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提醒卻明顯有些遲了!端木琉璃話音未落,衆人便聽到了一陣雜亂的撲翅聲,緊跟着眼前一黑,一羣黑壓壓的東西已經振翅飛了進來,剎那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蝙蝠!是蝙蝠!”
“不!是吸血鬼!吸血鬼來了!救命!”
“救命啊!快跑……”
或許是因爲忌憚狼王,兇手這一次已經不打算按照規律殺害宮女示威,居然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不過眨眼之間,大殿中的蝙蝠已經多到數不清,卻仍在從各個入口源源不斷地涌入,莫說是成千上萬,只怕連十幾萬、幾十萬都有了!
它們幾乎將大殿內所有的空間都填滿了,不斷髮出陣陣尖利而怪異的尖叫聲,震耳欲聾,更令人心驚膽戰!不少人一邊尖叫着一邊鑽到了桌子底下:“救命啊!救命啊!”
“啊!”
“啊!啊!”
大殿中十分空曠,可供躲避的地方本就少得可憐,而這些蝙蝠又經過訓練,在男子用笛子發出的超聲波的控制之下,它們一衝進來便對衆人發動攻擊,除了被大內侍衛緊緊護着的皇上皇后等人,前來賀壽的羣臣及親朋好友幾乎全都在一瞬間被蝙蝠咬中,各自捂着傷口不停地尖叫着。∥ 。天?天.小?說。網.
不過幸好男子並未打算讓這些蝙蝠吸乾人的鮮血,因此只要咬中目標便立刻鬆口,轉而去攻擊其他人,一切都井然有序,居然不亞於一支戰鬥力強盛的軍隊!
所有這一切說來雖慢,卻僅僅是剎那間的事!剎那之後,衆人都已躺倒在地,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緊跟着,蝙蝠羣突然齊刷刷地向着楚天奇等人撲了過來,一邊發出了詭異刺耳的尖叫聲!
楚天奇大吃一驚,本能地一聲大喊:“雲兒!”
楚凌雲已經刷的急掠而至,雙掌齊齊揮動之間,無數蝙蝠被他的掌風劈中,伴隨着淒厲的尖叫,屍體跌落了一地!
與此同時,端木琉璃微微冷笑,嘴脣緊跟着輕輕動了起來!原本正在攻擊衆人的蝙蝠居然齊齊地停了下來,在大殿中來回亂飛着,顯得倉皇失措,彷彿找不着方向了一般!
很好!等的就是這一刻!
秦錚目光一凝,雙手突然猛的一揮,一股濃烈的氣味瞬間瀰漫開來,嗆得衆人連連咳嗽!那些蝙蝠顯然更受不了這股氣味,登時紛紛尖叫着,爭先恐後地飛出了大殿!
而楚凌雲也在這一刻疾掠而出,還不忘一把抓住端木琉璃的手腕將她帶了出來,因爲只有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男子的方位,咦?
不用找,因爲那男子根本不曾躲藏,就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看着他們,面具下的眸中閃爍着冷銳的光芒,並透着隱隱的訝異!而且他並不避諱,更多的將目光停在了仙子一般的端木琉璃身上。那些被秦錚的藥物驅走的蝙蝠不知去了何處,居然蹤影不見!
“別問我是誰。”男子靜靜地開口,聲音依然宛如天籟,也依然冷如冰雪,“如果狼王願意,叫我蝙蝠公子。”
楚凌雲挑脣一笑:“這名字不錯。”
“狼王最好不要動。”蝙蝠公子語聲冷銳,顯然已看出楚凌雲準備將他一舉成擒,“除非萬不得已,我不願與你交手。”
你不讓動我就不動?我偏……
“王爺不要!”秦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神情凝重,“那些蝙蝠口中有毒,大殿內所有被咬傷的人都已中毒昏迷,必須借你身上的血寒玉暫時壓制毒性!你若離得遠了,便壓不住了!”
楚凌雲目光一寒,跟着卻嘆了口氣:“你玩兒我?”
“不敢,我怕你。”蝙蝠公子冷冷地說着,“你的無邊絲雨細如愁,你的鶴雙飛,你的絕殺劍,你的驚神掌,你的獨門攝魂術‘幻影移情’,無一不是世間罕見的絕技,沒有幾招殺手鐗,我來得去不得!”
端木琉璃忍不住回頭看看楚凌雲,兩眼放光:她家夫君原來如此驚才絕豔?雖然她並不知道那些招數是什麼樣子,但只聽名字便很是牛叉閃閃!
楚凌雲咬了咬脣,宛如怨婦:“你揭人家的底,不仗義。”
端木琉璃一陣惡寒,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你夠了!快想辦法!”
“我沒辦法。”楚凌雲很委屈,“他不讓我動。”
“是誰?”蝙蝠公子突然開口,“方纔,是誰讓蝙蝠不再聽我的號令?”
楚凌雲瞬間萬分得意:“你猜?”
顯然,這一點正是讓蝙蝠公子現身相見的原因。有這個人在,他這一招將不再具有那麼大的威力,怎能不弄清楚?
不過他顯然也知道人家不會輕易告訴他,沉默片刻,他身形一展就要離開。楚凌雲動彈不得,卻突然撮脣一聲長嘯,無數暗器立刻從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天狼?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蝙蝠公子瀟瀟灑灑地躲着暗器,手中玉笛再度舉到了脣邊,怪異的笛聲跟着傳入端木琉璃的耳中,蝙蝠羣再度伴隨着尖銳的叫聲出現,筆直地衝了過來!
與此同時,端木琉璃也跟着嘴脣微動,原本井然有序的蝙蝠羣瞬間大亂,更有不少彼此撞在了一起,狼狽不堪!
“啊!是你?”蝙蝠公子一聲低叫,雖然瞬間走遠,但他最後一個眼神卻分明是落在端木琉璃臉上的,而且複雜得無人能懂。
楚凌雲吐出一口氣:“琉璃,他老看你。”
“嗯。”端木琉璃點頭,“因爲此刻他最想殺的人是我。”
“他敢。”楚凌雲笑笑,“我活剝了他,煮一鍋水果蝙蝠湯。”
端木琉璃很驚訝:“你會?”
“不會,”楚凌雲搖頭,“不過宮裡的御廚應該會。”
“那不是重點,”秦錚湊過來,滿臉好奇,“重點是即便做了出來,怎麼可能好喝?”
衆皆絕倒:這也不是重點好不好?
狼燕嘆口氣:“王爺,是不是先救那些中毒的人?”
楚凌雲回頭看了一眼:“有道理。”
回到殿中,中毒者果然都已昏迷,楚天奇雖然不曾受傷,臉色卻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見他進來立刻咬牙:“雲兒,兇手呢?”
“跑了。”楚凌雲掃視一圈,“秦錚。”
秦錚答應一聲,立刻將一種暫時壓制毒性的藥物加入到了燈油之中,回身稟報:“皇上,一盞茶的時間之後他們就會清醒,而且毒性會被暫時壓制,臣立刻就去配製解藥。”
楚天奇神色稍緩:“就是說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是!”秦錚點頭,“此人並未打算傷害他們的性命,因此這劇毒雖然厲害,卻並非無解。”
話雖如此,楚凌歡等人眼中卻早已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狼王,你不是厲害嗎?你不是主動請纓調查此事嗎?兇手已兩次現身,卻都被他溜掉,看你如何交代!
楚凌雲的的目光自衆人臉上劃過,突然嘆了口氣:“父皇,看來我沒本事抓住兇手,甘願受罰,父皇還是另請高明。”
楚天奇皺眉:“亂說什麼?如果連你都做不到,朕還能相信誰?”
楚凌雲又嘆了口氣:“可是兇手已兩次現身,都讓他跑了,只怕已經有人在背後說什麼……”
“好!”楚天奇淡淡地開口,“誰願接手此事?”
衆人沉默,尤其是衆位皇子,更是個個目不斜視:開玩笑,我若有那樣的本事,還會等到今天?
“怎麼樣?”楚天奇毫不意外地淡然一笑,“你是沒抓住兇手,但自從你接手此事,便再沒有人被兇手害死,而且兩次打退了他的進攻。就衝你主動接下無人敢接手的任務,朕不相信你相信誰?雲兒,朕說到這個份上,你還想怎樣?總不成要朕求你?”
“那怎麼好意思?”楚凌雲笑得很溫柔,“既然父皇如此信任,我只好從命了。”
衆皇子臉色鐵青,各自在心中狠狠地罵一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分明是故意害我們出醜!
一盞茶時間之後,衆人果然先後醒了過來,聽說性命無憂不由鬆了口氣,各自回去等着解藥不提。吩咐侍衛清理戰場,楚天奇命梅皇后等人回去歇息,接着帶領楚凌雲夫婦及秦錚移步御書房。
有些疲憊地落座,他對兩人揮了揮手:“坐下說。雲兒,朕聽到你與那兇手交談了幾句,可曾問出了什麼?”
楚凌雲點頭:“他說他叫蝙蝠公子。”
靜了片刻,楚天奇皺眉:“還有呢?”
“沒了。”楚凌雲搖頭。
楚天奇被噎得不輕,眼中卻閃爍着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對了,那些蝙蝠爲何突然停止了攻擊?”
楚凌雲指了指:“琉璃。”
簡單講述一番“超聲波”,他接着說道:“琉璃用另一種超聲波干擾了蝙蝠公子發出的超聲波,蝙蝠聽不到指令,自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也就停止攻擊了。蝙蝠公子退走之時,也曾想用蝙蝠阻止我們追趕,同樣被琉璃破壞。”
這就是端木琉璃的辦法,雖然暫時治標不治本,但只要讓蝙蝠公子失去“蝙蝠”這個武器,至少會容易對付得多。
楚天奇顯然如聽天書,對着端木琉璃上上下下看個不停,難掩驚奇:“世間還有如此之事?琉璃可以聽到我們聽不到的聲音?爲什麼?”
端木琉璃撫了撫眉心:“父皇恕罪,兒臣解釋不了。不過既然蝙蝠公子也能聽到,至少說明兒臣不是妖孽。”
楚天奇目光一閃,微微一笑:“瞧你說的,朕自然知道你不是妖孽,何況你本事越大不才越好嗎?不然如何抓住蝙蝠公子?對了,能否將超聲波教給其他人?如此便不必擔心蝙蝠攻擊了。”
“不能,”端木琉璃搖頭,“兒臣是因爲體質特殊才能聽到併發出超聲波,不是學來的。”
楚天奇有些失望,不再強求:“既如此,下次蝙蝠公子若是再來,你們可有把握抓住他?”
兩人對視一眼,楚凌雲笑笑:“我儘量。至少,我要弄清楚他的目的。”
回到颯然居,秦錚立刻列了清單,命令侍衛分頭去準備藥材,好配製解藥。等他忙完,端木琉璃纔開口:“秦錚,我有個問題。”
“問。”秦錚順嘴回答,接着又醒過神來,趕緊陪着笑臉,“王妃請吩咐,屬下跟着王爺習慣了,說話都比較……那個簡潔,絕非對王妃不敬。”
“簡潔還用解釋那麼多?我又不是不知道。”端木琉璃笑笑,“我是想問,既然血寒玉可以暫時壓制毒性,凌雲爲何不能將血寒玉給你,然後他去追擊蝙蝠公子?”
秦錚居然很驚奇,回頭看着楚凌雲:“王爺,原來你還不曾跟王妃……咳咳咳!我什麼也沒說!”
楚凌雲的冷眼是必殺技,中者死!
不過看來他猜得不錯,二人若是早已圓房,王妃沒可能問出這樣的問題。
端木琉璃挑了挑眉:“不曾跟我什麼?”
“沒事。”秦錚若無其事地笑笑,“我就是想說,血寒玉已被我用特殊方法封在了王爺身上,一時半會兒解不下來。等解下來的功夫,蝙蝠公子早跑了。”
端木琉璃恍然,接着更加疑惑:“爲什麼?不是說只要隨身佩戴血寒玉,它便可將寒毒慢慢吸走嗎?”
“嗯。”秦錚點頭,“但要想徹底清除餘毒,必須如此。”
“難怪。若非如此,只怕蝙蝠公子也不會輕易現身。狼王,此番你這個跟頭栽得可不小。”
楚凌雲察言觀色,突然吸了吸鼻子:“琉璃,你在笑話我。”
端木琉璃不承認:“我哪有?”
“就有。”楚凌雲很肯定,“你在笑話我栽了跟頭,被人算計得這麼慘。”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端木琉璃笑笑:“好了,說正事。如今我們雖然可以破壞蝙蝠公子的進攻,但也不能總是這麼被動挨打吧?還有,既然並未打算傷害那些人的性命,他究竟目的何在?”
楚凌雲脣線一凝:“秦錚,多配製一些解藥,分發到各人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秦錚點頭:“好。”
“還有,”楚凌雲接着開口,“派幾個隱衛去查一查,看看能否跟着蝙蝠留下的痕跡找到蝙蝠公子的老窩。不過記着,萬萬不可跟蝙蝠公子正面交鋒,一旦動了手,逃命要緊。”
秦錚又答應一聲,倒把端木琉璃的好奇心勾了起來:“凌雲,蝙蝠公子說的那些功夫,你真的全都會?”
楚凌雲瀟灑地一揚頭:“會。”
“那你打得過蝙蝠公子嗎?”端木琉璃笑笑,“我瞧他對你很忌憚,應該沒問題吧?”
楚凌雲想了想,居然難得地謙虛了一回:“不好說,打了之後才知道。不過我倒是想不到除了地獄門主段修羅,世間居然還有我摸不透深淺的高手。”
地獄門,玄冰大陸最古老的殺手組織,也是“一門三閣五教七大派”之首,其實力可見一斑。門下高手如雲,個個神出鬼沒。門主段修羅更是神秘莫測,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是美是醜,高矮胖瘦更是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比真正的修羅更令人聞風喪膽!
不過可惜,端木琉璃對段修羅並沒有多少概念,也就不知道楚凌雲居然將蝙蝠公子提到與他相同的高度意味着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既如此,你要小心。”
楚凌雲笑笑:“沒關係,他的目標不是我。”
端木琉璃點頭:“你還沒有告訴我,蝙蝠公子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做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麼。”
楚凌雲沉吟片刻:“他的來歷我大致可以猜到,不過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下一次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端木琉璃也不追問:“好。”
當下幾人各自回房休息,希望今夜可以睡的安穩一些。不過蝙蝠公子看到他的絕技已經被人破壞,應該不會那麼快重新返回吧?
“三皇兄真是太可惡了!他分明就是故意在嘲笑我們,說我們膽小怕事,懦弱無能!”
剛剛走出皇宮,楚凌歡便忍不住咬牙開了口,不地的咒罵着。邢子涯依然默不作聲地跟在身後,他知道這個時候楚凌歡並不需要有人接話,只管聽着就是,何況此時他正在考慮另一件事。
想起方纔楚凌雲的樣子,楚凌歡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過那又怎麼樣?誰讓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呢?否則的話他大可以振臂一呼,說一聲“我來”,不但可以打擊楚凌雲,更重要的是他在楚天奇面前的形象將一下子變得無比高大,只可惜那都是想象而已。
“不過本王怎麼覺得父皇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楚凌歡一邊走一邊摸着下巴,“你說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只是不願意告訴我們?”
等了半天身後卻沒有任何迴應,他不由皺眉回頭:“本王問你話你呢!聽到沒有?”
邢子涯一下子回過神來,老實地搖了搖頭:“沒聽到。”
楚凌歡翻個白眼:“你在想什麼那麼認真?”
剛纔的問題就自動忽略好了,反正邢子涯也不會知道。
邢子涯皺着眉頭,遲疑着說道:“屬下在想,方纔那個兇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知王爺聞到沒有?”
楚凌歡回憶片刻,搖了搖頭:“沒有,本王只聞到那些蝙蝠身上發出的怪味,後來到了門外也不曾聞到什麼淡淡的味道,你的意思是……”
“嗯,那就對了。”邢子涯點頭,“除了我和秦師兄之外,只怕再不會有人聞到那股味道。王爺,屬下懷疑那個兇手身上帶着美人淚。”
楚凌歡腳步一頓,片刻後猛地回頭:“你說什麼?美人淚?就是那種連血寒玉都奈何不了的美人淚?”
邢子涯點頭:“很有可能,除非屬下判斷失誤。”
“一定不會!”楚凌歡突然興奮起來,“你是用毒高手,怎麼可能出錯?如此看來,蝙蝠公子也已經知道三皇兄在負責此事,因此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太好了!”
邢子涯反而更加皺緊了眉頭:“哪裡好?”
“美人淚出現了呀!”楚凌歡壓的了聲音,“咱們之前不是一直在找這個嗎?只可惜找不到而已,如今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邢子涯挑了挑眉:“咱們得到了嗎?”
楚凌歡一愣,滿腔興奮頓時被澆滅了一大半:是啊,美人淚只是出現了而已,並沒有到他的手中。不過他並不在乎,依然陰沉沉地冷笑着:“只要出現了,本王就一定能弄到手,只要弄到手,三皇兄就死定了!”
“沒那麼簡單的,”邢子涯搖了搖頭,“秦師兄用毒的本事比屬下還要高,屬下能夠分辨出美人淚,他也可以,必然會早做防範,怎會輕易中計?”
“那可不一定,”楚凌歡搖了搖頭,“咱們非得堂而皇之地把美人淚拿到三皇兄面前麼?就算它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咱們不會想辦法把那股味道遮蓋住嗎?總之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美人淚弄到手,其他的就好辦了!”
“可是這一點不好辦,”邢子涯搖頭,“美人淚在蝙蝠公子手中,他來無影去無蹤,連狼王都抓不住他,咱們怎能做到?”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楚凌歡詭異地笑着……
誠如邢子涯所言,秦錚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否則楚凌雲初次跟蝙蝠公子見面的時候,他怎會不讓楚凌雲碰到他?
嘴裡說着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但這個辦法畢竟不那麼好想,至少楚凌歡輾轉反側了大半夜依然一籌莫展。第二天一早,邢子涯敲門而入:“王爺,四皇子約您老地方相見。”
又相見?你着什麼急啊?楚凌歡皺了皺眉,但還是迅速起身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後如約來到了瑤池苑。進入指定的房間,他不等西門紫照開口便搶先嘆了口氣:“四皇子可是要問天鷹神女之事?抱歉得很,本王還不曾打聽到任何線索。”
西門紫照正是爲此事而來,聽聞此言雖然有些失望,卻依然笑得親熱:“七皇子不必着急,此事若果真那麼容易,又怎會一耽擱就是二十年。不過天鷹教的人倒是打聽到了一點消息,特來向七皇子求證。”
“哦?”楚凌歡沉住了氣,“四皇子請講,我知無不言。”
雖然知道四周都有自己的人把守,西門紫照還是左右瞧了瞧才低聲說道:“上次我不是拿了幅畫像給七皇子看了嗎?咱們都覺的那幅畫像與琅王妃有幾分相似之處。”
楚凌歡點頭:“是,那又怎麼樣?”
西門紫照笑了笑:“因爲有了這條線索,我便派人暗中調查了一番,才知道原來琅王妃的母親正是來自於西朗國!”
楚凌歡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四皇子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何況他身後還有天鷹教幫忙,如果自己繼續隱瞞,被他查到真相,肯定會影響兩人之間的合作!
想到此,他故意滿臉平靜地點了點頭:“是啊,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不瞞你說,我曾見過三皇嫂的母親,她與畫像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西門紫照聞言頓時大喜:“真的?如果按照年齡來算,琅王妃的母親只怕更有可能是天鷹神女,或者至少與她有些關聯!既如此,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楚凌歡搖了搖頭,裝作毫不感興趣的樣子:“不是我要瞞着你,而是三皇嫂的母親已經說過她是一個採藥女……”
他將當日木靈芝講的故事重複了一遍,末了說道:“因此我覺得她跟天鷹神女不會有什麼關聯,纔不曾告訴你。”
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線索,西門紫照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搖頭說道:“七皇子想的太簡單了,天鷹神女既然要隱瞞身份,當然會編造一個故事出來,好爲自己打造一個全新的身份,旁人才不會起疑。”
楚凌歡點頭:“這一點我當然也想到過,可是之前七皇子曾說過,天鷹神女因爲體質特殊,所以眼睛泛着紫色,很容易辨認,而三皇嫂的母親眼睛卻與常人無異。”
這一次,西門紫照果然也有些遲疑起來:“是嗎?那會不會是她使用了什麼特殊的易容術,改變了自己眼睛的顏色?”
“世上有那樣的易容術嗎?”楚凌歡皺眉,“雖然最高明的易容術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但至少我還沒有聽說過連眼睛都可以改變的。”
這正是楚凌歡遲遲沒有對木靈芝下手的主要原因。萬一她並不是天鷹神女,反而因此惹惱了楚凌雲,那不是典型的狐狸沒打到、反惹一身騷嗎?
一時之間二人都沉默下來,片刻之後西門紫照深吸一口氣說道:“無論如何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決不能輕易放棄。天鷹神女本就異於常人,說不定她真的有法子改變眼睛的顏色。”
楚凌歡暗中冷笑,面上卻誠懇地說道:“早知如此,我真該將這件事告訴四皇子,也免得耽誤這麼久。”
“七皇子客氣了,”西門紫照微笑,“畢竟我也只是猜測,不過是抱着萬一的指望而已。不管怎樣,查一查總沒有壞處,還請七皇子提供更多關於琅王妃母親的線索。”
楚凌歡點頭,將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倒是沒有隱瞞,因爲他知道的本來就不多。西門紫照目光閃爍,顯然更有着自己的計較。
夜色漸漸深沉,宮中到處一片寧靜,除了負責巡邏的侍衛,大多數人都已進入夢鄉,雖然因爲擔心蝙蝠再度出現,都睡得不甚安穩。
在宮中轉了幾圈,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楚凌雲和端木琉璃便回到了房中。二人還未成爲真正的夫妻,平日都是分房而睡,不過房間離得並不遠,好方便隨時照顧。
洗漱完畢上了牀,端木琉璃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然而不知過了多久,一種本能令她突然睜開雙眼,窗口已經傳來一個男子冰冷的聲音:“警覺性不錯。”
蝙蝠公子?不同於之前,他的語氣雖然依然冰冷,卻帶着一絲隱隱的期待。
端木琉璃慢慢翻身坐起,淡然一笑:“狼王就在隔壁,你還敢來?”
蝙蝠公子並未打算入內,隔着窗子緊緊盯着她:“那天晚上,是你嗎?”
知道他問的是令蝙蝠失去控制一事,端木琉璃並不否認:“是我。”
蝙蝠公子眼中瞬間掠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原本堪比絕對零度的冰冷中竟然多了一絲熱切:“原來真的是你!你也懂天音術?”
原來超聲波在蝙蝠公子這邊被稱爲天音術?這個稱呼倒是十分貼切。笑了笑,端木琉璃淡淡地開口:“略知一二,倒叫蝙蝠公子見笑了。”
蝙蝠公子暫時沒有開口說話,目光卻越來越暖意十足,彷彿看着自己一別多年的親人。看着看着,他突然身形一動……
“不要進來!”端木琉璃立刻出聲阻止,“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讓別人傷害你,你走吧。”
蝙蝠公子居然聽話地頓住腳步,靜靜地凝視着她:“爲什麼?我殺了那麼多人,你不是應該想要殺我而後快嗎?爲什麼不想傷害我?”
“直覺,”端木琉璃淺笑回答,“我覺得你不該死。”
“爲什麼?”蝙蝠公子依然是這三個字,“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不會走。”
端木琉璃目光一凝,脣角已經挑起一絲清冷的笑意:“我若給你一個理由,無論是什麼你都會走嗎?”
那絲笑意美到無法用語言形容,至少在那一瞬間,似乎連這蒼茫的夜色都退了退,比夜空中的月兒還要皎潔!
蝙蝠公子眼中的熱切更加明顯,語氣卻還算冷靜:“說來聽聽,如果滿意,我會走。”
端木琉璃凝視着他的眼睛,又是一絲淺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一雙很美的眼睛?”
這句話並非恭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到他,端木琉璃才突然發現他雖然帶着面具,卻遮不住那雙令璀璨如星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閃着淡淡的藍光,彷彿一潭藍汪汪的水,盪漾着雖然冰冷但卻令人不得不心動的光芒,宛如一杯陳年的酒,醇香濃烈,看久了竟有一種迷醉的感覺。
蝙蝠公子的氣息微微一滯,一隻手已經不自覺地搭上了窗框:“是嗎?那你不妨說一說,美在何處?”
端木琉璃想了想,儘量描述得貼切一些:“像萬里無雲的天空,湛藍深遠,像一杯陳年佳釀,令人迷醉……”
人影一閃,蝙蝠公子已經出現在端木琉璃面前,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你說什麼?”
“找死!”
無數冷森森的光芒陡然激射而至,蝙蝠公子雖驚不亂,身形一展向後急退,同時雙掌一圈一劃,無數銀針已經被他用內力築起的氣牆所阻,紛紛跌落在地,傳來一陣綿綿密密的叮噹聲,正是楚凌雲的獨門暗器無邊絲雨細如愁!
將端木琉璃摟在懷中,楚凌雲脣角含笑,眸子卻冰冷如刀:“蝙蝠公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碰我的人。”
蝙蝠公子靜靜的站着,只說了幾個字:“我並無輕薄之意。”
楚凌雲冷笑:“你的目的?”
蝙蝠公子沉默,片刻後淡然說道:“狼王聰明絕頂,不會還什麼都不曾想到吧?”
楚凌雲目光閃爍:“也就是說,我的猜測是對的,你果然來自無翼血族!”
“無翼血族”四個字令蝙蝠公子驟然渾身一冷,冰冷的仇恨瞬間在他的周身縈繞:“所以,狼王應該知道我此來的目的。”
楚凌雲居然令人意外地沉默了,而且並沒有發動攻擊的意思。見他如此,蝙蝠公子清冷地開口:“我想要什麼狼王想必已經知道,不過此事狼王只怕做不得主。之前我三番五次入宮只不過是想讓皇上知道,我有與他談判的資格。三天之後,我來聽狼王的答覆。”
說着他身形一展急退而去,楚凌雲依然沒有阻攔之意,端木琉璃雖然奇怪,卻來得及追問了一句:“你的名字?”
“你已經知道了!”蝙蝠公子的聲音遠遠的傳了回來,“湛藍之藍,迷醉之醉!”
藍醉?
有沒有搞錯?怎麼也姓藍?此番穿越與姓藍的這麼有緣嗎?怎麼左一個右一個沒完沒了?
端木琉璃忍不住苦笑,楚凌雲則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他方纔爲何那麼激動了,因爲你在無意間說出了他的名字。”
端木琉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麼?”
“有,”楚凌雲點頭,“你說他的眼睛很美,湛藍深遠,令人迷醉,豈不正好將他的名字嵌入其中了嗎?”
端木琉璃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你聽到了?也是,你功力深厚,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沒道理聽不到。不過既然聽到了,你爲何此時纔出現?”
“我在偷聽呢!”楚凌雲大言不慚,“你那麼聰明,一定可以從蝙蝠公子口中問出一些什麼,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敢對你下手。”
端木琉璃有些好奇:“你那麼肯定他不會一進來就對我下手?還是你認爲憑我的本事可以對付他?”
“你真看得起自己,”楚凌雲毫不客氣的,“連我都估不透他的深淺,你居然還認爲可以對付他?琉璃,我佩服你的自信。”
端木琉璃若無其事:“那你還那麼放心?”
“王妃,您可不要冤枉王爺!”秦錚忙替自家的主子辯解了幾句,“王爺知道蝙蝠公子一定會來找您,所以這幾夜根本就不曾好好睡過,絕不會給他機會傷害你的。”
端木琉璃很感動:“辛苦了。”
“應該的,”楚凌雲笑笑,“所以你放心,他一來我就覺察到了,只是看你們聊的那麼投機,不好意思打斷。”
這句話中已經含着一絲酸溜溜的味道,端木琉璃吸了吸鼻子:“味道不對。”
“是,好酸,”秦錚點頭,“原來是王爺在吃醋。”
楚凌雲居然不否認,就那麼靜靜地看着端木琉璃,眼眸反倒越來越幽深,令人有些微的不安。端木琉璃卻並不在意,反而笑得越發開心:“吃醋是不自信的表現,狼王,你覺得你比不上蝙蝠公子?”
楚凌雲笑笑:“琉璃,我吃醋是因爲我在乎你,但我的在乎不是給你的束縛,你有完全的自由。”
端木琉璃微笑:“可是從前你不是這麼說的。那個時候你總說,無論如何你要定我了,今生今世不會再放手。”
楚凌雲沉默,不知是無法回答還是不願回答,再開口時居然跳過了這個話題:“你曾經問過我蝙蝠公子究竟是什麼人,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了。”
端木琉璃卻並打算跳過,眸子裡有隱隱的尖銳:“凌雲,你在逃避什麼?”
“我沒有,”楚凌雲搖了搖頭,“該面對的我從來不會逃避,尤其是與你有關的一切。”
端木琉璃笑得溫和:“你知不知道最初見到你,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什麼?”
楚凌雲笑笑:“不是因爲我長得英俊嗎?”
端木琉璃失笑,語氣卻異常認真:“你的狂。如果你還想要我,記住別放手,否則,你沒有第二次機會。”
楚凌雲微笑:“如果你想走呢?”
“揍我啊!”端木琉璃一臉理所當然,“守着這麼好的丈夫還想走,欠揍。”
楚凌雲摟她入懷,呵呵地悶笑出聲:“我怎麼捨得?”
秦錚摸着下巴:王妃好有個性。這樣的女子不知有沒有“分號”?我也想要。
依偎在楚凌雲懷中片刻,端木琉璃突然自言自語:“不過那藍醉還真沒有辜負這個名字,是挺讓人迷醉的……”
楚凌雲一陣憋氣:“琉璃,我好想揍你。”
端木琉璃吐吐舌頭:“我什麼都沒說。”
“咳咳咳!”秦錚有些受不了了,“兩位主子,不介意的話,是不是先說正事?”
“我很介意。”楚凌雲打個呵欠,“睡覺,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早,二人正打算面見楚天奇說明此事,秦錚來報,說端木先生和靈芝夫人到了。知道她有重要的事與自己商議,端木琉璃立刻在楚凌雲的陪伴下回到了琅王府。
雙方見了面,顧不得寒暄幾句,端木琉璃便直入主題:“娘,究竟出什麼事了?”
木靈芝眉頭微皺,片刻後語出驚人:“琉璃,我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了!”
端木琉璃聞言吃驚不小,連楚凌雲都不由揚了揚眉:“爲什麼這麼說?”
瞧瞧左右並無別人,木靈芝嘆了口氣:“那日我和老爺外出做事,返回的途中頗感口渴,便在一間茶館稍稍坐了坐,喝杯茶解解渴。誰知等夥計將茶水送上,我卻突然發現茶盤內用清水畫着一個標誌,而那個標誌只有天鷹教少數人才看得懂!”
端木琉璃目光一閃:“也就是說,已經有人懷疑你,用這樣的法子加以試探。那你可曾露出破綻?”
木靈芝苦笑:“我不確定。雖然盡力剋制,舉止之間並無異常,但我不敢肯定表情、眼神等一樣毫無破綻。如果來的是個高手,他未必什麼都看不出來。”
端木琉璃皺眉:“他們對你動手了?”
“還沒有,應該只是懷疑,而沒有更確鑿的證據。”木靈芝搖頭,“端木世家畢竟不好惹,我想他們是想等萬無一失。”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原先想着暫時躲起來。”木靈芝皺眉,“自然我什麼都不怕,只是怕連累你,這才趕來跟你說一聲。萬一有人找上門來,記住堅決不要承認。”
楚凌雲笑笑:“找上門?我怕他們膽子不夠。”
“我知道。”木靈芝忍不住失笑,“琉璃交給你,我一百萬個放心。”
端木琉璃抿了抿脣,有些不解:“娘,你既然怕暴露身份,當初爲何不易容改扮,這麼多年一直以真面目示人呢?”
“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不想整日藏頭露尾,偷偷摸摸,那豈非太悲哀?”木靈芝淡淡地笑了笑,眉宇之間居然浮現出幾分聖潔的光芒,“何況我也想不到天鷹教居然出了如此高手,能夠解開那丫鬟被我封存的記憶!”
西門紫照和楚凌歡並沒有猜錯,木靈芝的確是失蹤多年的天鷹神女!當年她以一種奇特的手法封住了侍女的記憶,獨自一人逃出天鷹教,自此消失無蹤。多年來一直平安無事,卻想不到那侍女的記憶居然被人解開,她的行蹤也開始暴露。而當日她對楚天奇講的那個故事,自然是假的。
端木琉璃沉吟着:“既然不想偷偷摸摸,爲何現在又要躲起來?”
木靈芝嘆了口氣:“因爲現在我有了你,有了老爺,我不想連累你們。如果舍我一人能夠保你平安,偷偷摸摸也無所謂。可是老爺不答應,他說天大的事都有他擔着,我不必躲。”
楚凌雲打個呵欠:“聽了半天,總算有一句中聽的,果然不愧是本王的岳父。”
端木凝安一瞪眼:“你這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別以爲天底下只你一人有擔當,靈芝既然是我妻子,我怎會讓她受苦?我們來找你們,是想讓你們想想辦法,快想!”
這會兒耍什麼威風、擺什麼岳父大人的架子?
夫妻二人各自翻個白眼,端木琉璃接着開口:“娘,你的眼睛已經與常人無異,就算那丫鬟大概記得你的樣子,但是人有相似,並不奇怪,爲何他們找上門你就得承認?”
“我否認不了。”木靈芝苦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身上有個特殊標記。”
端木琉璃一怔:“什麼標記?”
木靈芝嘆了口氣,令在場的男子背過身去,這才褪去了右腳上的鞋襪:“喏,他們只要一看到這個,我便無法抵賴。”
誰知端木琉璃一看之下,反而輕輕鬆鬆地笑了起來:“只是這樣?太簡單了。”
“琉璃,什麼啊?”楚凌雲好奇不已,卻不方便回頭。
端木琉璃笑笑,示意木靈芝穿好鞋襪,接着讓三人回頭,壓低聲音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木靈芝聞言大喜:“真的可以?”
端木琉璃點頭:“絕對可以,放心。”
幾人彼此對視一眼,笑得十分輕鬆。
商議完畢,端木琉璃便將所需之物一一羅列出來,要秦錚去做準備。幾人閒聊片刻,端木凝安突然話題一轉:“對了雲兒,我們此番來得雖然匆忙,但也來得及聽到城中有人悄悄議論,說是宮中出了什麼吸血鬼,可有此事?”
“有。”楚凌雲點頭,“而且是一個眼睛很美的吸血鬼。”
端木琉璃扶額:怎麼這缸醋還沒吃完?
“啊?”端木凝安表示不解,“眼睛很美的吸血鬼?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你見過?”
楚凌雲擡手一指:“琉璃見過,當然我也見過。”
聽着他的講述,端木凝安眼中浮現出一絲恍然:“原來是他?”
“嗯。”楚凌雲點頭,“你們來的時候,我和琉璃正打算去見父皇,說明此事。”
端木凝安點頭:“那你們快去吧,國事要緊。”
木靈芝留在琅王府簡直比留在端木世家還要安全,二人自然不必擔心,先入宮解決這個最大的問題再說。
趕到御書房,楚天奇擡頭看着他們:“有線索了?”
“是。”楚凌雲點頭,眸子裡有一絲隱約的涼意,“昨夜蝙蝠公子造訪,說知道我在負責此事,所以要我轉告父皇,他來自無翼血族。”
楚天奇的臉色瞬間鐵青,眼中更是閃爍着冰冷的怒意:“果然是血族餘孽!真是該死!”
楚凌雲笑笑,也不開口。楚天奇咬着牙,命令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雲兒,他究竟意欲何爲?”
“與父皇做筆交易。”楚凌雲回答,“他說他想要什麼父皇知道,三天之後來要答覆。”
“哼!”楚天奇冷笑,“真是太狂妄了!朕身爲一國之君,豈會接受一個妖孽的要挾?他有什麼資格與朕做交易?”
“蝙蝠。”楚凌雲言簡意賅,“之前的幾次進攻只是爲了示威,如果他操縱蝙蝠爲禍整個東越國,後果不堪設想。”
“不是有琉璃的超聲波?”楚天奇皺眉,轉頭看向端木琉璃,“她不是可以破壞蝙蝠公子的進攻嗎?”
楚凌雲點頭:“是可以,但畢竟太過被動。誰也不知道蝙蝠公子會在何處現身,難道要琉璃整日疲於奔命地跟着他到處亂跑?”
楚天奇皺眉,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雲兒,昨夜蝙蝠公子既然已經現身,你爲何不將他擒住?是不是他身手太高,你不是對手?”
“不是。”楚凌雲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我是有些估不透他的深淺,但未必不能一戰。只不過我認爲,他說的交易未必一定不能做。”
楚天奇愣了一下,跟着目光一寒:“雲兒!你胡說什麼?你知道那妖孽要跟朕做什麼交易嗎?你知道當年無翼血族對先皇做了什麼嗎?他們根本死有餘辜!”
相較於他的激動,楚凌雲反倒越發平靜:“當年之事另有內情,其實並不像父皇和蝙蝠公子知道的那樣,所以我才說,這筆交易未必一定不能做。否則昨夜我就算拼着與他大戰三百回合,也要將他拿下。”
楚天奇目光陰沉:“這麼說,昨夜你是故意把他放走的?”
端木琉璃脣線一凝,立刻上前一步:“是兒臣把他放走的,與凌雲無關。”
楚凌雲笑笑,一把將她拖回來:“搶什麼搶,又不是什麼好事。父皇,我放他走是因爲當年無翼血族之事的確另有內情……”
“好了!不必再說了!”楚天奇的臉色又鐵青了幾分,居然一聲厲喝打斷了他,“那件事有什麼內情朕知道,不需要你再多說,朕也不會跟一個妖孽談什麼交易!退下吧!”
楚凌雲脣角一挑:“好。琉璃,我們走。”
“嗯?”端木琉璃愣了一下,還未來得及說聲“兒臣告退”便被他拖了出去。
楚天奇頭也不擡,片刻之後狠狠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該死的妖孽!敢威脅朕?”
出了御書房,端木琉璃不由奇怪地口:“凌雲,當年之事究竟有什麼內情?父皇爲何如此諱莫如深,連提都不願提及?”
楚凌雲卻有些清淡地笑了笑:“自我記事以來,他還從來不曾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過話。”
“受不了了?”端木琉璃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你一貫是個心高氣傲的,不過他是你的父皇,呵斥你幾句不至於反目成仇吧?”
“是我父皇也不行。”楚凌雲一本正經地搖頭,“我如果真的做錯了、說錯了,他怎麼呵斥我都可以,但我一心爲他,他居然還不領情,我就偏要跟他記仇。”
“行了,說正事。”端木琉璃上前握住他的手,與他一起慢慢向前走着,“快跟我說說這,無翼血族跟皇室之間究竟有什麼不可提及的往事。”
握着她的手,楚凌雲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被楚天奇引發的不滿也瞬間消失不見,擡頭看着前方的夕陽,他微微嘆了口氣:“東越國皇室與無翼血族之間的那段往事的確很難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的內情的確不像父皇和蝙蝠公子認爲的那樣……”
漸漸沉落的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彷彿無翼血族那段長長的故事。
蝙蝠公子已經說過三日後纔來聽答覆,倒不必擔心這兩天會突然發動什麼襲擊。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另一件禍事卻突然毫無預兆地發生了,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卿平身!”
朝堂之上,羣臣山呼萬歲,接着起身分立兩旁。楚天奇環視一圈,沉聲說道:“衆位愛卿,近來有蝙蝠爲禍,便將此事交給琅王全權處理。經過琅王的不懈努力,事實已經調查清楚,原來此事乃是當年無翼血族餘孽所爲。無翼血族陰謀叛亂,死不足惜,人人得而誅之!衆位愛卿若有碰到那血族餘孽者,殺無赦!”
羣臣聞聽此言,各自驚詫不已,只聽嗡的一聲,議論聲頓時四起。只是忌憚於帝王在上,誰也不敢把“吸血鬼”三個字說出口,只是義憤填膺地說着什麼“血族餘孽該死”、“真該全部清除”等等之類的話。唯有楚凌雲抿脣站在一旁,一語不發,眼中閃爍着冷淡的光芒。
雖然注意到了他的異常,楚天奇卻視而不見,接着說道:“此事能夠調查清楚,琅王當居首功。而且若不是琅王妃破了血族餘孽的天音術,還不知會有多少人無辜枉死!朕決定賞賜琅王與琅王妃黃金萬兩,以示嘉獎!”
“哇!”
四周又是一片驚歎聲響起,人人臉上均露出了豔羨不已的神情。楚凌雲吐出一口氣,淡然說道:“多謝父皇,只是雖然已經查清是血族餘孽所爲,但卻並未抓住兇手,賞賜還是算了吧。”
“話可不能這麼說。”楚天奇微笑着,眼中的冷意被掩蓋得很好,“兇手既然已經現身,他還跑得了麼?朕相信他下一次若是露面,定然逃不出你的手心,你定會將他手到擒來,不會讓父皇失望,是不是?”
楚凌雲擡頭看他一眼,脣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父皇有命,我敢不盡力?”
“很好!”楚天奇點頭,“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你爲國除害!你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好祭奠那些無辜而死的人!”
楚凌雲不再做聲,楚天奇也只是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揮手示意。內侍點頭,上前一步說道:“皇上有旨: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父皇,兒臣有本。”話音未落,楚凌揚突然上前兩步躬身說道。
楚天奇點頭:“奏來。”
楚凌揚上前一步:“兒臣接到了一封密信,有重要內情形稟報。”
密報?楚天奇答應一聲:“如此,呈上來吧。”
“兒臣遵旨。”楚凌揚答應一聲,從袖中掏出了一封密信。可是不等他將密信交給內侍,楚天奇便突然看到信封上有一個蝴蝶樣的圖案,登時臉色大變,立刻說道:“揚兒!快給朕呈上來!快!”
楚凌揚一直低着頭,聽聞此言,眼中掠過一道陰沉的光芒,口中卻恭敬地說道:“是。”說着他加快腳步將那封密信直接送到了王座前。
楚天奇顧不得其他,立刻伸手來接,誰知就在這一剎那,楚凌揚突然猛一鬆手,那封信飄落的同時他已迅速封了楚天奇胸前的穴道,緊跟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一用力,居然將他從王座上拽了下來!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楚凌揚已一個旋身,左臂緊緊扼住了楚天奇的脖子,右手已經拿着一把鋥亮的匕首,刀尖對準了他的咽喉要害!
這一下變起突然,所有人立刻僵立當場,完全不知究竟該做何反應。唯有楚凌雲的眼中掠過一道冷厲的光芒,但卻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楚凌揚既然沒有立刻對楚天奇下殺手,那就說明他還另有所求,只要他另有所求,他就有機會扭轉乾坤!
與此同時,只聽楚凌揚一聲長嘯,便見滿天人影飛舞,數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瞬間圍在了他的周圍。更重要的是伴隨着黑衣人的出現,一塊雪白的輕紗突然出現在衆人面前,楚凌揚與楚天奇在後,衆人在前,將一個完整的大殿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那輕紗薄如蟬翼,雖然被隔在兩邊,雙方卻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不知楚凌揚這樣做究竟有何意義?
“所有人最好都不要輕舉妄動。”眼見一切佈置妥當,楚凌揚才冷冷地開了口,“我的匕首上塗有劇毒,見血封喉,誰若是敢妄動,我這手只許稍稍往前一送,出現在你們面前的就一具屍體!”
直到此時楚天奇才終於反應過來,臉色瞬間發白,更是一聲厲叱:“孽子!你想幹什麼?”
“沒錯,兒臣是孽子。”楚凌揚冷笑,手上絲毫不敢放鬆,“不過請父皇放心,只要三弟乖乖配合,兒臣是絕對不會傷害您一根頭髮的。”
刷!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齊齊地轉到了楚凌雲身上,楚凌雲滿臉無辜,擡手指了指自己:“我?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關係太大了!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楚凌揚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三弟,我知道你的暗器功夫無人能及,不過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亂動!看到這白紗了吧,你知道這是什麼?”
“知道。”楚凌雲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這白紗乃是用上好的天蠶絲做成,水火不懼,刀槍不入,無論我用什麼樣的暗器都穿不透白紗,傷不到你,否則你以爲我爲何直到現在還不曾動手?”
“聰明。”楚凌揚陰沉地冷笑,語氣中卻難掩得意,“只要你敢發射暗器,我就立刻動手,父皇就相當於死在你的手中!就算你能立刻殺了我爲父皇報仇,只怕也容易被人懷疑你的居心吧?”
“有道理,他們會認爲我是故意給你機會害死父皇,幸虧我不曾動手。”楚凌雲誠懇地點了點頭,“說吧,你想讓我怎麼配合?”
衆人聞言這才恍然:怪不得狼王什麼反應都沒有,原來他早已窺破其中的玄機了?由此可見楚凌揚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這一切他肯定策劃已久,只是這究竟是爲什麼?
楚凌揚毒蛇一般緊盯着他,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句話:“很簡單,我要你死!只要你立刻死在我面前,我保證不會傷害父皇,而且任憑父皇處置,就算把我千刀萬剮我也毫無怨言!”
“啊!這……”
楚凌揚的話瞬間激起了一片驚呼。雖然兄弟之間爲了爭奪皇位自相殘殺的例子並不在少數,但是楚凌揚這樣做卻着實令人費解。因爲就算他能夠成功殺死楚凌雲,也不可能成爲皇帝了呀?
一片驚呼聲中,唯有楚凌雲滿臉平靜,甚至淡淡地笑了笑:“明白了,也就是說,只要能除掉我,你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陪我一起死?”
“對!”楚凌揚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就是要你死,只要能達到目的,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就算有多少人爲你陪葬我都不在乎!”
轟……轟轟……
楚凌雲還未開口,便陡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巨大的爆炸聲,衆人甚至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晃動了幾下,頓時嚇得紛紛驚叫起來:
“啊!怎麼回事?”
“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難道這又是琨王做的?”
楚凌雲脣角笑意一凝,直盯着楚凌揚:“是你的安排?”
“不錯。”楚凌揚得意地冷笑着,“大殿周圍到處都已經埋下了火藥,方纔只是先給你個警告,如果你不照我的要求做,這裡所有的人都將爲你陪葬!”
衆人聞言臉色大變,膽小者已經忍不住想要奪路而逃!然而當他們回身的剎那,卻看到大殿的入口早已被黑衣人堵住,竟然連退路都沒有了!
轟……轟轟轟……
一個愣神的功夫,又是幾聲爆炸傳來,而且這一次距離更近,地面顫抖的也更厲害!衆人本就因爲恐懼而雙腿發軟,這一下居然有不少人紛紛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楚天奇見狀早已暗中罵了一聲膽小鬼,接着迅速冷靜下來,試圖勸楚凌揚改變主意:“揚兒,你跟雲兒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不妨單獨解決,萬不可傷害無辜,否則你與那些血族餘孽有什麼兩樣?”
“兒臣不管!”楚凌揚厲聲呵斥,眼中早已佈滿血絲,“兒臣已經說了,不管付出任何代價,總之今天三弟必須得死!三弟,我數三個數,如果你不立刻自裁,我就動手了!”
“等一下。”楚凌雲一擡手阻止他,接着撓了撓眉心,“你想讓我自裁也可以,但總等給我一把刀吧?”
“少給我來這套!”楚凌揚咬牙,“你要自裁還用得着刀嗎?你內力深厚,自斷心脈而死就是!快!”
轟!
又是一聲爆炸響起,這一聲居然就在大殿的入口,是以衆人均感震耳欲聾,房頂甚至已經簌簌地落下了灰塵!
“啊!”
衆人齊聲驚呼,紛紛尖叫着想要躲避,更被從入口處冒進來的黑煙嗆得連連咳嗽,涕淚交流,場面一時大亂!
“三弟,你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楚凌揚滿臉陰沉地說着,“難道你沒有發覺嗎,爆炸可是越來越近了,下一刻說不定就在你們腳下!”
他表面雖然鎮定,心下卻焦躁不安,因爲他知道耽擱得越久,變數就越大!要知道他這計劃的第一步之所以能夠成功……順利劫持了楚天奇,那不過是因爲打了楚凌雲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不盡快將他弄死,他將有無數機會翻盤!
不過因爲他的話,衆人又是齊聲驚呼,紛紛開始跳腳,彷彿腳底下果然已經踩着被點燃的火藥一般。
楚凌雲抿了抿脣,擡頭淡然一笑:“父皇,你怎麼說?我應該自斷心脈而死,免得大皇兄傷害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