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送飯菜進來,宋詩筠這纔將注意力轉移開些。賀天招呼她用餐,兩個人各自爲祭自己的五臟廟開始工作。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不時發生默契的互動。宋詩筠想吃菜,盤子放在賀天這一邊,距離不是問題,但是賀天還是非常貼心將盤子換到她那邊去。賀天喜歡吃的蔬菜,宋詩筠也會夾一點放在他碗裡,過了一會兒,賀天又替宋詩筠盛湯。
這樣的氣氛,反映出二人之間的情意實在非同尋常。
賀天是自發來做這些事情的,宋詩筠享受時也沒有任何刻意以及不自在。
賀天速度很快將碗裡的飯就湯汁全部扒完的時候,宋詩筠禁不住停在剛剛放在嘴裡的筷子,心裡不由自主在想:“這分明就應該是屬於我的男人啊?爲什麼,他,偏偏是別人的丈夫呢?”
飯後,服務生將桌子收拾乾淨,送上來一壺綠茶。
兩個牛眼大的紫砂杯子,賀天和宋詩筠面前各有一個。賀天將荸薺型巴掌大紫砂小壺拿起來,替宋詩筠斟了淺淺一杯。今年明前的綠陽春,綠色透明的水質中散發出的獨有的清甜的香氣,叫人一嗅之下,精神頓時爲之清爽。
賀天給自己的杯子也淺淺斟上,二人端起杯子,淺飲慢啜。
過了會兒,賀天才開始切入今天的主題:“小筠,明銳不適合你,退出吧?”
宋詩筠好像聽了一個極大的笑話,目露疑惑反問:“你說什麼?”
賀天說:“寧兮的事,是你一手操辦出來的吧?新星公關的沈安琪是強大的幕後推手?”
宋詩筠心中一驚,強裝鎮定道:“你有什麼證據,居然這樣污衊我?”
賀天輕輕“哦”了一聲,頓了頓,然後才道:“我們之間又不是法庭在判案子,證據不證據的,有什麼重要呢?明銳炒作你在前,寧兮被爆出被世紀星評審潛規則的新聞雖然看起來和你們沒有一點兒關係,但是,你的作品恰逢寧兮被踩時發佈,這僅僅是巧合嗎?原定要給寧兮的太平洋百貨的專櫃又改成了SKY的賣場。這些事情,前後一聯繫,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宋詩筠兀自強硬,說:“那也不能說明賀寧兮被黑的事情,是我和那什麼沈安琪做的。”
賀天嘆了一口氣,說:“小筠,我今天把你帶來,不是爲了追究,對於我來說,一切事件造成的後果到底需要誰來承擔。寧兮被黑的事情確實對我的公司造成了很大影響,但是,我想跟你說的,並不是單純關於這樣一個事件的問題。”
如果要拿出明銳參與賀寧兮被黑事件最有力的證據,他其實還是有的。最有力的莫過於新聞媒體方面。要知道,東州最大的報業《濱江日報》——其剛上來的副總編,和賀天可是鐵板一樣的關係。已經是秦太太的韓甯,其浪漫的情懷和豁達的胸襟,造成了她和賀天雖然愛情沒能修成正果,友誼上倒是萬古長青。至於韓副總編的丈夫——秦致遠先生,雖然對太太和世坤的賀少爺交好萬般排斥,但是一來,韓甯婚後和賀天之間確實一清二楚,二來,生意上賀天也幫了他不少忙,感情上沒有實質性傷害,利益上有互惠互利,最終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妥協了。
寧兮被黑之後,韓甯立刻就新聞界對此事的態度做了個調查。事實證明,該新聞背後有一個巨大的團隊在策劃、部署。世坤在東州的權勢不小,賀寧兮小姐這樣的新聞還能屢屢佔據頭條,且網絡以及紙質傳媒上皆惡評如潮,與之相對立的團隊力量幾何,可見一斑。
賀天內心早就肯定,這是一起集團與集團之間的戰爭。
宋詩筠是沈安琪推薦進明銳的,明銳出力包裝宋詩筠、爲宋詩筠舉辦服裝秀,都是沈安琪的手筆。太平洋百貨的那個於明坤,根本就是被沈安琪用物質收買的一個棋子。而寧兮被拍到和陳珂在一起的那天,居然就是這個傢伙正和寧兮、陳珂談合作的事情。
當然,此次事件對世坤造成的動盪,並沒有超出他所能控制的範圍。即使麻煩了些,困難了些,動用各方人力,最後還是將局勢穩定了。只是,他現在最想處理的,還是宋詩筠和明銳之間的關係。
“已經發生的事情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對宋詩筠苦口婆心勸說着,“但是明銳,真的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
沈安琪是費爾的人,費爾是光之子的高層。而神龍集團董事長於冥華的大女婿便是通過學術研究的途徑被光之子吸納,此人早就爲光之子效忠。神龍這樣的舉措,可算是處心積慮對迪克斯大華夏區的一次極大的打擊,這還不是讓他驚心動魄的。
宋詩筠安然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她心中滿懷對賀天的愛意思念以及委屈甚至憤懣,但是,無論怎樣她都想不到,她已經被捲入一場曠日持久而又危險重重的爭鬥。
光之子組織存在的可怕性,使得一貫沒有擺脫種族觀念的沐世剛回頭來找自己早已經放棄的三兒子。世坤的經濟大權原本和他們父子無關的,現在反而讓他們成了集團內部高層最重要的首腦候選人。
這種爭鬥,會折損了賀家父子的性命都說不定。斷送宋詩筠這樣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的錦繡人生,還不是小菜一碟?如果沈安琪代替光之子,給予宋詩筠的榮譽越來越多、地位越老越高、金錢也越來越豐厚,那麼,他確實關心着的宋詩筠、曾經也讓他心動不已想要一輩子去愛護的宋詩筠以及美貌傾城性格活潑又非常聰明的宋詩筠,就會成爲光之子組織內再也無法脫離的成員。
那時候,他再想挽救她於水火,就算豁出命來,也再不能夠。
但是,這些他不能說,也根本無法說清楚。他盼望着宋詩筠內心對他的眷念,能夠主宰宋詩筠此時此刻能夠聽他的話。
只是,結果自然是讓他沮喪的。
宋詩筠全然將他當成了爲了賀寧兮的前途前來實施陰謀詭計的說客,在他一再要求她離開明銳、離開沈安琪掌控時,她站起來,冷冷說:“你,還是將你和你的親妹妹照管好吧!”昂首轉身,決然而去。
沈雪吟面向全省老師開放的優質課在蔣徵主任以及全音樂組同仁的全力打磨下,越來越臻入完美境地。教案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再也找不到還能動刀的地方。出身師範學校原本功力並不差的沈雪吟,在這樣一個被打磨的過程中,組織教學的能力啦,聆聽學生和學生溝通的能力啦,以及詮釋自己課堂理念的能力等等,各方面素質都突飛猛進。
她個人在學校內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每個星期一,各個年級組會開例會。佔沈老師的光,副科老師坐在主課老師陣營裡的時候,頭一次覺得底氣非常足。
王詠芳老師說了些本週工作重點後,便問沈雪吟:“沈老師,你還有補充嗎?”
沈雪吟搖搖頭,例會這才散掉。
一行人走在走廊上,胖乎乎的金倍突然從後面趕上來,掏了盒亮嗓遞給沈雪吟,臉上帶着巴結的笑容,對沈雪吟說:“沈老師,最近上課挺忙的吧,這東西對嗓子非常好,你試試?”
何美詩、李文越從旁邊經過,沈雪吟看到她們,又看看笑眯眯的金倍,伸手將藥拿過來。
金倍說:“沈老師,週末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
沈雪吟說:“沒幾天我就要上課了,有沒有空,你覺得呢?”
金倍依然在笑,說:“吃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嘛。沈老師你都被磨了半個月了,偶爾放鬆一下,也是對的呀。”
沈雪吟想了想,說:“那好吧。時間地點編輯短信發給我。”昂首走了。
貝露露和吉莉安從後面走上來,說:“喲,有些人準備攀高枝了,看到音樂組的沈老師受到重用,準備對頭不做,做朋友了,是不是?”
金倍每天都被她們排擠,心裡早忍不下去了,既然對方這麼陰陽怪氣,她也就沒好氣說:“是啊是啊,你說得對極了。反正有些人眼界太高看不上我做她的朋友,人家沈老師看得上,願意和我交朋友,我爲什麼不同意呢?”
貝露露冷笑道:“是你死皮賴臉地要和人家玩吧?”
吉莉安一臉瞧不起,說:“別被人家再飛了。”下面還有一句話:這下子北京路小學可就沒你的立足之地咯。貝露露、吉莉安和金倍都是聰明人,皆意會而不用言傳了。
不過,天下沒有絕人之路,金倍在一衆新來的同夥中始終沒有找到同盟軍,和沈雪吟的聯盟新策倒是取得了意外的成功。
週五快下班之前,兩個人在教室前遇上,金倍再提週末的邀請,沈雪吟爽快答應。
當晚,金倍控制不住激動打電話給宋詩筠,說:“獅子,我的黑暗之路馬上就要結束,光明之路很快就要來臨啦。”
宋詩筠問:“爲什麼?”
她就把勾搭上沈雪吟的事給說出來。
宋詩筠一聽就炸了,叫起來:“你怎麼能做這麼沒原則的事呢?我明明才幫助你搞了她呀?讓她在老公面前丟臉丟盡了,你怎麼突然回過頭要和她成爲好朋友呢?”
金倍腦子清晰得很,嗤鼻道:“獅子,你就別把屎盆子朝我頭上扣了。你搞沈雪吟,還不是你想搞她。你對她老公賊心不死,我可單純只是爲了工作。”說完這句話,她話鋒一轉,開始陳述她對北京路小學當下情勢的分析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