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端木琉璃問道:“難道就沒有任何一種功夫是可以破解日月神功的嗎?萬事萬物相生相剋,這日月神功沒道理沒有剋星吧?”
楚凌雲搖頭:“萬事萬物相生相剋是沒錯,不過老頭子說,日月神功的破解之法即便知道也沒用,因爲那解法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矛盾。”
端木琉璃頓時興趣大增:“什麼意思?”
“不知道。”楚凌雲痛快地搖頭,“老頭子沒細說,就只告訴了我這麼多。”
端木琉璃想想:“那如果任由此人這樣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這得看他想要的是什麼。”楚凌雲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他只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自然禍國殃民,貽害無窮。如果他是正義之士,想要行俠仗義,那自然可以造福整個玄冰大陸。不過若是正義之士,恐怕不會練這種損人利己的功夫。”
一聽這話端木琉璃不由撓頭:“既然如此,就不能現在想辦法制止他嗎?找個把人對你來說從來不是難事,怎麼這次連試都不想試?”
楚凌雲依然搖頭:“不是我不想試,而是如今我也不知他這日月神功練到了第幾重,說不定我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練的是不是日月神功,若是貿然出手,恐怕大大不妥。”
這麼說也有幾分道理,端木琉璃不由點頭,卻依然萬分擔心:“但若繼續等下去,他的神功越來越厲害,禍害的人也越來越多呢?”
楚凌雲沉吟着,眼中閃爍着一抹含義不明的光芒:“稍安勿躁,我馬上想辦法聯繫老頭子,讓他回來看看再做決定。”
一聽這話端木琉璃不由愣了一下:“你說誰?你師父?他還活着?”
楚凌雲眨眨眼:“我有說過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嗎?放心,他活得可帶勁呢!而且原本一直在琅王府陪着我,我們成親之前不久他才離開的,說要到處遊山玩水,享受人生。”
端木琉璃還未說什麼,秦錚已經哼了一聲插上一句:“做人要有良心啊,他老人家明明是去給你找血寒玉,只不過沒找到罷了。”
楚凌雲若無其事:“沒錯,是找血寒玉,順便遊山玩水。我體內的寒毒解了之後,他就遊得更加開心了。”
雖然兩人素未謀面,端木琉璃卻對他很有好感,腦中已經自動勾畫出了一位仙風道骨,長髯飄飄,頭髮花白的仙人形象,不由微笑開口:“還未請教,尊師高姓大名?”
楚凌雲笑笑:“老頭子姓瀟,名諱上行下空。”
瀟行空?這名字不錯,天馬行空的,想去哪去哪。
不管怎樣,這幾句話讓端木琉璃感到莫名的心安。她雖然從未見過這個老頭子,但既然有資格做楚凌雲的師父,那必定是位風塵異人,否則怎能教出如此驚才絕豔的徒弟?說不定只要他一來,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只不過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真正令人心安的並不是這個老頭子,而恰恰是她這個創造了無數奇蹟的琅王妃。
既然暫時無計可施,衆人便各自散去,楚凌雲則抓緊時間發出信號,希望能儘快聯絡上瀟行空。如果此時瀟行空身處鬧市,無論在哪一國都沒關係。如果他心血來潮,突然想到什麼人跡罕至的山野密林去尋寶,那就麻煩了。
衆人顯然都對瀟行空寄予厚望,所以聽說他要來,便各自放了一大半的心。惟有楚凌雲,雖然臉上神情不動,眼底的擔憂卻有增無減。
剛纔他對衆人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但有一點他卻選擇了隱瞞,那就是這個三更半夜到處吸人內力的人究竟是誰,他心中其實有一個答案,只不過並不曾最終確定。
當然,之所以隱瞞也並不是因爲他信不過這些人當中的任何一個,只是事關重大,瀟行空曾經再三叮囑,若無絕對必要,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還有一點瀟行空也曾經再三叮囑過,如果將來發現有人練成了日月神功,讓他千萬不要自己跑去逞英雄,否則下場很有可能就是個死。當然,死他並不怕,關鍵是要死得其所,不能白白送死。
爲今之計,只有等瀟行空趕到,師徒兩人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當然,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只是……你真的是我猜的那個人嗎?難道老頭子多年來的擔憂終於還是變成了現實?
夜色已深,周圍一片寧靜,昏黃的燭火映照着佛堂內的一切,更映照着那座莊嚴的佛像。只見他臉容安詳,慈眉善目,悲憫地注視着匍匐在他腳下的衆生。
佛前跪着一個一身僧衣,長髮披肩的男子,正輕敲着面前的木魚,口中默默唸誦着經文,正是一心向佛的二皇子楚凌霄。
乍一看去,雙目微閉的他如同佛像一般,似乎十分安詳,但若仔細一瞧就會發現,他眉宇之間鎖着一絲銳利,只怕還遠遠不曾達到四大皆空的境界。
便在此時,只聽身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他立刻停止唸誦,微微睜開了眼睛:“什麼事?”
進來的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站定腳步,他微微躬了躬身,低聲說道:“師兄,師父有請。”
楚凌霄點了點頭,隨即起身:“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小和尚轉身而去,楚凌霄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衫,也隨後出了佛堂。穿過院子,進了東邊的廂房,他上前幾步躬身施禮:“師父,您找我?”
正對門的榻上,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和尚盤膝而坐,臉色蠟黃的他彷彿終年帶着病容,而且不苟言笑,至少入寺四十年來,他從未露出過一絲笑容,令人望而生畏。
他便是這座寺院的住持法華大師,也是楚凌霄的師父。自癡迷佛法以來,楚凌霄便一直跟着他修行。當日楚凌霄想要直接落髮爲僧,也是他說楚凌霄塵緣未了,六根不淨,才一直拖延到現在。
聽到問話,法華大師睜開了眼睛,眼中剎那間光華四射,居然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幸好緊跟着便重歸於平靜,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坐。”
楚凌霄答應一聲上前落座,垂首靜候吩咐。法華大師重新閉上了眼睛,輕輕捻動着手中的佛珠:“怎樣了?”
乍一聽來,這話自然是沒頭沒尾,楚凌霄卻毫不奇怪,輕輕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至少沒有十足的把握。”
“嗯。”法華大師答應一聲,“沒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動手,要永遠記得前車之鑑,寧可再多等一等,也務必要保證一擊而中。”
楚凌霄點頭:“是,我知道。”
法華大師轉頭看他一眼:“心性要休養,功夫卻也不能荒廢,這幾日可有勤練武功?”
楚凌霄點頭:“是,不敢不聽師父教誨,從無一日倦怠偷懶。”
法華大師沉默片刻:“既如此,那你去吧,萬事小心。”
楚凌霄答應一聲,輕輕起身而去,室內重新恢復了寧靜。許久之後,法華大師才睜開雙眼,脣角勾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第二天一早,楚凌霄剛剛起牀洗漱完畢,便有小和尚來報,說顏貴妃派人傳話來,請他立刻入宮一趟。
楚凌霄一聽便眉頭微皺:“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小和尚點頭:“來人說,貴妃娘娘身體有恙。”
楚凌霄又是眉頭一皺,又有恙?只怕這恙不在身上,而在心裡吧?
楚凌霄修行的寺院雖然也在京城之中,卻十分偏遠,當他出現在顏貴妃面前,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整了整儀容,他飄然上前:“兒臣見過母妃。母妃可好些了嗎?”
顏貴妃原本懶洋洋地斜倚在榻上,看他進來便揮手命侍女全都退下,說要與這個久未見面的兒子好好聊聊。
不多時,房中已經只剩下了母子兩人,她才慢慢坐起身,面色陰沉地開口:“皇上封寧賢妃爲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楚凌霄點頭:“兒臣只是不在宮中,並非隔絕人世,事情已經發生那麼久了,自然早已聽說。”
顏貴妃沉默片刻,一聲冷笑:“其實若論資格,這個皇后應該是我和凝貴妃二者擇一,你可知皇上爲何最終選擇了寧賢妃?”
楚凌霄神情淡然,輕輕捻動着佛珠:“凝貴妃的背後是整個端木世家,三弟又是她的兒子,父皇寧肯讓後位懸空,也絕不會讓凝貴妃入主中宮。”
“沒錯。”顏貴妃的神情依然陰沉,“皇上寵愛凝貴妃,一多半是做給端木世家看的,藉以安撫人心。但若老三不是凝貴妃的兒子,皇后的鳳冠未必一定不會落在她頭上。”
楚凌霄依然神情不動:“至於你,父皇怕是很久不來了吧?”
顏貴妃的眼中掠過一抹冷意,繼而微微冷笑:“母妃人老珠黃,你又一心向佛,不像老三一樣立下過赫赫戰功,無法讓他臉上增光,他還來做什麼?”
楚凌霄看她一眼:“那倒不至於,母妃依然嬌美如少女,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是沉魚落雁。”
這一點倒並非全是恭維,年近四十的顏貴妃因爲保養得當,肌膚依然細膩滑嫩,臉上看不到半點皺紋,一雙眼眸更是黑裡透亮,水潤靈動,看去也就二十出頭。
對自己的容貌一向十分自信,顏貴妃不由輕輕摸了摸臉頰,眼中冷意幽然:“我一直懷疑,他從未考慮過立我爲後是因爲你。”
“這不奇怪。”楚凌霄淡淡地挑了挑脣,“你把他好好一個皇子教導得一心癡迷佛法,他怎會放心把整個後宮交給你?不過這既然已經是事實,你又何必爲此鬱鬱不樂?”
顏貴妃冷笑搖頭:“這個結果早在我預料之中,我怎會爲此自找不痛快?”
楚凌霄眉頭一皺:“既如此,你派人叫我回來是爲了什麼?”
儘管房中已無他人,顏貴妃還是本能地左右瞧了瞧,接着壓低了聲音:“你知不知道如今宮中的局勢已經向着老三一邊倒了?就算皇上不肯封凝貴妃爲後,恐怕也阻擋不了老三的勢頭!是個人便看得出來,無論從哪一方面,老五都比老三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楚凌霄默不作聲,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顏貴妃皺了皺眉,接着說道:“最糟糕的是老三已完全康復,聲勢更加如日中天,那麼接下來……”
“此事我心中有數,你不必多說。”楚凌霄突然打斷了她,淡淡地說着,“凡事皆有定數,只是時候不到,時候一到,一切自見分曉!”
顏貴妃愣了一下,繼而微微冷笑:“不愧癡迷佛法這麼多年,跟母妃還學會打禪機了!也罷,既然你心中有數,算母妃多嘴了!”
楚凌霄看她一眼,並不曾作聲,顏貴妃驀地覺得心頭有些煩躁,便衝他揮了揮手:“罷了,你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楚凌霄答應一聲轉身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顏貴妃只是皺了皺眉,便輕輕閉上了眼睛。這個兒子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所生,是她肉中的肉,血中的血,也是貨真價實的皇家血脈。既然生在了帝王之家,做母親的自然希望兒子能夠出人頭地,甚至登上頂峰,君臨天下。
然而,能夠坐上帝位的終究只有一個人,皇帝的兒子卻如雨後春筍。因此,要想坐上那個位置,就勢必要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將所有的春筍都扼殺在萌芽狀態。
可是她這個兒子……
離開她的寢宮,楚凌霄向前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沒有溫情,有的只是刻骨的疏離和冷漠,然後纔回轉身快步而去。
不像當初的霜妃和楚凌雲,顏貴妃和楚凌霄是真真正正的母子,但他們母子之間的疏離卻絲毫不亞於霜妃和楚凌雲。而其中的原因,卻完全不足爲外人道。
同樣一陣煩躁上涌,楚凌霄不得不運起內力暗中調息了一番,心情才慢慢平復下去。抿了抿脣,他勾出一抹充滿諷刺的冷笑:潛心向佛這麼多年,居然就修成了這個樣子?區區幾句話就能讓他煩躁至此?
或許,真正讓他感到煩躁的並不是顏貴妃這幾句話,而是那個像毒刺一般紮在他眼裡和心中的那個人。
夜色深沉。京城鴻運鏢局如往常一樣,打理好一切之後,所有人都陸續進入了夢鄉,裡裡外外一片寧靜。
自從上次內力莫名其妙地少了兩成,江鴻便不敢再輕易喝得爛醉如泥,否則稀裡糊塗地少了些內力還無關緊要,若是稀裡糊塗地掉了腦袋,他向誰喊冤去?
因此除了暗下決心要時刻保持清醒之外,他還在自己的住所周圍設置了不少機關,同時命令守門的侍衛務必時刻保持警惕,決不能放過任何異常現象。
幸好自從那晚的蹊蹺事之後一直過了半個多月,都不曾再有任何異常出現,他不由稍稍鬆了口氣,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反而越發加固了防守。
不過可惜,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所有的防守都形同虛設,若硬說有用處,也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臨睡之前,他如往常一樣仔細檢查了所有的機關,確定全部運轉正常才上了牀,脫衣就寢。輾轉反側片刻,漸漸沉入了夢鄉。
不多時,人影一閃,房中已經多了一個黑衣人,雖然黑巾蒙面,卻遮不住那雙璀璨如星的眼眸。略一沉吟,他一縷指風點中江鴻的昏睡穴,這才上前捏住他的手腕,仔細檢查了一番,眼中立刻浮現出一絲擔憂之色。
站在牀前沉吟片刻,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離開,居然一路回到了琅王府。看到大廳內那道纖麗的人影,他眼中的擔憂化作了柔情,飛身入內的同時一把扯下了蒙面巾:“琉璃,不是讓你不要等我?怎麼不聽話?”
看到夫君平安歸來,端木琉璃的一顆心也放到了肚子裡,跟着淺淺一笑:“不等你回來,你以爲我睡得着?情況如何?”
黑衣人自然就是楚凌雲,上前握住她的手,他嘆了口氣:“看不出來。”
端木琉璃皺眉:“怎麼會?你師父不曾告訴你被日月神功吸走內力的人有什麼特徵嗎?”
“說了。”楚凌雲點頭,“特徵就是,沒有特徵,但是能夠將人的內力吸走的功夫有很多,沒有特徵未必一定就是日月神功。”
明白他的意思,端木琉璃一聲苦笑:“也就是說,只有見到他本人才能確定了?”
“嗯。”楚凌雲又點頭,卻突然吸了吸鼻子,“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可能就什麼都晚了,他要吸走我的內力恐怕也並非難事。”
端木琉璃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總算有你也害怕的人了,這簡直稱得上天下奇聞。”
楚凌雲忍不住咬牙:“幸災樂禍是吧?我又並非神仙,你當我真的天下無敵嗎?”
端木琉璃笑笑:“但你是神話,而且還是不敗神話。”
“算了吧,我是沒臉再吹牛了。”楚凌雲撇撇嘴,態度十分誠懇,“若不是你,我這不敗神話險些就變成死神話了!”
“所以,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端木琉璃笑得溫柔,“有我在,你會更加不敗。凌雲,別那麼愁眉不展,我喜歡看你笑,因爲你笑起來的樣子更讓我迷醉到不可自拔。”
楚凌雲的眼波剎那間溫柔得令人心醉:“原來你在爲我擔心?”
“不然你以爲呢?”端木琉璃嘆氣,“普天之下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我如此牽腸掛肚?”
楚凌雲手臂一展,將她摟入懷中,輕嗅着她發間的芳香:“好,我答應你,不會愁眉不展,會讓你爲我的笑容迷醉。”
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楚凌雲微笑着磨了磨牙:“段修羅,大半夜的不睡覺,你來找我決鬥?”
嘿嘿一聲乾笑,段修羅訕訕然地從柱子後面挪了出來:“路過,路過,你們繼續,繼續。”
楚凌雲哼了一聲,一眼看到他居然也是一身夜行衣,不由挑了挑眉:“喲?親自執行任務?什麼人那麼大的面子,居然要地獄門主親自出馬?”
段修羅搖頭:“沒,我剛剛去找幾個失去內力的人,想看看有什麼線索。不過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這不剛要回房,正好看到你們在……幹那種事。”
這話說的,腦補的餘地未免太大了點。兩人本是夫妻,只要不妨礙別人,做什麼都正常。何況他們只是摟摟抱抱而已,怎麼就是“那種事”了?
顯然也知道自己用詞不當,段修羅立刻一整臉色,趕在狼王發飆之前開口:“瞧狼王的打扮,莫非和我一樣?”
懶得跟他多計較,楚凌雲點頭:“沒錯,不過我也看不出什麼,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他們的內力的確是被人吸走了,而非無緣無故消失。”
“同意。”段修羅點頭,“能夠吸人內力的功夫絕非獨一無二,不能因此認定是日月神功。”
楚凌雲抿了抿脣:“早知道你自己去就好,我何必跑這一趟?反正我們查到的都一樣。”
段修羅笑笑:“我剛要這麼說。”
楚凌雲剛一張口,便聽嗖的一聲輕響,一身夜行衣的藍醉已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有我。”
楚凌雲眨眨眼:“你什麼?”
藍醉吐出一口氣:“你們最後這幾句話我聽到了,我也一樣,逛了一圈,什麼都沒看出來。”
端木琉璃忍不住撫了撫眉心:這三人乃是當世武功最高的三大高手,三人聯手居然還如此一籌莫展,這是什麼樣的節奏?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藍醉接着開口,“此人爲何不把那些人的內力全部吸走,而幾乎都是吸走兩三成左右?他從每個人身上吸走的越少,需要找的人就越多,暴露的危險不就越大?”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不知道!”
藍醉皺了皺眉:“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再這樣等下去,受害的人會越來越多。”
楚凌雲吐出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主動出擊?你知道去哪裡找他嗎?”
藍醉搖頭:“暫時還不知道,不過若是要找,總會有法子的。”
楚凌雲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段修羅:“你的意思呢?”
段修羅想了想:“可以找找看,不過必須秘密進行,不能打草驚蛇。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先弄清楚他的目的再作打算。這樣吧,我讓地獄門的弟子暗中打聽一下。”
二人點頭表示許可,楚凌雲則決定派一部分隱衛施以援手。
眼見天色已經不早,幾人便各自回去休息,一切等調查之後再做定奪。
數日之後,地獄門和隱衛的調查依然沒有任何結果,楚凌雲卻突然收到了身在淵州的端木書晗寫來的書信。
他在信中說,前段時間他去外地做生意,偶然間聽到有些武林人士悄悄議論,說當地突然發生了一件咄咄怪事,很多人的內力毫無預兆地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日常生活無礙,卻也從此變成了普通人,再也不是飛檐走壁的高手!
等他回到淵州,才知道類似的情形也已經出現過!據查,那些人都是被以各種方法弄昏之後,再把他們的內力全部吸走!因此讓楚凌雲他們千萬小心,免得一時不查中了算計。
楚凌雲的眉頭早已緊緊皺起,眼中更是憂色濃重。抿了抿脣,他立刻吩咐秦錚去將段修羅和藍醉請了過來。
“什麼情況?”段修羅首先開口,“是不是隱衛查到了什麼?”
楚凌雲搖頭,將書信遞了過去。二人傳閱完畢,同樣眉頭緊皺,段修羅吐出一口氣:“很明顯,這是同一個人所爲,而且他已經毫無顧忌,開始大肆吸取旁人的內力爲他所用。”
藍醉點頭:“我想他一開始只是從每個人體內吸走少部分內力,應該是爲了給自己的身體一個適應外來內力的過程,顯然,如今已經適應完成了!”
衆皆恍然,楚凌雲更是贊同地點頭:“有道理,如今他必定已經可以吸收任何類型的內力爲己所用,說不定就快到瀲陽城來了!”
此言一出,衆人不由齊齊打個冷戰,各自默然不語。端木琉璃皺眉:“你師父怎麼還不來?等他救命呢!”
楚凌雲搖頭:“找不到他,消息便傳不到他手上。”
端木琉璃沉吟着:“能否直接去找這個人,咱們合力制服他?”
“沒用。”楚凌雲依然搖頭,“他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我們根本無法預知他下一站去往何處。若是跟着他跑,豈不要活活累死?”
端木琉璃輕撫眉心:也是,這種人必定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等他們跟過去,人家早就辦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就只能等他找上門來了?你們覺得他會來嗎?”
“很難說……”段修羅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凌雲,“狼王的內力無人能及,如果能夠得到,比吸百八十人更有用,這種誘惑想必很難抵禦。”
楚凌雲笑笑:“無人能及,卻及不上你,所以你的誘惑力比我更大。他要是來了,他會建議他去找你。”
“蝙蝠公子也不錯。”段修羅誠心誠意地誇讚,“縱然排不上前三,至少也是前五。”
開個玩笑,算是緩和一下氣氛,衆人接着沉默下去。只不過片刻之後,所有的目光便再度在楚凌雲臉上集合,狼王頓時滿臉無辜:“又看我?我真的沒辦法。”
段修羅嘿嘿一笑:“習慣了,萬事找狼王,沒問題。”
楚凌雲立刻鄭重其事地搖頭:“錯,是萬事找狼王妃,沒問題。”
又來了!端木琉璃翻個白眼:“我又不是度娘,沒有那麼強大的功能!”
三人靜了片刻,齊齊吐出一個字:“誰?”
“我就那麼隨便一說。”端木琉璃若無其事,“我最奇怪的只有一點:你們三人聯手,真的打不過他?除了在這裡乾等,就只能乾瞪眼?”
衆人失笑,楚凌雲已經搖頭:“十有*,此人真的練成了日月神功,看來只能等老頭子來告訴我們破解之法了。雖然他認爲無用,但此一時彼一時,十幾年前無用,不代表如今也無用。”
段修羅立刻表示贊同:“沒錯,尤其有王妃在,足以化腐朽爲神奇。”
端木琉璃抽了抽嘴角:“別這麼說,我不想你們到時候太失望。還有,萬一他練的不是日月神功,你們可有破解之法?”
楚凌雲笑笑:“有,直接滅了他。合我們三人之力,把他滅得死死的,沒問題。”
端木琉璃反
倒不解:“爲什麼?”
楚凌雲簡單解釋了幾句:“其他功夫吸人內力都有限,功力也高不到哪裡。但日月神功一旦練成,此人的身體就會變成無底洞,無論多少內力都填不滿。所以他的功力只會越來越高,若說天下無敵也毫不誇張,懂嗎?”
端木琉璃恍然:“原來如此。不過這神功既然如此厲害,想必也十分難練吧?”
“嗯。”楚凌雲點頭,“自日月神功問世至今,少說也已兩千多年,總共也不過三五個人練成而已。若是太容易,怎會有那麼大的威力?”
端木琉璃這才明白楚凌雲等人爲何會對此人如此忌憚,事實若是這樣,由不得他不萬分謹慎。不過轉念一想,她不由咬牙:“到底是哪個缺德玩意兒創出了這種功夫?這不是坑人嗎?”
楚凌雲笑笑:“那誰知道?這功夫由來已久,最初的出處已無從考證。但它明明已失傳了幾百年,本以爲再也不會出現,誰知……”
端木琉璃哼了一聲,恨恨地說道:“這玩意兒若是被我發現,定要將其挫骨揚灰,免得貽害無窮!”
三人聞言皆有同感,但目前來說,除了加強戒備,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瀟行空的到來。
其實若果真展開地毯式的搜索,依百萬楚家軍和數十萬地獄門弟子的威力,未必一定找不到。但他們最擔心的便是對方果真練成了日月神功,那豈不是白白送死?
是以最保險的就是等瀟行空前來給出準確的答案,就算是日月神功,也可以拿到破解之法,未必一定無效。
所以,老頭子,你究竟在哪裡?
然而瀟行空完全感受不到衆人的呼喚,又是數日過去,他依然不曾露面,不定在哪個犄角旮旯裡樂不思蜀呢!楚凌雲自是恨得牙癢癢:你個死老頭!若是誤了大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只不過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瀟行空沒有等來,卻等來了一場驚天鉅變。
這天中午,大廳的飯桌上剛剛擺滿飯菜,衆人的屁股還未坐穩,便看到秦錚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居然完全可以用驚恐來形容:“王爺,各位,不好了,出大事了!”
聯想到最近唯一可以稱得上大事的那件事,所有人都不由微微變了臉色,難道是……
果然,秦錚接着便點了點頭,氣息甚至有些不穩:“我剛剛接到消息,就在昨夜一夜之間,京城中幾乎所有的高手都內力全失,其中包括不少大內密探!”
這個消息委實太過驚人,儘管在座的衆人都稱得上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卻依然忍不住齊齊地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呼!
京城之中習武之人衆多,真正稱得上高手的不過數十人,但此人居然能在一夜之間把他們的內力全部吸走,其功力之高,恐怕已經並非在座的任何人能夠抵擋!
這也就罷了,大內密探不但身手卓絕,而且行蹤隱秘,爲了防止出現叛徒而危及帝王的性命,每個人都有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藏身之處,互相之間不得隨意打聽,否則罪同謀犯。既然如此,此人究竟是如何準確地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的?
京城中數十位高手,再加上大內密探,足見此人練的必定是日月神功,已經不需要瀟行空親自來證實了!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吸收這麼多內力而安然無恙,彷彿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短暫的震驚之後,楚凌雲碧綠的眸子變得幽深:“消息是否已經傳開?”
“是。”秦錚點頭,“整個京城的百姓都在議論紛紛,僥倖逃過一劫的高手則人人自危,擔心自己也不能倖免,總之四個字:人心惶惶。”
段修羅也早已收起了一貫的嬉笑,眉頭微皺:“狼王,怎麼辦?”
楚凌雲剛一張口,便見邢子涯嗖的竄了進來:“王爺,宮裡來人,說皇上請您即刻往御書房見駕,不得有誤!”
此事既然牽扯到了大內密探,楚天奇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楚凌雲起身,叮囑衆人稍安勿躁,誰也不準離開琅王府,這才迅速趕到御書房見駕。
此時的楚天奇不止感到憤怒,更多的是驚懼!
一夜之間,居然有十幾個大內密探變成廢人,若是長此下去,他這堂堂帝王豈不危矣?
看到楚凌雲進門,他立刻揮了揮手:“不必多禮!雲兒,你消息一向靈通,昨夜之事應該聽說了吧?”
楚凌雲點頭:“是,而且出現這種情形的不止瀲陽城一處,各地已有不下百餘名高手遭此厄運。”
楚天奇吃驚更甚:“什麼?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厲害?萬一他包藏禍心……”
“那是一定的。”楚凌雲吐出一口氣,“若非包藏禍心,他怎會練這種損人利己的功夫?依我看,奪取別人的內力只是開始,他真正要做的是想靠這些內力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天奇聞言自然吃驚更甚:“不可告人的目的?什麼目的?”
楚凌雲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恐怕都一定可以達成了。”
楚天奇的氣息不由一窒:“爲什麼?”
“因爲如今,他恐怕已經天下無敵。”楚凌雲的眼眸微微地閃爍着,“融合那麼多人辛苦修煉數年而得的內力,他的功力已經高到不可想像,普天之下恐怕再無敵手,豈不是隻能任他爲所欲爲?”
一股不祥的預感驟然襲上心頭,楚天奇居然不自覺地踉蹌了一下:“能否現在將他找出來誅殺,以免後患無窮?”
楚凌雲搖頭:“第一,我們找不到他,第二,即便找到了,也打不過他。”
楚天奇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怒意:“一個人打不過他,兩個人呢?十個人呢?千軍萬馬呢?”
楚凌雲笑笑:“真正的高手,即使處身千軍萬馬也如入無人之境,何況他完全不必與千軍萬馬正面交鋒。”
譬如說,他趁着夜色吸走某個人的功力,所有人豈不是一樣乾瞪眼?
明白他的意思,楚天奇只能咬牙:“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楚凌雲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有,祈禱。”
楚天奇一愣:“你說什麼?”
“祈禱。”楚凌雲好心地重複了一遍,“若要做,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他的目的與我們無關,我們也不是他的目標。”
楚天奇徹底愣住:堂堂不敗神話,東越國的赫赫戰神,令人聞風喪膽的狼王,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個人究竟厲害到了怎樣的程度?
他張口結舌,楚凌雲也默不作聲,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卻突然一聲冷笑:“你覺得可能嗎?他的目的若與我們無關,怎麼會對大內密探下手?說不定他就是想先把大內密探全部消滅,然後再對朕……”
雖然只是猜測,楚天奇卻被自己嚇了一跳,禁不住打個哆嗦,後面的話也嚥了回去!
不知是覺得這種可能絕無可能,還是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楚凌雲倒是沒有多少吃驚之色,眼眸依然微微地閃爍着:“這兩者之間不一定有必然的聯繫,或許他只是貪圖大內密探的內力呢?”
楚天奇眉頭緊皺:“但願如此。不過不知道爲什麼,朕總覺得有些不安,雲兒,不如朕將所有的大內密探都集合起來,免得被人各個擊破,你覺得呢?”
楚凌雲略一沉吟:“短時間內可以,但若此人
一直不除,恐怕並非長久之計。而且將他們都聚集起來,也容易被對方一網打盡。”
這不是廢話嗎?我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除掉這個人。楚天奇看他一眼:“除了祈禱,你可還有別的法子?”
楚凌雲想了想,笑得有些無奈:“有,但一樣不靠譜。”
楚天奇哼了一聲:“別告訴朕是聽天由命。”
楚凌雲居然點了點頭:“父皇英明。至少目前爲止,除了這兩個法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楚天奇慢慢坐了回去,許久之後才吐出一口氣:“連你都這麼說,看來真的是無計可施了,這可怎麼辦?對了,這種情形是否只在我東越國出現,其餘三國呢?”
楚凌雲搖了搖頭:“似乎沒有,而且即便東越國,也只是在京城周邊的地區,並不曾涉及到太遠的地方。”
楚天奇點了點頭:“既如此,朕只好先將所有的大內密探都集合起來再說。還有,派他們秘密打探一下,看能否找到此人的落腳點。就算必須出動千軍萬馬,也一定要將他除掉!”
楚凌雲默默地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真的無能爲力。
回到琅王府,楚凌雲反常地有些沉默,完全沒有跟任何人說話的興趣。衆人都看得出這一點,便各自保持着沉默。
端木琉璃默不作聲地遞上一杯熱茶,楚凌雲衝着她溫柔地笑笑,接過來喝了幾口,才總算將方纔與楚天奇的對話簡單重複了一遍。
與藍醉對視一眼,段修羅忍不住苦笑:“狼王,你太有個性了,跟皇上居然還敢說祈禱?”
楚凌雲笑笑:“我說的是實話,什麼個性不個性?不然你倒說說,還有什麼辦法?”
段修羅自然無言以對,他要是有辦法,早就去滅了那個人了,否則他難道不怕被人吸走內力嗎?
藍醉皺了皺眉,又像是問兩人,又像是自言自語:“如果那個人來吸我們的內力,我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沒有人回答,但若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楚凌雲的眼眸一直在微微地閃爍着,如同端木琉璃一樣。
夜色漸漸深沉。
忙碌了整整一天的楚天奇疲憊不堪,內侍前來詢問今晚召哪位嬪妃侍寢,他也毫無興致,揮手命其退了下去。何況爲了自身的安全起見,他早已暗中命所有大內密探集合,讓他們藏在暗處保護。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他如何能夠盡興地與嬪妃享受魚水之歡?
強撐着洗漱完畢,換上乾淨舒適的中衣,楚天奇躺到了牀上,卻輾轉反側,許久無法入睡。白日裡楚凌雲說的那些話始終在他的腦中徘徊不去,由不得他不擔心。
此人的功力既然已經天下無敵,他勢必會利用這一點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楚凌雲猜測此人很有可能是個男子,對一個男子來說,最想得到的無非就是金錢、權力、美女。一旦有了權力,金錢和美女也就滾滾而來,若論權勢,天下間又有什麼能夠比得上一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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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如今他最有可能成爲此人的目標,而且是終極目標。一想到此,他就覺得心驚肉跳,哪裡還睡得着?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漸漸萬籟俱寂,楚天奇才總算感到睡意襲席捲而來,不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然而,就在不太踏實的睡夢之中,他卻突然覺察到了什麼,不由本能地猛然睜開了眼睛。然而下一刻,他卻嚇得渾身一顫,驚呼聲立刻就要衝出口!牀前居然站着一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瞧他那高大的身材,顯然正是個男子,難道他就是那個專門吸人內力的高手?
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黑衣人冷笑一聲,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楚天奇便感到一股凌厲的氣流撲面而來,令他不但動彈不得,甚至發不出絲毫聲音!
周圍有無數大內密探暗中保護,此人卻依然不費吹灰之力地來到他的牀前對着他爲所欲爲,而且不曾驚動任何人,他的功力恐怕已經遠遠在以身手卓絕聞名天下的狼王之上了吧?
那些大內密探呢?都幹什麼去了?是還未覺察到這裡的異常,還是早就被此人通通滅掉了?
居然看懂了他的疑惑,黑衣人低低地開了口:“在找那些大內密探嗎?不妨告訴你,就在你美美地睡了一覺的工夫,我已經把他們的內力都吸了過來。當然還要謝謝你替我把他們集合起來,否則我還得一個一個去找,會浪費不少功夫。”
一聽此言,楚天奇不由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眼皮大概是他身上唯一還能自由調動的肌肉了,真是可惡,居然被楚凌雲說中,果然被這人找準機會一網打盡了!早知如此,何必將大內密探都聚集起來?留着說不定還會有幾分用處。
不過這好像不是重點,來人究竟有什麼目的?難道真的是衝皇位而來?
一想到此,楚天奇立刻睜開眼睛,無聲地表達着詢問的意思。
黑衣人顯然也並不曾打算隱瞞,接着便冷冷地笑了一聲:“難道你不覺得我的聲音對你而言,其實並不陌生嗎?”
楚天奇又是一愣,拼命壓下心中的恐懼仔細一分辨,眼中立刻露出一抹恍然,更多的卻是不敢置信:什麼?你……
“看來你已經聽出來了。”黑衣人又是一聲冷笑,居然擡手慢慢揭去了臉上的蒙面巾,露出了本來面目,“沒錯,就是我。”
楚天奇臉上的表情像是要昏過去,因爲他千算萬算,聯想到了任何一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個!他究竟要幹什麼?
黑衣人神情悠哉,慢慢搖晃着手中的蒙面巾,如話家常:“你想問我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別急,你很快就知道了,而且我要做的這些事必須有你配合,否則,這齣戲的精彩程度就會降低不少呢!”
看着此人這張猶如鬼魅的臉,楚天奇白眼一翻,終於真的昏了過去。黑衣人見狀眉頭一皺:“裝昏?抱歉得很,在我面前,你想昏過去都不可能!”
不過是片刻之後,楚天奇便重新恢復了清醒,當面前那張臉再度映入眼簾,他簡直恨不得立刻就死了算了……
四周依然安靜得很,誰也不曾注意到這黑衣人究竟是何時來的,更不曾注意到他是何時離開的。
晨曦一如寄往地降臨。
內侍已經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了好幾次,卻不敢進去打擾。昨天晚上楚天奇就寢之前就曾吩咐過,在他起牀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他更不會見任何人。內侍也知道楚天奇這幾天一直睡得不安穩,希望他能好好睡一覺。但如今已經日上三竿,紗帳之內卻依然毫無動靜,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響。生怕他打擾楚天奇休息,內侍忙迎了出來,擡頭一看才發現來人居然是二皇子楚凌霄,便趕忙躬身施禮:“老奴見過二皇子。”
這位一心向佛的二皇子一向是雅緻淡然的,然而不知爲何,這次他卻雙眉緊鎖,眼中更是閃動着一抹明顯的焦急:“公公不必多禮,父皇呢?”
內侍又施一禮,恭敬地說道:“回二皇子的話,皇上還在歇息,並吩咐過不準任何人打擾。”
“怎麼會這樣?”楚凌霄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父皇昨日黃昏明明派人傳信,讓我今日一早前來見駕,說有重要事情與我商議,怎會直到此時還在歇息?”
內侍聽聞此言也是一愣:“有這種事?”
楚凌霄點頭,從袖子中抽出了一封手諭:“公公請看,父皇手諭在此,難道還做得了假嗎?”
內侍只看了一眼,便可以肯定那的確是楚天奇的字跡,不由試探着說道:“皇上會不會是太累了,因此多睡了一會兒?”
楚凌霄本能地點了點頭,接着卻又搖了搖頭:“不,不會的,不管有多累,父皇從來不會睡到這麼晚的,該不會是龍體不適吧?”
內侍一聽不由激靈一下子:對呀,剛纔怎麼沒想到?皇上的確從不曾如此賴過牀,必定是因爲發生了什麼意外!
看到他的表情,楚凌霄顯然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說道:“快,快進去看看,如果父皇怪罪,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有這句話墊底,內侍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一溜小跑進了內室,來到牀前小心地開口:“皇上?”
紗帳內毫無聲息,他不得不提高了聲音:“皇上,皇上您醒了嗎?”
仍然沒有人回答,楚凌霄已經跟了進來,眉頭一皺說道:“不對勁,父皇絕對不會睡得這麼沉的!父皇,父皇您醒了嗎?兒臣來了!”
內侍已經開始心慌意亂,就算睡得再沉,如此叫喊之下也應該有所察覺了,爲何紗帳內還是靜得令人頭皮發麻?
彼此對視一眼,楚凌霄終於咬了咬牙:“父皇,兒臣要揭開紗帳了,請恕兒臣無禮!”
說着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揭開了紗帳。原本以爲接下來會看到什麼異常情況,內侍早已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腳底下更是後退了一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楚天奇就閉着眼睛靜靜地躺着,外表看來並沒有什麼異常,彷彿還睡得十分香甜。
原來真的只是睡過了頭。內侍終於鬆了口氣,可是不等他臉上的笑容完全綻開,便陡然聽到楚凌霄一聲驚呼:“父皇!您怎麼了?”
什麼?真的出事了?
內侍剎那間大吃一驚,早已緊走兩步奔了過去,定睛一看才發現楚天奇哪裡是在睡覺,根本已經不知昏迷多久了!此時的他臉色慘白,雙眼緊閉,而且渾身僵直,似乎連胸口都已經沒有了絲毫起伏,乍一看去,簡直就是一具屍體!
內侍只覺腦中轟地一響,下一刻已經撲通一聲軟倒在地,陡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皇上!”
“父皇!父皇!”楚凌霄根本顧不得理會他,跪在牀前抓住楚天奇的肩膀猛烈地搖晃着,“父皇您快醒醒!您這是怎麼了?父皇……”
楚天奇依然雙眼緊閉,可是在楚凌霄的搖晃下,他的嘴角突然涌出了一些鮮紅的血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立即瀰漫開來,聞之令人作嘔!
看到這一幕,楚凌霄頓時嚇得臉色大變,越發用力的搖晃着:“父皇!父皇您怎麼了?”
楚天奇依然毫無反應,口中卻又有一些血涌了出來,倒是一旁的內侍突然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問道:“二皇子,要不要叫、叫太醫?”
楚凌霄如夢初醒,立刻尖聲大叫:“太醫,太醫!”
被這鉅變驚動的不只是太醫,寧皇后、顏貴妃、莊德妃等人也都得到了消息,紛紛趕了過來,各自驚懼不已,更爲皇上的安危擔心。
看到楚凌霄在旁,寧皇后立刻上前兩步問道:“不敢請問二皇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皇上還好好的,怎會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楚凌霄搖了搖頭,滿臉擔憂:“兒臣不知,兒臣是接到父皇的手諭才趕回來的,回來的時候父皇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寧皇后聞言吃驚更甚,又召過一旁的內侍詢問了幾句,才知道昨夜楚天奇是獨自一人安歇的,如此說來,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眼見太醫還在不停地忙碌着爲楚天奇做檢查,寧皇后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只得藉着說話的方法緩解心中的恐懼:“二皇子說是接到皇上的手諭才趕回來的?不知皇上召二皇子所爲何事?”
“兒臣不知。”楚凌霄搖了搖頭,“父皇只是說有重要的事情與兒臣商議,但究竟是什麼事,手諭中卻並未提及。”
寧皇后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惑又增添了幾分:皇上究竟有什麼事情,竟然要與這個一向身在方外的皇子商議?若是國家大事,他不是應該直接找狼王比較靠譜嗎?還是說這件事只跟二皇子有關?
便在此時,太醫終於爲楚天奇檢查完畢,直起了身子,寧皇后眼睛一亮,立刻搶上一步問道:“太醫,怎麼樣?皇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醫眉頭緊皺,神情凝重地躬身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等認爲皇上所患的乃是肺疾。”
“肺疾?”寧皇后呆了一下,“皇上的龍體不是一向好好的嗎?怎會突然患了肺疾?”
太醫略一沉吟,接着問道:“不敢請問皇后娘娘,皇上這幾日是否曾經出現過咳嗽的症狀?”
經他一提醒,寧皇后不由恍然,連連點頭:“沒錯沒錯,你這麼一說本宮倒是想起來了,皇上這幾日的確有些咳嗽,有時咳得急了,還會氣喘呢!”
“那便是了。”太醫點了點頭,跟着嘆了口氣,“除了咳嗽,應該暫時沒有其他症狀,皇上纔不曾加以重視。其實這種病發作迅速,等覺察到不對勁時,可能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此言一出,寧皇后頓時嚇得一哆嗦,臉色更是瞬間蒼白:“你說什麼?來不及?來不及是什麼意思?皇上他……”
太醫更是不敢擡頭,小心翼翼地答道:“娘娘,皇上如今已經吐血昏迷,恐怕……”
恐怕後面會有些什麼內容,寧皇后簡直不敢想象,整個身體更是猛地趔趄了一下,身旁的侍女趕忙上前相扶:“娘娘小心!”
寧皇后只覺腦中陣陣暈眩,眼前更是金星亂冒,好不難受!緊緊抓着侍女的手,她急促地喘息了片刻,纔好不容易重新積聚起了一些力氣:“太醫,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了嗎?皇上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就這麼短短一夜的功夫,怎麼會嚴重到這樣的程度?”
太醫依然搖頭,不過不等他開口說話,原本渾身僵直的楚天奇突然劇烈地顫了幾下,嘴角瞬間涌出了大量的鮮血,觸目驚心!
寧皇后正好面對着牀榻,早將這一幕看在眼中,頓時嚇得一聲尖叫:“皇上!”
伴隨着尖叫,她早已忘記了恐懼,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跪倒在牀前一邊流淚一邊哭喊:“皇上!你怎麼樣?皇上……”
不只是她,其餘嬪妃同樣嚇得魂飛魄散,各自撲上前尖叫:“皇上!皇上!”
衆太醫眉頭緊鎖,卻各自垂首站在一旁,顯然已經無計可施。哭喊了幾句,寧皇后才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說道:“太醫,皇上又吐血了,你快過來看看呀!”
然而太醫仍然只是搖頭:“請皇后娘娘恕罪,並非臣等敢不盡力,而是皇上恐怕真的……已經藥石無效了。”
這句話更如同晴天霹靂,將所有人震得瞬間僵住,如同傻了一般,居然連哭喊都忘記了!寧皇后更是渾身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牀前,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來?
不過片刻之後,她突然眼睛一亮,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快!快去請琅王妃,她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皇上的……哎呀!”
一句話未說完,她突然感到有一股莫名其妙力量在她的腰間推了一下,令她不由自主地撲通一聲倒了下去,上半身更是趴在了牀頭。爲了保持身體平衡,她本能地用手用力一撐,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將楚天奇的腦袋壓在身下。
不過這一下卻正好按在了枕頭上,將枕頭推得歪到了一邊,一塊黃色的布帛頓時露了出來。
這黃帛在場的衆人簡直再熟悉不過,那分明就是聖旨!皇上怎麼會把聖旨壓在枕頭底下?是臨時想到了什麼還未來得及寫,還是已經寫好放在枕下隨時準備公佈?
疑惑間,寧皇后已經重新站直了身體,看着那道聖旨,她暫時不敢伸手去拿。不過侍女已經領命迅速離開,無論如何先把琅王妃請來看看再說,那幾乎已經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眉頭一皺,楚凌霄上前幾步躬身說道:“母后,兒臣覺得似乎有些奇怪,父皇怎會將聖旨壓在枕下?會不會是他有什麼事想要交代卻未來得及?”
寧皇后不自覺地點頭:“本宮也這樣想。但萬一不是呢?倘若聖旨上有什麼機密內容,本宮卻私自翻看,豈不是有違律法?”
楚凌霄點頭:“母后顧慮的是,既如此,那就先請琅王妃來瞧一瞧再說,倘若果真有必要,大不了再請幾位朝中重臣前來作證,便不算是私自翻看了。”
寧皇后默默地點了點頭,暗中祈禱端木琉璃真的可以再一次創造奇蹟,那樣她寧願不知道聖旨上究竟寫了些什麼,或者她寧願相信聖旨根本就是空的,只是楚天奇隨手將其放在了枕下而已,雖然這種可能幾乎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