞賜之一。
這麼一來，目睹明妃和錦蘊落水的，就只有明妃的宮女珍兒了。
太后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對莫無殤說道：“皇上，玥美人和明妃素來不合，她們在橋上爭執，玥美人激憤之下，將明妃推入水中。這樣狠毒的人，宮中是留不得了。”
莫無殤還沒說話，王太醫和紅箋已經從內殿出來了。紅箋來到皇上跟前磕頭：“皇上，美人醒了。”
“母后，不如先聽聽玥美人怎麼說？”莫無殤沒有理會太后的臉色，急匆匆地進入了內殿。
錦蘊確實已經甦醒，臉色蒼白，還有些咳嗽：“臣妾，參見皇上，太后娘娘！”
“你躺着吧，剛醒來，想必身子還很虛弱。”莫無殤的眼中泛出了一絲心疼，不過，很快又變回了原來的不動聲色，“玥美人，今天的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錦蘊低頭猛地咳嗽了一陣，終於緩過氣來，忽然眼底泛起了淚光：“皇上，明妃娘娘怎麼樣了？臣妾，臣妾無能，本想救娘娘，卻……”
錦蘊一言既出，宮裡衆人都有些發愣。
剛纔，珍兒的證詞，其實已經讓多數人都相信，明妃落水，恐怕是錦蘊下的手。可現在看錦蘊的神色，貌似她對明妃特別關切，難道，她擔心明妃沒有死？怕明妃說出真相？
莫無殤的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