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花著雨又出了一趟宮,去醫館抓了保胎藥,那味血蓮外面醫館果然奇缺,一時都沒貨,她只得作罷。回宮時,因爲提着東西,被看守宮門的御林軍檢查盤問了一番,雖被她矇混過去,但覺得這樣出宮抓藥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花著雨無奈,便擊了一趟丹泓的水棠宮。如今,唯一的法子,恐怕也只有藉着丹泓的庇護 才能順利的服用保胎藥了。
丹泓看到花著雨過來,極是歡喜。她屏退左右隨行的宮女,起身親自爲花著雨斟茶,笑意盈盈地捧了過來。
花暑雨伸手接過茶盞,望着丹泓素顏上綻放的花一般喜悅的笑意,心中極是不忍,她棒着荼盞,將盞中茶水一飲而盡,慢慢放在桌案上,緩緩說道:“丹泓,我對不住你,有件事我瞞你很久!”
丹泓從未聽過花著雨如此沉重艱難的放氣,脣角笑意慢慢凝住,有些詫異地問道:“將軍,什麼事?”
花著雨極是艱難地說道:“丹泓,我是女子!”
丹泓臉上的血色一瞬間退得乾乾淨淨,美目瞪得圓圓的,眸中全是不可置信。她搖着頭,悽然一笑道:“將軍,就算是你做了太監,就算你不能娶妻。可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歡你,我願意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可是,你不能爲了讓我死心,就說自己是女子吧!
“我沒有騙你,是真的,“花著雨看到丹泓猶自不相信,嘆息一聲,舉手將頭上箍發的髮簪拔了下來,一頭烏髮瞬間披垂直下,宛如山間清泉一羣淌至腰間。
丹泓的身子搖了搖,她幾乎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扶住身側的几案,才穩住了身形。她扶着桌案,一遍一遍地喃喃說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產音越來越低,最後轉爲悲泣。
花著雨知道丹泓終究是信了,她緩緩走到丹泓面前,伸手撫上她的肩頭.緩緩說道:“丹泓,我不該瞞你這麼久,當年,因爲爹爹特意吩咐過,要我決不能暴露女兒之身,否則便是欺君之罪,會連累整個花家。所以,我才瞞了你們所有人。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你就不會爲了我,陷入這深宮之中。
“將軍”丹泓擡首望向花著雨,美目中一片悽然,她慘然一笑,“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好嗎?”
花著雨點了點頭,伸手將髮髻綰好,緩步從屋內退了出去。院子裡靜悄悄一絲人聲,她負手凝立在長廊上,仰望着院內一棵光禿禿的大樹出神。
她知悉這件事對於丹泓打擊極大,唯有給她時間,讓她慢慢接受了。但是.她又不放心離開。
在廊下不如站了多久,天色都漸漸暗了下來,她終於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她緩緩回首,只見丹泓經着眼睛漫步而來,走到她面前,慢慢頓住了腳步。
“我忽然覺得將軍是女子真好,這樣我就不用再執着於將軍爲何不喜歡我了。看來並非丹泓沒有魅力,是不是?”丹泓望着花著雨,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着淚珠,脣角卻揚起一抹苦澀而清傲的笑意。
“丹泓.“花著雨心中一熱,擡袖緊緊握住了丹泓的手。
己是深冬,一場雪紛紛揚揚飄了兩日,整個九重宮闕一片玉樹瓊花,銀裝素裹。
一大早.不到卯時,花著雨便自行醒了過來,這日是她當值,她是宿在皇甫無雙外殿的臨時臥榻上的。其實,作爲值夜的宮人本不能歇息的,但是,皇甫無雙特意準她在外間臥榻歇息,花著雨便也沒有推辭。
她看了看天色,聽到內室傳來皇甫無雙起身聲音,便披上外衫,到內殿門前等候。不一會兒,便聽得皇甫無雙低聲喚人的聲音,噪音醇厚低啞,不再是之前那樣粗噶的公鴨嗓了。
她勾脣笑了笑,便緩步走入內室 看到皇甫無雙已經穿好內衫,正坐在牀榻上打哈欠。
花著雨掃了他一眼,徑直走到衣櫥前,將內廷司依制新作的冬衣朝服取了出來。皇甫無雙伸手接過,懶懶披在身上,花著雨慢慢走過去,伸手爲他束帶理衣。
花薯雨以前做皇甫無雙的太監時,這些事也沒少做過。而今日做來,卻總覺得和以前感覺不太一樣了。
這小子真是長高了.站直他面前,她都得仰首踮着腳才能爲他扣上最上面的一個盤扣。真不能再拿他當小孩子看了。
室內靜悄悄的,除了衣衫的窸窣聲,就是彼此間或急或緩的呼氣聲。穿好衣衫,花著雨後退了兩步打量了他一眼,看到少年長身玉立,貴氣凜然,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殿下,原來你都長這麼高了”
皇甫無雙束好腰帶,長睫毛忽閃了幾下,無限委屈地說道: “你纔看出來啊,”
終於是意識到他長高了,真是不容易啊!
他不知道爲何,竟是分外地期盼元寶知悉自己長高了長大了。
“以後,不能再當本殿下是小孩了!”他笑吟吟地說道。
花著雨勾脣笑道: “奴才哪裡敢將殿下當小小孩看啊!”
有宮人端了水過來,皇甫無雙自行去洗漱,這要是從前,恐怕得讓別人動手服侍他了。花著雨靠在屏風前,低聲問道: “殿下,不知這宮裡的御藥房,可有血蓮這味藥?”
“血連,比雪蓮還要珍貴的藥?應當是有的,怎麼,誰要吃這味藥?”他洗漱完畢,拿着錦帕擦去臉上的水珠,望着花著雨問道。
花著雨幽幽一聲嘆息,蹙眉道:“是宋昭儀,她原本就體寒,如今又是冬日,就病倒了。聽御醫說,需要有血蓮做藥引。奴才想着,她總歸救過奴才一命,實在不忍眼睜睜看着她被病痛折磨。”
皇甫無雙皺了皺眉頭,剛洗過的臉龐帶着-股清新的氣息,沾着一絲水汽的長睫輕揚着,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黯淡,他隨手將錦帕丟給身側的宮女,不經意地說道: ‘小寶兒,,你對宋昭儀倒是很上心啊。”
“知恩自然要圖報,”花著雨輕聲說道。
‘準了,御藥房的藥你可以隨意去取,不用再回我,”皇甫無雙言罷,負手大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心中如釋重負,終於不用愁藥了。
雪後初霽,整個皇宮被落雪覆蓋,猶如廣寒仙境,巍峨而壯麗。兩人踩着碎雪,一路到了勤政殿。
這些日子,皇甫無雙並未稱帝,只是代替康帝監國,是以每日裡也不用上早朝,只命小太監到金鑾殿將大臣們的奏摺帶過來,在勤政殿批閱。
今日,兩人一到勤政殿,便看到外面的雪地上,跪着十幾名大臣。此時正是卯時三刻,天色將明未明。在往常,正是皇帝早朝的時辰。而今,皇帝病重,這些大臣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個摺子.看到皇甫無雙過來,都伏地叩頭道:“請殿下讓微臣等前去探望康帝病情。”
皇甫無雙劍眉一凝,快步走到大臣們面前,冷笑道:“本殿下說了多少次了,傷弟的病情是傳染的,本殿下是顧慮到你們的安康,你們怎麼還這麼固執!”
花著雨站在一側,眯眼掃過那些大臣。只見其中並無姬鳳離,據說自從回到京中,他便稱病沒有上朝。但,花著雨卻明白,他雖然沒有到,但是,這些鬧事的大巨卻無疑是得了他的授意。花著雨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互遞眼色.很顯然是見不到康帝皇甫無傷是不會罷休的。”
“殿下,”花著雨趨前一步道, “既然各位大人心繫康帝病情,不如就讓大人們去探望也好,如此冰天雪地,大人們若是凍壞了身子,豈不是我南朝之禍。
皇甫無雙凝了凝眉,驚異地掃了一眼花著雨,皇甫無傷眼下是被他囚禁的,自然是不能見人的。
花暑雨傲笑着朝皇甫無雙做了一個手勢,皇甫無雙心領神會,回首冷然道: 既然各位大人一定要去探望康帝,那便隨元寶去吧。不過,本殿話說在前面,不管是哪位大人,但凡前去探望了康帝,需在宮中隔離幽禁一段日子 ”
那些大臣原來是要起身的,但是聽到皇甫無雙後面的話,臉上頓時一僵。誰都明白,在宮中幽禁一段時日代表看什麼。那豈不說明有去無回,皇甫無雙自可對外放出,他們探望了康帝,也同樣感染了病情,甚至於病重而亡“哪位大人要隨小寶兒前去,請了!”花著雨淡淡說道。
一衆大臣面面相覷,臉上俱都閃過思量之色。
“傷弟的病,可並非尋常之病。衆位大臣還是回去和家人商量一番再來吧,”皇甫無雙輕快地笑道,言罷,負手漫步進了勤政殿。
“這些個老東西!”皇甫無雙一進到勤政殿,便坐在龍椅上,拍了一下桌子,憤然說道,“當日本殿下要登基,沒幾個敢出來反對的,如今左相回了禹都,一個個都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一會兒要見什麼康帝,一會兒什麼若是見不到康帝本殿下就不能登基。哼!本殿下偏要八日後登基。”
花著雨慢慢擰緊了眉。姬鳳離從十五歲入朝爲官,到如今已有多年,在朝中根基很深。今日這些鬧事的臣子中,也不知有多少是被姬鳳離唆使。
皇甫無雙若要順利登基爲帝,光有太上皇炎帝的詔書恐怕還不行。
“殿下,沒有康帝的讓位詔書,殿下登基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但是,這個死瘸子就是死也不寫詔書,本殿倒是未曾想到,他的骨頭競是這樣的硬,以前倒是小瞧他了。而且,他還不信父皇的詔書是真。 皇甫無雙咬雅說道。
花著雨思量片刻,緩緩道: “不如,讓奴才去試試!”
皇甫無雙點了點頭道:“小寶兒,你能勸動他?”
“奴才並沒有十分把握,但是,如果殿下能寫一紙詔書,言明日後登基絕不傷他,奴才覺得此事便十有八九能成!”花著雨緩緩說道。
丹泓無論如何也是皇甫無傷的妃子,不管丹泓是否對他有情意,花著雨都覺得有必要暫時留下他的性命。
皇甫無雙聞言笑道: ‘小寶兒,傷弟是本殿下皇弟,本殿怎會傷他,你磨墨,本殿來寫。”
花著雨擡袖磨墨,皇甫無雙執起狼毫,醮墨在宣紙上揮灑自如,片刻書好。
花薯雨掃了一眼,只見皇甫無雙威唸了康帝皇甫無傷讓位之賢,並封皇甫無傷爲康賢王,賜封地南詔頤養天年,並承諾有生之年定護得皇甫無傷周全,絕不傷他。
皇甫無雙將詔書卷起來放入衣襟中,淡淡道: “今夜,你便隨我去見康帝!”
花著雨點了點頭。
左相府,鳳園。
姬鳳離自從回京後,便稱病末去上朝,然而朝中局勢他卻瞭如指掌,宮中的密報更是由銅手每日裡送呈。
此時,他塵在臥榻上,伸手接過銅手的最新密報,慢慢翻閱完,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相爺,今日一幫老臣們都敗在元寶手下了,她一句話便讓他們打消了去探望康帝的主意。”藍冰在一側緩緩說道。
姬鳳離將手中密報放在燭火上慢慢點燃,火光映得他狹長鳳眸中一片幽寒他勾脣冷冷一笑, “他的確做的很好,不過,本相猜他和皇甫無雙也應該明白了一個事實,沒有康帝的詔書,皇甫無雙是不會順利登基的。如若本相猜得不過,今夜,他們必定會去見康帝。你命人盯緊皇甫無雙和元寶,看今夜他們去哪裡。務必,將關押康帝的地方尋到,一有消息,立即派人送回來。”
銅手點頭稱是,匆忙下去佈置了。
夜色渾濃,寒星不倦,皇宮內萬盞燈火通明。
花著雨去了一趟水棠宮,將裝扮成太監的丹泓帶了出來。兩人和一衆小太監,簇擁着皇甫無雙的車攆,一路向前走去。
皚皚白雪覆蓋着金瓦紅牆,綿延不絕的九重宮闕在夜色中呈再出冷漠的線條。寒氣撲入鼻尖,冷意沁人。
國攆一路向前,花著雨以爲會向後面偏僻的冷宮方向,亦或是內懲院的方句而去,比竟那裡是適合關押人的地方。卻未料到,皇甫無雙的車攆竟是一路向着太上皇炎帝居住的玄承殿而去。
花著雨心中雖略有穎惑,但想着或許皇甫無雙是打算先探望太上皇,再去探皇甫無傷,便沒有在意。
到了玄承宮,皇甫無雙從車攆上下車,早有小太監迎了上來,領着他們幾人朝着玄承殿一側的偏殿而去。偏殿內以前似乎是太上皇的書房,裡面有一座極大的書架,小太監手腳麻利地書架推開。底下現出一個黑幽幽的臺階來,一路蔓延而下。
花著雨再也未曾料到,玄承宮內竟然也有這樣一處密窒,而康帝皇甫無傷竟然就關在這裡。這,恐怕是誰也難以想到的。
他們沿着臺階,緩緩走了下去。密室內光線幽暗,環境倒是和他們曾經居住的內懲院相差無幾,一樣的陰冷。裡面擺放着一張簡陋的牀榻,上面鋪着棉被。
康帝皇甫無傷正蜷縮在牀榻上打盹,被小太監的犬杷一照,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似乎是難以適應火把的光亮,他睜開眼睛一瞬間,又再次閉上了。過了一會兒,終於又慢慢睜開。視線從皇甫無雙的臉上慢慢掃過,再掃過花著雨的臉龐,最後凝往在花著雨身側的丹泓臉上。宛若靜水深潭般的黑眸剎那間似乎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但,也不過一瞬間,便再次歸於平靜。
他將目光再次轉到皇甫無雙臉上,冷然道, “我早說了,你說的,我是不會同意的!”
皇甫無雙負手走到皇甫無傷面前,居高臨下笑道:“傷弟,到了今日日,你還要固執嗎?你還等着誰來救你呢,這是父皇的詔書,就算沒有你的讓位詔書,我也一樣能登上寶座。只不過,爲了讓那些大臣少流些血而己。
皇甫無傷冷然笑了笑,並不說話。
花著雨漫步走上前去,藉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昔日的康帝。這些日子的幽禁,讓他憔悴不少,看上去極是清瘦。很顯然,他也受過刑,裸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一道鞭痕。不過.一雙眼睛卻是分外的灼亮深冷,暗含着一絲不屈。
花著雨倒是從未料到,看似柔弱的皇甫無傷竟然也有幾分骨氣。
花著雨望着皇甫無傷凝了凝眉,心內輕輕嘆息一聲。不論皇甫無雙還是皇甫無傷,若是不生在皇家,他們或許會是一對互敬互愛的好兄弟,然而,在這皇家,他們卻成了兄非兄,弟非弟的對手 定要鬥個你死我活方肯罷休。
這兩個人,要說誰適合坐上那個皇位,無疑是皇甫無雙。因爲皇甫無傷,只會是姬鳳離手中的傀儡。所以,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說服皇甫無傷,她凝了凝眉,將皇甫無雙親筆所書的那個詔書交到丹泓手中,朝着丹泓點了點頭,便隨着皇甫無雙和幾個小太監一起退了出去。
眼下這種狀況,皇甫無傷恐怕是誰的話都不會聽在耳中。而丹泓,畢竟是他的嬪妃,如今,或許只有她才能和他說上話。而他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玄承宮的偏殿內,燭火搖曳。
等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丹泓終於從地室中走出來。
“怎麼樣', 花著雨問道。
丹泓點了點頭,從袖中將皇甫無傷親筆所書的讓位詔書拿了出來。花著雨接過詔書,交到了皇甫無雙的手中。
皇甫無雙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接過詔書,掃了一眼丹泓,微笑道:“宋照儀身患有病,還爲本殿奔忙.此番立功不小,回去好好歇着。從今日起,你宮裡的幽禁本殿下便解去,你可以自由出入了。水棠宮所需藥物,自可拿着本殿下的牌子到御膳房去拿。”
丹泓脣角輕勾,扯出一抹笑意,朝着皇南無雙施禮謝恩。
幾人出了偏殿,花著雨忽然心中一動。想必姬鳳離也在尋找幽禁康帝的地方,若是被他知悉皇甫無傷關在此處,依姬鳳離的實力,恐怕會來此救人。今夜,難保他沒有派人盯着他們。
花著雨頓住了腳步,回首對皇甫無雙道:“夜色如此美好,殿下要不要在宮由轉一轉?”
皇甫無雙愣了一瞬,隨即微笑道: “既然小寶兒想轉一轉,那本殿下便奉陪到底。”
皇南無雙棄了車攆,帶着花著雨和丹泓,吉祥悄悄出了玄承宮,沿着宮中的青石路,穿過嬪妃居住的後宮,繞過清之宮,到了後宮的御花園.他們在假山羣中轉了良久,出了御花園,又直奔後宮的冷宮地界,後來又到宮中 的內片院去了一趟。
一直轉到三更的更漏聲傳來,他們才才悄悄回到了居住之地。
醉仙坊。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然而醉仙坊內依舊熱鬧非凡。
樓下的大廳內,琉璃宮燈光線迷離.燈下,人影憧憧,裘衣翩翩。戲臺上一名美貌的歌姬懷抱琵琶,纖手輕撥,奏出美妙動聽的《醉花間》。
二樓雅室內,左相姬如離一裘白色輕裘,神色慵懶地斜倚在几案旁,透過垂柱在門上的珠簾,神色淡淡地凝視着外面。
身側爲他倒酒的醉仙坊的頭牌小梨妖見他始終神色淡漠慵懶,笑吟吟道:“相爺,可是有想要聽得曲子,梨妖爲您彈一曲?”
姬鳳離仰首將杯中酒瀟灑飲盡,飲畢手執琉璃盞隨意把玩着,“不用了 !”
小梨妖抿脣笑道: 相爺,梨妖最近新譜了一個曲子,您就賞臉聽聽吧!.’
姬鳳離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也好!”
小梨妖頓時笑靨如花,將手中酒盞放下,掀開珠簾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取了一架瑤琴過來,放在地面上,錚錚鮮起來。
一曲未終,珠簾審被掀開,銅手快步走了進來。
“相爺,銅大爺來了。”小犁妖按住琴絃,笑道。
銅手肅然站在姬鳳離面前,低聲稟告道:“相爺,今夜皇甫無雙和元寶先是去探望了太上皇,在那裡逗留了兩盞茶的工夫,然後就去了清之宮,在那裡之逗留了三盞茶的工夫,後來就去了御花園,在御花園的假山羣裡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後來去了冷宮,在冷宮又待了三炷香的工夫,後來就去了 內懲院,這次待得時候長點,有半個時辰的工夫,然後,就回去了,這一夜,他們快要交整個皇宮走一遍了。”
姬鳳離執着酒盞,正在飲酒,聞言黑眸一凝,脣角勾起一抹凌厲的笑意“皇甫無雙平日裡去太上皇那邊多不多”? 姬鳳離淡淡問道。
“挺多的,聽說這一次從內片院出來後,便對太上皇的病情尤爲關心。
“白日裡沒時間去請安,一般晚上都會過去,”銅手道。
姬鳳離端着茶盞沉吟片刻,緩緩說道:“看來,需要走另一步棋了!”
丹泓從皇甫無傷手中得到讓位詔書後,皇甫無雙的登基也算是名正言順。經過幾日籌備,終於定在十二月初舉行登基大典。
十二月癸未日,這一日天氣晴朗,空中飄蕩着淡淡的雲氣。
這一日.是南朝新皇皇甫無雙登基的大日子。不到寅時,皇甫無雙便在宮女的侍奉下沐浴完畢。按照南朝貫例,新皇登基前必須前往謹身殿去更換龍袍,等待寅時的即位大典。
花著雨如今已經是從二品的太監總管,今日大典,便是她司禮。她身着一襲新做的絳紅色太監宮衣,腰間束着黑色繡着雲紋的玉帶,髮髻高束,頭上戴着官帽,手中揚着拂塵,看上去有和說不出的翩翩風致。
謹身殿內一片燈火通明,宮女太監數不勝數,但每個人雖然忙忙碌碌,但卻都是鴉雀無聲,緩步進雲,竟好似入無人之境一般。
紫檀木桌上擺着新皇的明黃色流彩錦緞如意團龍盤領的龍袍和雙龍戲珠紋金絲翼善冠。
“離登基大典還有半個時辰,請皇上更換龍袍,”花著雨高聲喊道。
立刻,一衆宮女匆忙涌了過來,捧起紫檀木桌上的龍袍便要爲皇甫無雙更換。
“慢!”皇甫無傷忽然冷聲喝道。
聲音雖不大,但這宮裡的宮女們哪個不知皇青無從的脾氣,頓時嚇得一哆嗦,手拿着龍袍,齊齊跪倒在地,個個雙手篩糠似地抖個不停,生怕自己不知哪裡得罪了新皇。
皇甫無雙卻不理這些宮女,脣角一揚,朝着花著雨笑道““小寶兒,你來爲本殿下穿這龍袍!”
花著雨微微一愣,今日登基大典,她是司禮總管,這龍袍本不該由她服侍着穿的。但,皇甫無雙提了出來,她只得慢慢地走了過去,從宮女手中接過龍袍。
“你們都下去!”皇甫無雙冷冷說道。
一殿的宮女太監如蒙大赦,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
花著雨勾脣笑道:“皇上,這服侍穿衣的話,日後可不是奴才的活了!”
皇甫無雙勾脣微笑,“小寶兒,這龍袍一定要你爲本殿下穿,本殿下才踏實。”花著雨服侍着皇甫無雙穿上了龍袍,戴上了雙龍戲珠紋金絲翼善冠。一瞬間,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年,成了“肓挑日月、揹負星辰”的九五之尊。
那一襲明黃色龍袍,首襟繡有十二條團龍,後面用金縷絲線繡有日月星辰、海水江牙、火珠雲紋等十二章紋樣,簡直是富麗堂皇,華貴至極。
擁有逾百年曆史的太極殿上,在京六品以上的官員皆身着朝服,手持笏板,按品階站立在太極殿前等候。
辰時一刻,隨着黃門官一聲高喝: “皇上登基!”
一時間,鐘鼓齊鳴。
百官齊齊拜倒在地。
珠簾微動,一襲龍袍的皇甫無雙緩步走出。
身着絳紅色從二品宦官服的花著雨手捧聖旨隨着皇甫無傷漫步了出來。
深冬的日光,暖暖的從稀薄的雲層中射出,照在花著雨身上,籠着她挺撥的身姿。她緩步走到百官面前,展開聖旨,高聲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望兄皇甫無雙賢德仁孝,今繼承大寶,改無宏武……”
“聯上承天命,下順民心,今日得承帝位,爲謝上蒼之厚愛,並施恩於萬民,諭大赥天下,免全國上下一年賦稅……”
御前總管,南朝內監第一人花著雨手捧黃綾聖旨在御街下宣讀,清澈無塵的聲音猶如日的一縷清風,撲面而來。“欽此!”
花著雨靜靜站在御階上,修長身姿站得筆直,一襲絳紅色的錦袍被冷風啖得獵獵翻舞,恍若謫仙欲飛。
姬鳳離一襲朝服站在百官之中,他袖色淡淡地凝視着花著雨,兩人都目光無意間對視,眸光俱都冷然猶如刀鋒上泛起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