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書房,兩人慢慢向前走着,一時都有些沉默。許久之後端木琉璃才嘆了口氣:“如今可怎麼辦?是繼續瞞着還是……”
“再說吧!”楚凌雲吐出一口氣,“實在不行就跟父皇說實話,算是斷了他的念想。”
端木琉璃點頭:“如今就盼着蝙蝠公子能夠放下過往的一切恩怨,從仇恨之中解脫出來了。雖然當年的事的確是東越皇室欠了血族的,可事實已經是這樣,就算他繼續仇恨、再殺更多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楚凌雲點頭:“希望他能這樣想。”
正說着,兩人看到楚凌躍向這邊走來,楚凌雲不由挑了挑脣:“是四弟。”
端木琉璃點了點頭:“似乎很長時間不見他了,怎麼看着好像跟過去有點不大一樣了?”
楚凌雲笑笑:“哪裡不一樣?俊了還是醜了?”
端木琉璃白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所說的不大一樣自然與高矮胖瘦醜俊無關,就是說他給人的整個感覺不同了,但究竟是哪裡不同,卻又找不到準確的詞語來形容。
說了兩句話的功夫,楚凌躍已經走到了兩人面前,而且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一切恩怨,臉上居然帶着和氣的微笑:“見過三皇兄、三皇嫂。”
外觀看來,其實並沒有很大的變化,頂多就是眼神深沉了些,皮膚白了些,嘴脣比往常紅了些,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楚凌雲點了點頭:“原來是四弟,最近可還好?”
楚凌躍點頭:“好,多謝三皇兄關心。我還要去給母妃請安,告辭了。”
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楚凌雲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卻瞬間消失不見,依然滿臉若無其事。
端木琉璃也精明得很,立刻問道:“凌雲,你看出了什麼?”
楚凌雲晃晃腦袋:“看出他跟過去不大一樣了。”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不說算了,我自己看。”
楚凌雲沒再說什麼,卻不代表他什麼都沒想:四弟,事實果真像我想象的那樣嗎?如果是,你可別後悔。
等他們走遠,而且在走過一個拐角的地方,楚凌躍終於回過頭看了兩人的背影一眼,挑脣笑了笑,笑容是那麼惡毒。
來到凝貴妃的寢宮,看到楚寒薇正在陪着凝貴妃說笑,楚凌躍上前見禮:“兒臣見過母妃。”
凝貴妃轉頭看着他,面帶微笑:“不必多禮,過來坐吧。躍兒,你好長時間不來看母妃了,最近很忙嗎?”
楚凌躍落座,隨即搖了搖頭:“還好,是忙了些,沒顧得上來看望母妃,請母妃恕罪。”
仔細端詳了他一眼,凝貴妃也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不由皺了皺眉,試探着問道:“躍兒,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是不是累着了?怎麼母妃看你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呢?”
楚凌躍眼中閃過一道微芒,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忙什麼,不過就是讀讀書,寫寫字,可能這幾日睡得晚了些,所以臉色不是太好,兒臣沒事,母妃不必擔心。”
凝貴妃依然有些不放心,叮囑了幾句:“讀書寫字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身體,千萬不要熬夜,熬夜最傷身了。”
“是,兒臣知道。”不願讓話題繼續糾纏在自己身上,楚凌躍轉頭看向了楚寒薇,“母妃與寒薇在說些什麼?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楚寒薇聞言微微有些臉紅,凝貴妃已經含笑說道:“也沒什麼,母妃是看着寒薇年紀也不小了,所以問問她可有中意的少兒郎,可以讓你的父皇爲她賜婚。”
“是嗎?”楚凌躍笑了笑,只是笑容令人有些不舒服,“這倒是一件大事,半點耽擱不得。寒薇,看中誰了?”
“纔沒有呢!”楚寒薇搖了搖頭,“我整天呆在這宮中,根本看不到幾個人,又能相中誰呢?”
“不對吧?”楚凌躍又笑了笑,“我聽伺候你的丫鬟說過,你經常對蘇家大公子讚不絕口,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哦?是嗎?”凝貴妃頓時興致昂揚,“蘇家公子蘇天寧倒是一表人才,完全配得上你。”
楚寒薇的臉早已羞得通紅,連連跺腳搖頭:“纔沒有呢!你們不要胡說,我纔沒有呢!我不過就是隨口說了一句而已,哪裡對他讚不絕口了?四皇兄你不要聽丫鬟胡說八道!”
凝貴妃察言觀色,早已看出她口不對心,故意嘆了口氣說道:“是嗎?那真是可惜了。本宮還想着如果你真的對他有意思,就替你們撮合撮合呢!既然沒有那回事就算了,本宮另外幫你挑好的。”
楚寒薇大急,想承認又實在抹不開這個面子,便撅着嘴站起身說道:“不要不要!兒臣不要!兒臣誰都不要!哼!”一跺腳,迅速跑了出去。
“口是心非,”凝貴妃含笑搖了搖頭,“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是得問問蘇家大公子的意思了,他若同意,這倒是好事一樁。”
楚凌躍反而皺起了眉頭:“母妃,你真的覺得這是一樁好事?”
凝貴妃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你別忘了,蘇家可一向是跟三皇兄走的很近,”楚凌躍冷笑了一聲,“兒臣認爲蘇家未必肯答應。”
凝貴妃聞言,卻有些不贊成地搖了搖頭:“蘇家跟琅王走的近又有什麼關係?咱們之間根本沒有利益衝突。”
“那只是母妃的看法,”楚凌躍又冷笑了一聲,“兒臣敢打賭,事情絕對沒有母妃想象的那麼簡單,蘇家必定諸多顧慮,一定不會答應的。”
凝貴妃沉默了片刻:“既如此,那就以後再說吧。寒薇未必一定要嫁到蘇家,此事也必須慎重考慮,千萬不可草率。”
楚凌躍只是點了點頭,並未再說什麼。凝貴妃看着他,越看越覺得心裡很不踏實,便不放心地追問道:“躍兒,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啊,”楚凌躍一臉若無其事,“不然母妃倒說一說,兒臣有什麼事?”
凝貴妃一時有些無言以對,片刻後才叮囑道:“沒事就好,母妃不是替你擔心嗎?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你也不要再想一些別的,多多修身養性就好。就像你說的讀書寫字,這對你是大有好處的。”
楚凌躍點頭:“是,兒臣知道。”
不多時告退出來,他臉上哪裡還有半分笑容,早已一拳捶在了樹幹上:沒有利益衝突?你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嗎?你不就是說反正我已經沒有做皇帝的資格,所以就算把寒薇嫁到蘇家,蘇家也一樣可以支持三皇兄,不用擔心到時候蘇家夾在中間爲難是不是?
還有,你說不讓我再胡思亂想,不就是說讓我不要再覬覦皇位嗎?哼!誰說我已經沒資格做皇帝了?我就偏偏要做給你們看,到時候看你們誰還敢瞧不起我!
就在此時,他突然一聲低吟,一隻手已經緊緊抓住心口的衣服咬牙說道:“怎麼這麼快就到時候了?不行!得趕快回去!”
忍着劇痛,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皇宮回到了王府。一路進入自己的房間,他關緊門窗,啓動機關進入密室,又關好密室的門,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櫥子裡取出了一個青色的瓷罐。
將罐子抱到桌子上放好,他輕輕打開蓋子,一股淡淡的腥味傳了出來,罐子里居然有一隻令人一見便忍不住頭皮發麻的蟲子:那蟲子大約三寸來長,身上的色彩極爲鮮豔,可謂五彩斑斕,十分奪人眼球。渾身長滿了毛刺,彷彿一隻巨型毛毛蟲,在罐底扭着身子爬來爬去,看久了竟然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如此噁心的東西,楚凌躍卻視爲至寶,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可就在此時,他突然又一把抓緊心口的衣服,痛得呻吟了一聲。不敢再過多耽擱,他立刻收攝心神,直到氣息完全平靜下來才小心地把右手放入了罐子裡,靜靜地等待着。
那毛蟲慢慢蠕動着靠了過來,順着他的手指爬到了他的手心,又一路爬到他的手腕,然後猛地張口咬了上去,開始吸食他的鮮血。一陣尖銳的劇痛驟然傳來,楚凌躍不由渾身一僵,幾乎就要忍不住奪路而逃!
然而他另一隻手緊緊抓着桌沿,拼命咬緊了牙關忍耐着,不多時臉上已經滿是冷汗,氣息更是變得急促而紊亂。而那隻毛蟲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身上那斑斕的色彩也正在慢慢消失,直到整個身體都變得一團漆黑,彷彿一個吹起來的氣球一般!
如此大量而迅猛的失血普通人自然承受不住,楚凌躍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卻仍然死死支撐着。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那球狀毛蟲也靜靜地趴在他的手腕上一動不動,彷彿死過去了一般。
片刻後,那毛蟲的身體突然哆嗦了幾下,然後便如同氣球撒氣一般迅速縮小到原來的樣子,身上那斑斕的花紋又重新出現!經過這樣一輪折騰,它似乎也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一鬆口跌落在罐底,輕輕地抽搐着。
直到此時,楚凌躍才吐出一口氣慢慢站了起來,蓋好蓋子將瓷罐重新收好,咬牙冷笑:我已經沒有資格做皇帝?真正的決鬥的時刻還沒到呢!
夜色深沉。
蝙蝠公子藍醉早已說過他今晚再來,端木琉璃正在安靜地等待。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裡,楚凌雲依然選擇了迴避。
片刻後,端木琉璃突然轉過頭,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便聽到藍醉雖然冰冷卻滿是疑惑的聲音:“你又聽到我來了?爲什麼?”
人影一閃,他已坐在對面,端木琉璃淺淺一笑:“我說過,我要知道你來了,未必一定要靠聽。”
“那靠什麼?”藍醉看着她,目光清涼,“看?聞?感覺?”
端木琉璃不答反問:“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思?”
經過一天一夜的調整,藍醉顯然已經恢復冷靜,二十年的仇恨早已練就了他非同一般的堅忍:“楚天奇的意思?”
“如果你願意,父皇希望這場恩怨徹底了結,”端木琉璃回答,“他願意答應你任何條件,只要你不再用蝙蝠傷害無辜。”
藍醉沉默,許久之後纔開口:“只要他答應我的條件,我也願意結束這場恩怨。無翼血族之事無疑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而在這場悲劇裡,幾乎所有做過錯事的人都付出了代價。”
楚英浩不該因爲“門不當戶不對”就強行拆散一對戀人,結果玉璽被盜。藍星不該爲了達到目的就不計後果盜走玉璽,結果害得族人被殺。楚英浩也不該一時情急滅了血族,結果自己也因此走火入魔,英年早逝。爲了承擔被滅族的後果,藍星只能自殺,一屍兩命!這場恩怨,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可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似乎應該是楚天奇!是他招惹藍星,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可他卻又爲了皇位背棄藍星,在楚英浩面前忍氣吞聲。然而到了最後,他卻登基爲帝,後宮美女如雲,難道他不應該付出一些代價嗎?
看來上天也並非絕對的公平,或者說,絕對的公平從來就是不存在的。
突然之間有了一種極爲奇怪的感覺,兩人幾乎同時擡頭看向了對方。看着那雙璀璨如星的眼眸,藍醉只覺得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輕輕一動,眸中的光芒便有些奇怪起來:“你在想什麼?”
對端木琉璃而言,她只是將藍醉那雙藍汪汪的眼睛當做了一件絕世無雙的藝術品,純粹以一種美的眼光來欣賞,因此神情平靜,笑容淺淡:“我想的和你想的只怕一樣:那個最應該對此事負責的人,偏偏最輕易地躲過了上天的譴責和良心的審判,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你居然也這樣想?”藍醉略略有些意外,眸中的冰冷卻因此而融化了幾分,“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端木琉璃不置可否:“既然你也希望結束一切,那就開出你的條件。”
藍醉略一沉吟:“第一,楚天奇必須昭告天下,聲明無翼血族從未有過謀逆之心,更無謀逆之舉!逝者已矣,我能爲他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人之常情,”端木琉璃點頭,“這一點也早在父皇的預料之中,應該沒有問題。還有呢?”
藍醉輕輕握了握拳,目光還算平靜:“將我父王母后以及其他人的屍骨還給我,我要將他們帶回桃源谷,讓他們入土爲安。”
藍星盜取傳國玉璽一事徹底激怒了楚英浩,因此他不僅滅了整個血族,還命楚天奇將藍陽等一干王族的屍體掛在城門示衆,場景慘不堪言!三日之後,他又命人將他們全部裝進一口巨大的棺木之中,並將棺木放到了一個隱秘之處,好時時提醒後人保持警惕。
端木琉璃雖然不曾親眼見到當時的一切,那悽慘的場景卻完全可以想象,當下微微嘆了口氣:“沒問題,父皇一定會答應。即便他不答應,我搶也幫你搶回來!”
藍醉眸中的溫暖又明顯了幾分,突然輕輕握住了端木琉璃的手:“有你這句話,我很欣慰,你的手好涼,還說你不是血族後裔?”
倒是想不到他居然會有如此大膽的舉動,端木琉璃眉頭一皺,立刻把手抽了回來:“我手涼只是體質的原因,與血族無關。還有嗎?”
藍醉不答,片刻後一聲冷笑:“嫌我髒?你是不是也覺得血族卑賤骯髒……”
“我沒有,”端木琉璃淡然打斷了他,“我已是琅王之妻,又與你非親非故,總該避些嫌疑。”
藍醉點頭,居然並未生氣:“好,是我太冒失。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打聽姑姑的下落,卻一直毫無音訊,我懷疑她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端木琉璃微微一嘆:“不是可能,是事實。她……”
將藍星已自殺身亡、一屍兩命之事說出,藍醉不由閉了閉眼,氣息也跟着一窒:“既如此,姑姑也算是爲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了代價。但她終究不曾做過對不起楚天奇之事,楚天奇也該對她有個交代。”
端木琉璃點頭:“還有嗎?”
“沒有了,”藍醉搖頭,“只要他做到這三件事,東越皇室與無翼血族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無論誰欠了誰的,都讓它煙消雲散了吧,再糾纏已經沒有意義!”
端木琉璃沉吟片刻:“好,我會轉告父皇,而且他應該不會拒絕,你且放心。”
說完,她便看着藍醉不再作聲。藍醉一時不曾明白,片刻後一聲冷笑:“怎麼,這是對我下逐客令的意思了?你怎知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
端木琉璃暗中汗了一下:“你說。”
藍醉看着她,還算平靜:“既然血族被滅之事另有內情,我也不再要求你跟我走,不過你終究是血族人,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端木琉璃扶額:蝙蝠公子,你真是天底下最固執的人。
藍醉不管她想些什麼,接着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不過我今日來得匆忙,只帶了這幾顆‘血魂丹’,你先收着,以備不時之需。”
端木琉璃愣了一下,立刻拒絕:“不,我……”
嗖!眼前已經沒了藍醉的蹤影,只有一句話留下:“三日後我再來,聽楚天奇的答覆,順便幫你帶些別的!”
看着他留下的那個盒子,端木琉璃簡直有一種想要撞牆的衝動:怎麼就讓他誤會到了這樣的地步呢?無論如何都糾正不過來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認定了自己是血族人?難道僅僅是因爲所謂的天音術?
“哇,血魂丹,這可是好東西。”楚凌雲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雖然溫溫潤潤,卻也透着那麼一絲異樣。
端木琉璃回過神,也只是淡淡地一笑:“是嗎?什麼樣的好東西?”
楚凌雲打開盒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層淡淡的紅光,緊跟着便是一股奇異的清香傳入鼻端,竟然令人精神一震,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受用。端木琉璃低頭看時,只見盒子裡有九顆鴿蛋大小的藥丸,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其中,僅憑直覺便可知道是絕世珍品。
楚凌雲笑笑,指着那些藥丸說道:“血魂丹乃是無翼血族所獨有,萃取數十種稀世藥材,經歷九九八十一次煉製最終而成,因此也叫九轉還魂丹。無論受了多重的內外傷,只要服下一顆血魂丹便可起死回生。”
端木琉璃揚了揚眉:“這麼厲害?”
“是,”楚凌雲點頭,“不止如此,服下血魂丹之後,傷勢不僅可以瞬間痊癒,普通人還可以延年益壽,百病不生,練武之人可一夕之間陡增十餘年的內力,一向被世人奉爲至寶。”
端木琉璃咂舌:“如此說來,豈不是與血寒玉有異曲同工之妙?”
“差不多。”楚凌雲笑笑,“只可惜,血魂丹的藥方乃是血族的不傳之秘,除了血族之王及其後裔沒有人知道。何況能得到一顆血魂丹就已經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藍醉居然一次就給了你九顆,足見你對他而言有多麼特別。”
端木琉璃假裝不曾聽出這句話中的含義,淺淺一笑說道:“所以我才說,這個玩笑可開大了,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他相信我並非血族人呢?”
楚凌雲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想啊!”端木琉璃瞅他一眼,“你也明白,藍醉已經孤獨了那麼多年,驟然見到一個自認爲是同族的人,難免有些激動。但我們若不趕緊讓他明白真相,拖延的時間越長,將來他不就越失望嗎?”
楚凌雲撓頭,居然很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有什麼辦法?誰讓天下芸芸衆生,就你一個人會天音術呢!不過說也奇怪,你究竟是如何學會的?之前你一直呆在鎮國公府,內力全失之後更是足不出戶,這一身奇異的本事究竟是從何而來?”
端木琉璃脣線一凝,淡然一笑:“怎麼,終於忍不住好奇心了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怪物?”
“是啊!”楚凌雲一本正經地點頭,“不過那又怎麼樣?我不管你是怪物還是神仙,或者是人是鬼,對我而言只要你是琉璃,那就夠了。”
端木琉璃笑笑:“既然如此,我這些本事是從哪裡學來的重要嗎?”
楚凌雲想了想,搖頭:“不重要,當我沒問。”
端木琉璃暗中鬆了口氣,笑得更加溫和:“那麼,我們不妨討論討論剛纔的問題:你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藍醉相信我並非血族人?”
楚凌雲點頭:“給我點時間,等下一次他來的時候,我會讓此事有一個徹底的了斷,要麼證明你是,要麼證明你不是。”
端木琉璃扶額:“救命啊!我真的不是……”
第二天,兩人便結伴來到御書房面見楚天奇,將藍醉提出的三個要求一一稟明。不出意外,前兩個條件楚天奇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並且說這是東越皇室欠血族的,早就應該這樣做:“他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楚凌雲說道:“第三個條件,與藍星有關。”
“什麼?”楚天奇愣了一下,眼中立刻滿是期待,“難道他知道藍星的下落?”
楚凌雲搖頭:“不是他,是我,準確地說,是通天閣。昨日父皇不是要我請通天閣查一查藍星的下落嗎?”
“是!”楚天奇迫不及待地點頭,“怎麼,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她在哪裡?”
楚凌雲抿了抿脣,乾脆實話實說:“請父皇先有個心理準備,因爲藍星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楚天奇又是一愣,眼中的希望瞬間幻滅,臉色也跟着慘白,不過幸好神情還算鎮定。片刻後,他慢慢點了點頭,嘆口氣說道:“朕原也知道,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她卻杳無音訊,想必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朕已經成爲皇帝,這天底下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如果她還在人世,就算是爲了找朕報仇、算賬,也早就該來了。”
見他如此,兩人都略略鬆了口氣,楚凌雲接着說道:“根據通天閣查到的消息,當日得知血族被滅之後,藍星認爲是自己害了血族,也爲自己盜取傳國玉璽的行爲後悔不已,便回到先皇面前將玉璽奉還,然後自殺身亡,算是向血族賠罪。”
楚天奇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臉色也更加蒼白得沒有了一絲血色。他雙眼發直地盯着前方的某一處,口中不斷喃喃着:“是朕,是朕害了你……朕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說着說着,兩行清淚居然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來,那份愧疚幾乎讓他無法承受。儘管聽到事情的真相之後端木琉璃對楚天奇諸多埋怨,然而看到他此時的樣子,她依然感到有些不忍:畢竟生在帝王之家,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不能與真正心愛的人廝守更是司空見慣。
暗中嘆了口氣,她上前一步說道:“逝者已矣,請父皇節哀。”
身爲帝王,楚天奇從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如此軟弱的一面,當下也覺得有些赧然,立刻背過身去擦額了擦眼淚,並盡力能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靜:“雲兒,你方纔說藍醉提出的第三個條件與藍星有關,到底是什麼?”
楚凌雲說道:“藍醉說,藍星盜取傳國玉璽自然不該,但當時她並無惡意,只是想爭取一個與父皇在一起的機會。何況她還懷着父皇的孩子,因此希望父皇能夠對藍星有個交代,至於如何交代,請父皇自己定奪。”
楚天奇沉默下去,片刻後點了點頭:“好,朕知道了,朕會仔細酌量,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畢竟是朕欠了藍星的。”
見他全都答應下來,端木琉璃自然也就放了心,總算可以對藍醉有個交代了。
兩天之後,楚天奇果然頒下一道聖旨昭告天下,聲明當年血族叛亂之事都是一場誤會,是有人對血族懷恨在心,挾私報復,這才誣告其謀反,而所謂的口供都是捏造的。當年先皇一時不察,誤中小人的奸計才釀成了悲劇。
如今幸虧有血族之王的兒子藍醉查明瞭真相,替血族洗清了冤屈,當今天子會嚴懲當年的誣告者,還無翼血族一個公道!
爲示安撫之意,特封藍醉爲靖安侯,賜府邸一座,黃金五千兩。至於當年血族之王及其家眷、貴族等人的屍骨則交由藍醉帶回桃源谷妥爲安置。
另外,對於藍星楚天奇也給出了一個合理的交代。當年他爲先皇採藥而跌落懸崖、幸虧藍星相救並與她兩情相悅、準備迎娶其爲妃等事他並不隱瞞,只不過他聲稱正是因爲後來有人誣告導致血族被滅,藍星也被牽連,不幸身死。如今真相既已查明,特追封藍星爲貴妃,算是給了她一個正式的名分,希望她在九泉之下能夠稍稍安慰一些。
消息傳出,百姓自然議論紛紛,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內情。但是無論如何,從此之後他們不必再擔心吸血鬼作祟,也算是好事一樁。就這樣,血族之事便算是有了一個比較圓滿的結局,當然這是對活着的人來說,至於死者,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議論一陣之後,也就漸漸平息了下去。畢竟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除了留給後人幾句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不曾引起太大的動盪。
又到了與藍醉約定見面的日子,雖然此事已經算是徹底解決,藍醉卻依然是趁着夜色而來,臉上也依然帶着那奇特的面具。看到兩人並肩坐在桌旁等候,他語聲清淡:“狼王終於捨得露面了嗎?”
楚凌雲笑笑:“上次我不在,你就對琉璃上下其手,這次我怎能不露面?我是信得過你,才讓你們二人單獨談,可是你卻辜負了我的信任。”
“我沒有,”藍醉搖頭,“我沒有對琉璃上下其手,只是情之所至、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這個更糟糕,”楚凌雲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笑得卻很是溫和,“什麼時候你對琉璃已經到了情之所致的地步?”
藍醉這才發覺自己的解釋有越描越黑之嫌,不由吐出一口氣:“狼王誤會了,我所說的情之所至與男女之情無關,只不過是說琉璃是我的族人,我自然……”
“好,我們就來討論這個問題。”楚凌雲一擡手打斷了他,“今天咱們別的不談,就先來談一談琉璃到底是不是血族人?”
“自然是,”藍醉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已經無數次說過,不是血族人不可能懂天音術。”
楚凌雲搖頭:“這個理由太牽強,我就不信走遍玄冰大陸,再也找不出懂天音術的人,難道每發現一個都說明他是血族人嗎?”
藍醉沉吟片刻:“琉璃與我一樣,她的體溫略低於常人,那是我們血族獨有的特徵。”
楚凌雲的眼危險地眯了起來:“體溫?你怎麼知道琉璃的體溫略低於常人?你試過?”
藍醉皺眉,端木琉璃已經一擡手:“停!凌雲你想到哪裡去了?不過就是上次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而已,不過就一點也不能成爲證據。因爲女子本就容易氣血虛,氣血一虛就容易手腳冰涼。藍醉,你還是再想一想其他證據,至少要能說的過去。”
藍醉沉默片刻,淡然開口:“其實,狼王想要證據還用得着到別處去找嗎?根本就近在咫尺。”
端木琉璃一愣:“近在咫尺?凌雲,你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嗎?”
然而這一回頭她才發現,就是因爲這句話,楚凌雲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但卻帶着一絲恍然,片刻之後慢慢點了點頭:“不錯,若非你的提醒,我險些給忘記了。”
端木琉璃皺眉:“你們到底這在說些什麼,能不能出來個人解釋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楚凌雲的目光微微閃了幾下,突然溫柔地笑笑:“琉璃,看着我的眼睛,什麼都不要想。”
幹嘛?端木琉璃奇怪地皺眉,但卻聽話地擡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楚凌雲的眼睛雖然不像藍醉那樣藍汪汪的,但卻深邃如夜空,一樣美得令人迷醉。尤其當他的眼中盪漾着淡淡的柔情,更是令人無法抵擋。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端木琉璃不自覺地微笑:“凌雲,你究竟在弄什麼玄虛?”
“我一會兒告訴你,乖。”楚凌雲柔聲說着,“現在只需要看着我,什麼都不要想。”
端木琉璃點頭,靜靜地看着他。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她突然發現楚凌雲的眼睛彷彿閃爍着一層淡淡的光暈。起初這層光暈是白色的,卻在眨眼的瞬間變得絢麗多彩,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俱全,令人目眩神迷然!
然而,這僅僅是剎那間的事。
之前她已經說過,正是因爲體內有高科技裝置才能發出超聲波,而所謂的高科技裝置其實就是一塊集成電子芯片。這塊芯片不僅具備諸多功能,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時刻令她保持清醒。
原先她身爲特工,自然掌握着許多秘密,一旦落入旁人之手,很容易被使用催眠術,令她在不知不覺間說出一些重要的秘密。當這塊電子芯片發現有人意圖對端木琉璃實行催眠術,便會立刻放出一種電磁波,對端木琉璃的腦電波進行干擾,讓她瞬間恢復清醒。也就是說,任何催眠術對端木琉璃來說都都是無效的。
就在剛纔的一瞬間,楚凌雲顯然對她使用了催眠術之類的攝魂術,這兩者在根本上是有相通之處的。因而電子芯片瞬間察覺,立刻放出了干擾波,才令她的神智瞬間清醒。
可是不等她說出什麼,便聽到藍醉無限喜悅地說道:“狼王,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楚凌雲大概無話可說,因爲他抿着脣,只是靜靜地看着端木琉璃,眼中的光芒有些複雜。
端木琉璃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小心地問道:“怎麼了?究竟怎麼回事啊?”
看到楚凌雲沒有開口的打算,藍醉語調輕快地解釋了一句:“琉璃,方纔狼王對你施展的就是他的獨門攝魂術幻影移情。”
端木琉璃依然疑惑不解:“那又怎麼樣?”
藍醉似乎淡淡地笑了笑:“幻影移情只在兩種情況下會無效,第一,碰到內力比狼王還要高的人,第二,碰到血族人。”
端木琉璃一愣:“什麼?你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楚凌雲接過話頭,“要麼你內力比我高,要麼你是血族人,否則我的幻影移情不可能對你無效。”
端木琉璃依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你怎知……”
“我怎知幻影移情對你無效?”楚凌雲微笑,“琉璃,這好歹是你夫君的獨門絕技,是不是有效我會看不出來嗎?方纔的一剎那,你的心神的確被我控制,但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夠便恢復了正常,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端木琉璃目光閃爍,卻不曾正面回答:“我的內力不可能比你高。”
藍醉點頭:“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血族人。”
端木琉璃搖頭:“這樣下結論太輕率了,難道就沒有例外嗎?”
“相信我,真的沒有,”藍醉看着她,眸子裡的暖意簡直前所未有,“或許會天音術的未必一定是血族人,但若不是內力高於琅王,便只有血族人才能抵禦幻影移情。”
你該相信我,真的有例外,因爲我能抵禦幻影移情是因爲我來自千年之後的現代社會,是因爲那塊集成芯片!
可是,這樣的話要她如何說出口?即便說出口,又有誰會相信?
端木琉璃無法辯駁,登時變得有氣無力:“爲什麼?”
楚凌雲笑笑:“因爲無翼血族體質特殊,我只能回答這麼多,你若再問如何特殊,我也不知道。”
端木琉璃苦笑:“豈不就是說,你無法對血族使用攝魂術?”
“誰說的?”藍醉淡然接上,“除了幻影移情,狼王還會另一種攝魂術,名爲‘紫瞳誘惑’,橫掃天下,包括血族。”
楚凌雲又笑了笑:“過獎。”
藍醉轉頭,藍眸中溫情閃爍:“琉璃,如今你還要否認嗎?你我源出一脈,而且是無翼血族碩果僅存的兩個人,所以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絕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
端木琉璃張了張口,卻忍不住想要無語問蒼天,楚凌雲已經挑脣,勾出一抹看似溫和的冷笑:“藍醉,我還活着。”
“我知道。”藍醉看他一眼,“我知道你身手卓絕,可保琉璃萬無一失,不過多一個人保護總不是壞事。身爲血族的王,我對我的族人有保護的責任和使命。”
楚凌雲看着他,居然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你打算做靖安侯了?我以爲你會拒絕。”
“我已經拒絕了,血族數千條性命,區區一座靖安侯府抵消不了。”藍醉回答,“楚天奇滿足了我的三個條件,我願意將所有恩怨一筆勾銷,我說過,我能爲族人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其他的我也無能爲力。”
楚凌雲笑笑:“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說,任何時候,不要太執着。”
這幾句話對藍醉的觸動不算小,許久之後他才點了點頭:“受教了,多謝狼王。琉璃,這個給你。”
又給我?
端木琉璃只想奪路而逃,不等他話音落地便立刻搖頭:“我不要!”
如此激烈的反應讓藍醉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道寒芒:“你還不知道我要給你什麼,便說不要?在你眼中,我始終是包藏禍心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端木琉璃搖頭,神情間卻很堅決,“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不管你要給我什麼我都不能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血族人。”
藍醉眼中的寒意又多了幾分:“琉璃,這話應該我來說,相信我,你真的是血族後裔,你若不信,問問狼王,你總該知道,就算我會騙你,他也不會騙你。”
端木琉璃皺眉,但還是聽話地回頭看向了楚凌雲,楚凌雲笑笑:“至少到目前爲止,除了內力比我高的人和血族人,我的幻影移情從來不曾失手。”
那是因爲我體內的集成電子芯片呀!端木琉璃欲哭無淚,深感無力,勉強點了點頭說道:“就算是這樣,也只是從一個側面說明我可能與血族有些淵源,未必就一定說明我真的是血族後裔,我不懂你爲何對這一點如此執着?”
“不懂的人是我,真正執着的人是你,”藍醉看着她,目光冰冷,“承認是血族人那麼困難嗎?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對血族如此排斥?”
“我沒有,”端木琉璃嘆了口氣,“我只是不希望將來你發現真相的時候失望,更不希望你認爲我是故意隱瞞,目的是爲了從你手中得到一些好處。”
“大可不必這樣想,”藍醉搖頭,“我確定我沒有弄錯,退一步說,就算我真的弄錯了,那也是我的責任,與你無關,因爲我知道你不是那麼齷齪的人。”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好,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就算我是血族人吧!不過記住你的話,將來一旦發現真相,不要認爲是我有心欺騙。”
藍醉點頭:“放心,我不會,這個給你。”
你還真執着。端木琉璃一聲苦笑,發現他從懷中掏出來的是一個布包,看形狀應該是一本書。
果然,布包打開,露出了一本泛黃的古書,上面寫着幾個大字:身無綵鳳雙飛翼。她不由疑惑地擡頭:“這是……”
“血族之王代代相傳的武功秘籍,我這一身所學皆是由此而來。”藍醉回答,“你毫無內力,難以保護自己,不過好在天賦絕佳,只要照着這本秘籍修煉,用不了多久便至少會達到我這樣的水準。”
端木琉璃反而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天賦絕佳?”
“我知道你曾經修煉過冷月玲瓏訣,”藍醉淡然說着,“而且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你應該已經變練成了第七重,那是從來沒有人達到過的高度,若不是天賦絕佳,怎能做到?”
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端木琉璃搖了搖頭:“這秘籍既然是血族之王一脈相傳,怎能留給我?還是留給你的子孫後代吧。”
藍醉目光一凝,語氣冷淡:“我這一生只怕不會留下子孫後代,無翼血族的血脈,只怕必須由你來延續。狼王,勤快些,多耕耘纔會有更多收穫。”
這算不算冷幽默?
端木琉璃滿臉黑線,楚凌雲已含笑開口:“琉璃,你就拿着吧。等我閒來無事的時候或者也可以研究研究。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藍醉毫不猶豫地搖頭,“狼王身手卓絕,武功獨步天下,即便不研究我已經不是對手,既如此,無所謂。你們既是夫妻,琉璃的就是你的,輪不到我介意。”
“過獎,”楚凌雲笑了笑,“我跟琉璃說過,想不到這世間除了地獄門主段修羅,還有我摸不透深淺的高手,所以不如找個機會真刀真槍打一架?”
藍醉上上下下看他幾眼:“狼王這話才真的是過獎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根本不是狼王的對手,或許是之前的天音術給狼王造成了一些錯覺。”
“我看未必,”楚凌雲依然搖頭,“別以爲我不知道,當年你父王之所以那麼輕易被拿下,其實是因爲他天分有限,這身無綵鳳雙飛翼他根本就不曾修煉到多少。而你不同,依我看來,你應該已經將之全部融會貫通了吧?”
藍醉點頭:“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是你的對手。狼王,爲了琉璃,我終生不會與你爲敵。你若看得起我,不認爲血族骯髒卑賤,我願交你這個朋友。我對琉璃沒有惡意,更沒有私心。”
他這話無疑表明對端木琉璃只是族人之親,並無男女之情。明白他的意思,楚凌雲笑得溫和:“成交。”
一旁的端木琉璃偷偷鬆了口氣:如此甚好,她就怕楚凌雲會因爲藍醉對她那有些曖昧的態度而胡思亂想。
楚凌雲的態度同樣令藍醉眼中升起一絲暖意:“果然不愧是狼王,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楚凌雲笑笑,擡手指了指他的面具,藍醉愣了一下:“什麼?哦,應該的。”
接着他便反應過來,然後一擡手摘去了臉上的面具。這一剎那,楚凌雲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而端木琉璃則難以掩飾眼中的驚豔!
果然不愧是以美貌著稱的種族,面前這張臉年輕美豔,野性十足,一雙眸子更是被蒼茫的夜色映襯得幽深碧藍,閃爍着藍水晶般璀璨的光澤。那樣的美豔似乎不應該屬於一個鬚眉男子,可是面前的藍醉卻並不給人太過柔媚的感覺,反而像是一罈窖藏了千百年的美酒,散發着醉人的醇香!
唉!好一個美男子,難怪琉璃都看呆了……
楚凌雲回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琉璃,你確定要繼續看得如此津津有味?”
端木琉璃回過神來,很有幾分赧然,藍醉已經淡淡地笑了笑:“如何?我說過,我不難看,至少嚇不到你。”
那絲笑容很淡,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但卻宛如雲破月來,冰岩雪化,瞧在眼中說不出的令人心動!
看他一眼,楚凌雲微笑,微笑着磨牙:“你還笑?還嫌那張臉不夠勾魂奪魄?”
藍醉笑意不改:“琉璃對狼王如此死心塌地,並不是因爲你這張臉。何況你這張臉不比世上任何一個男子遜色,我倒是有些不懂狼王這不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我懂,”端木琉璃哼了一聲,“狼王根本不是不自信,而是不相信我,認爲我抵禦不了美色的誘惑!”
“琉璃我沒有!”楚凌雲立刻雙手捧心,賭咒發誓,“我若真的這樣想過,就……”
“就什麼就?閉嘴!”端木琉璃瞪他一眼,“總之不許胡思亂想。免得被人笑話!”
藍醉臉上的神情沒有多大變化,眼中卻已經有一絲隱約的笑意:“儘快照着秘籍開始修習,配合我給你的血魂丹,可以事半功倍,我走了。”
等他離開,楚凌雲才伸了個懶腰:“要不要現在開始練?我可以幫你。”
端木琉璃側頭看着他,神情很認真:“凌雲,你真的不介意?”
“目前來說還不,”楚凌雲同樣認真地搖頭,“我看得出來藍醉對你只是族人之親,並無男女之情,他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所以暫時不會對他怎樣。”
“暫時?”端木琉璃重複了一遍,“那你什麼時候會對他怎樣?”
“這要看他什麼時候敢來試試我的手段。”楚凌雲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旦他對你的感覺開始超出族人之親的範圍,你就會知道我會對他怎麼樣。”
“這一點狼王儘管放心,”不遠處突然傳來藍醉的聲音,“我就算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我怕被狼王撕成碎片!”
端木琉璃吐了吐舌頭:“他怎麼還沒走?”
“嗯,”楚凌雲點了點頭,“否則你以爲剛纔那幾句話是說給誰聽的?”
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罷了,如今只好讓他繼續誤會,等他什麼時候自己發現真相就不會再堅持,所以這本秘籍我是不會修煉的,就當暫時幫他保管。”
如此一來,楚凌雲反而有些不解:“琉璃,爲什麼你如此肯定你絕對不是血族後裔?我們指出的這些證據你全都不相信嗎?”
端木琉璃苦笑,實在是無法解釋:“總之我絕對不是,這一點毋庸置疑,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楚凌雲只得點頭:“那好吧,你看着辦。”
第二天,秦錚前來請示,問是否要搬回王府。如今蝙蝠公子的威脅已經不不再存在,他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宮中了。楚凌雲點頭,命他簡單收拾了一番,又稟明楚天奇,幾人便回到了王府。
見他們平安歸來,端木凝安和木靈芝自然十分高興,又聽說蝙蝠公子之事已經徹底解決,當然更是開心不已,命人前去準備好酒好菜,算是爲二人慶功。
不多時,酒菜準備妥當,一家人便各自落座,熱熱鬧鬧地邊吃邊喝,時不時就血族之事議論幾句。聽到藍醉竟然將血族之王一脈相傳的武功秘籍送給了端木琉璃,秦錚忍不住連連咋舌:“哇哇!蝙蝠公子還真是大手筆,可惜了,我怎麼就不是血族後裔呢?”
楚凌雲擡起了頭,看着他獰笑着:“你想變成血族後裔?好啊,我可以幫你。”
秦錚打個哆嗦,立刻連連搖頭:“我說說而已,王爺不必當真,不必勞煩王爺了!”
“沒關係,舉手之勞,”楚凌雲放下筷子,慢慢活動着兩隻狼爪,發出密集的咔吧咔吧的聲音,“我只要雙手一動,就可以把你變過去了,來。”
“王妃救命啊!”秦錚一聲慘叫,“王爺他不是要把我變成血族後裔,他是要把我揍的滿地找牙,快救我啊!”
衆人都被逗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楚凌雲這才放他一馬,重新拿起筷子吃了幾口:“算了,等會兒我把你打包送到蝙蝠公子那邊,只要你好好表現,或許他也會給你一本武功秘籍的。”
秦錚立刻滿臉嚴肅,舉起手賭咒發誓:“王爺待屬下恩重如山,屬下寧死不走!”
當下衆人邊吃邊談,氣氛十分愉快而融洽,說着說着,話題又轉到了蝙蝠公子藍醉身上。秦錚頓時顯得十分好奇:“對了王爺,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跟蝙蝠公子你們兩個究竟誰更厲害些?若是來一場大對決,誰獲勝的可能性更大?”
楚凌雲頭也不擡:“自己猜。”
我要是猜得到還問你?秦錚撇了撇嘴,把目光轉向了端木琉璃:“王妃覺得呢?”
端木琉璃笑笑:“我當然看好我們家凌雲,而且蝙蝠公子自己也說了,雖然他已將身無綵鳳雙飛翼上的武功融會貫通,但仍然不是凌雲的對手。”
“你看,我就說吧?”秦錚立刻滿臉笑容,“我就說他一定打不過王爺,王爺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否則蝙蝠公子就不會對王爺那麼忌諱,還要用劇毒來對付他了。”
端木琉璃又笑了笑,一時沒有多想:“那些蝙蝠口中雖然有劇毒,但他也不想想,就憑凌雲的身手,蝙蝠怎麼可能咬到他。”
“我說的不是蝙蝠,”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秦錚忙解釋了一句,“我是說蝙蝠公子第一次現身那晚,他身上是帶有劇毒的,就是怕王爺前去對付他。”
那天晚上?端木琉璃不由皺了皺眉:“你是說他把毒下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不只是衣服,”秦錚搖頭,“他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哪怕是一根頭髮絲都帶有劇毒,就算王爺沾到他一根頭髮也會中毒的,若不是知道自己絕對不是王爺的對手,他怎麼可能會用這樣的法子。”
端木琉璃恍然,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沉吟着說道:“怪不得蝙蝠公子現身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當時還以爲是蝙蝠身上的,原來是他身上帶了劇毒?”
秦錚點頭:“王妃一向對氣味比較敏感,那種劇毒的味道淡得幾乎可以忽略,恐怕除了王妃旁人都聞不到。”
端木琉璃笑笑,卻突然搖了搖頭:“不對啊,凌雲身上不是有血寒玉嗎?那可是能解百毒的。”
“王妃反應好快,”秦錚誠心的誇讚了一句,“蝙蝠公子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使用的劇毒是血寒玉唯一奈何不了的美人淚。”
一聽這話,端木琉璃眼中的光芒更加奇怪,簡直已經非語言所能形容:“美人淚?你確定嗎?你確定這種劇毒血寒玉奈何不了?”
被人懷疑自己的專業水準,秦錚相當不高興,立刻拍着胸脯說道:“我確定,我非常確定,王妃,血寒玉的確可解百毒,唯一的例外就是美人淚,所以那天晚上我才阻止王爺,就是怕他萬一沾到一星半點,麻煩可就大啦。”
楚凌雲第一個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不由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琉璃,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是,”端木琉璃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想,我知道當日在順元帝陵中,瀟正崇留下的那句‘你若不曾滿足吾這唯一的心願,吾保證你一定會後悔’是什麼意思了!”
這話題的跳躍顯然太大了些,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好在端木琉璃也並未打算讓他們猜,接着就說道:“當初我在地底密室看到那盒子並且把它拿起來的時候,也曾經聞到過一股淡淡的味道,只不過很快就消失了,當時並無任何異常,我也就不曾多加留意。今天我才知道,那股味道正是來自美人淚!”
此言一出,衆人先是一陣愕然,片刻後齊齊反應過來:“美人淚?”
“不錯,”端木琉璃點頭,“看來當初瀟正崇曾經把美人淚塗在了那個盒子上,凡是拿到盒子的人都必定會中這種巨毒。”
什麼?那不就是說,端木琉璃已經中毒了?秦錚臉色大變,突然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細試了試,又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才鬆了口氣:“沒有,王妃並不曾中毒。”
“自然沒有,”楚凌雲搖了搖頭,目光微微地閃爍着,“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就算琉璃真的中了毒,也早就已經發作了,秦錚,你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他這是關心則亂,謝謝你秦錚,”端木琉璃微笑,“我很確定當初聞到的味道就是美人淚,因爲當日藍醉現身之時我也聞到了,只不過從沒想過那是劇毒纔不曾留意,不知道爲什麼我卻沒有中毒。”
楚凌雲沉吟着,突然淡淡地一笑:“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過我覺得可能與事實相去不遠:我想琉璃不會聞錯,盒子上的確塗有美人淚,但解藥一定就在瀟正崇的屍骨上!”
他的話說的很簡單,然而在場衆人無一不是聰明過人的主,略一思索之後便先後想通了其中的關鍵。端木凝安首先開口:“你的意思是說瀟正崇把毒塗在盒子上,把解藥塗在自己身上。”
“那麼,”木靈芝立刻接上,“如果有人能夠發現那地遞底密室,但卻不曾將他的屍骨挪到牀上而直接帶着盒子就走,就一定會中了美人淚,而這種劇毒卻偏偏是血寒玉奈何不了的,也就是說此人必死無疑。”
“不錯,”秦錚跟着開口,“反之,如果來人像王妃一樣將他們的屍骨放在一起,那麼屍骨上的解藥就會解掉剛剛的美人淚,王妃自然安然無恙。”
端木琉璃也跟着點頭:“所以瀟正崇才說,如果不照他的吩咐去做,就一定會後悔。”
這位千古一帝自有其獨到之處,爲了讓血寒玉落到一個配得上它的人手中,他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愣了片刻,秦錚不由苦笑:“王爺,我們的猜測對嗎?”
“*不離十,”楚凌雲點頭,“幸好琉璃都照他的吩咐去做了,否則此時我們一定後悔莫及。”
想到瀟正崇設的一切局,衆人忍不住唏噓不已。然而就在他們談說之間,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通傳:“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