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杜偉澤目眥欲裂,劍眉倒豎,看向白冬瑤眼眸裡滿是怒氣和殺機,怎麼也未料到往日裡對他言聽計從,猶如一團最柔和的水一般包圍着他,給予他心靈和身體上撫慰的白冬瑤,在極度的瘋狂之下,竟然會不顧場合地講出此番話來!
“蹬蹬蹬……”仿若是被杜偉澤身上突然冒出來的殺機給驚嚇到似的,白冬瑤再次往後退去,直到退到房內時,才猶如一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一臉驚駭和絕望地看着杜偉澤,嘴脣蠕動了好幾下,喉嚨裡也發出“咯吱”的聲響,一幅受驚過度,再也無法順利地講出腹中話語的模樣。
佟雅萱微眯雙眼,定定地凝視着微垂雙眼,披頭散髮的白冬瑤,心裡不由得再次高看了白冬瑤幾分——也許,從見到她出現在房內的那一刻起,從得知齊王杜偉澤也會到來的那一刻,白冬瑤就已算計到了這一切,否則白冬瑤又豈能那麼湊巧地在連續幾次退步後,恰好退到了房內,就連兩人一番交談的聲音,雖不太大,但房內幾人依然聽了個一清二楚?!
對於自己也被白冬瑤算計在內這件事情,佟雅萱並沒有多大的感覺,畢竟,她也反算計了白冬瑤一回,不是嗎?更何況,將白冬瑤和杜偉澤兩人送作堆,是她重生回來後最想做的事情。
只不過,這並不代表着她就能原諒白冬瑤透露出來的長公主和佟候爺兩人身中隱毒,將會絕了子嗣這個消息!
想到這兒,佟雅萱偏了偏頭,仿若漫不經心地望了佟老太夫人一眼,並未錯過佟老太夫人眼底那抹震驚,以及接踵而來的算計……
至於同樣邁進房內的杜偉澤那陰沉的面容上,突然變得明亮了幾分的雙眼,以及看向她時若有所思的目光,都被佟雅萱毫不猶豫地拋到了一邊去。
“真是精彩哪!”佟雅萱放下手裡的茶杯,雙眼微眯。長睫遮擋住眼底的冷冽。卻掩不住臉上的譏誚。
佟老太夫人捻動佛珠的手指頓了頓,瞪了佟雅萱一眼,示意佟雅萱適可而止,接着又看向杜偉澤,道:“齊王,請坐。”
“謝太夫人。”杜偉澤微微頜首,行到早就備下的椅子裡落坐,彷彿現在纔看見佟雅萱似的,嘴角勾出一抹淺笑,一臉深情地說道:“靜雅。你回國公府看望曾祖母,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呢?”
佟雅萱淡淡地瞥了眼杜偉澤。並未接話,但臉上那抹濃濃的譏諷和不屑,卻令杜偉澤爲之一窒,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眼眸裡也流露出一抹不悅。
佟老太夫人警告地瞪了佟雅萱一眼,道:“齊王,往日裡你和靜雅、瑤兒兩人之間的愛恨糾葛。我這個老人家也管不着,畢竟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只是,既然靜雅已和你退了婚,而你又和瑤兒私定終身,那麼,齊王,於情於理,你都應當給我們國公府一個交待。”
頓了頓。佟老太夫人又慢吞吞地補充道:“瑤兒是二房養女,如今二房也就只剩下這麼一個獨苗苗了,我這老婆子也不願意看着別人欺負到門口了,還能這般若無其事地閒坐着。”
“太夫人說笑了。”杜偉澤端起茶杯,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嫋嫋的茶煙中看得不太真切,“這種沒有絲毫依據的流言,本王原以爲太夫人並不會和其它的人一般‘人云亦云’,可,如今瞧來,卻是本王想錯了。”
頓了頓,杜偉澤又補充道:“更何況,本王長年征戰邊疆,前不久纔回京述職,並無機會能和貴府二小姐私定終身。且,本王和靜雅郡主可是陛下御賜婚約,本王又豈會做出和貴府二小姐私下裡來往的這等不忠不義之事。”
佟老太夫人道:“齊王這是覺得老婆子冤枉了你?”
“不敢。”杜偉澤不卑不亢地回道:“只希望太夫人不要像其它人一般偏聽偏信,畢竟,在本王印象裡,佟府是百年望族,自是不會放任府裡的小姐做出毀掉一府清譽的事情。”
什麼叫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說的就是這齊王杜偉澤!
佟雅萱撇了撇嘴,依然垂眉斂目,繼續將自己僞裝成一根壁柱,絕不在不該插手的地時候插手!
佟老太夫人也未料到杜偉澤竟然是這般地難纏,或者該說是這般地沒臉沒皮,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將所有的責任全部推卸到國公府身上來,這對於一向養尊處憂,且從內心裡瞧不起杜偉澤這種家世清貧,靠着軍功和好時機纔會被皇帝封王的貧家子弟的她來說,還真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
“齊王,往常我只知有些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卻還從未見到過……”佟老太夫人慢吞吞地說着,以眼神示意候在她身後的越嬤嬤取出早就備下的一疊紙張,放到杜偉澤面前,道:“在繼續推卸自己的責任之前,還望齊王能看看這份資料。”
纔剛剛看了前面幾行字,杜偉澤臉上那幅勝券在握的鎮定自若的神情就立刻消失了,雙眼微眯,遮擋住眼底的驚慌,但放置在膝頭微微顫抖的手臂,卻將他內心的驚異不安感出賣了個一乾二淨。
房間裡一片詭異的安靜。
直到一陣風吹拂進房內,捲起房門處的門簾時,才喚醒了處於極度茫然狀態的杜偉澤。
他淡淡地瞥了眼不知何時被丫環婆子攙扶到椅子裡,正低頭默默落淚的白冬瑤,再瞥了眼垂眉斂目,一幅置身事外模樣的佟雅萱,最後纔將目光看向微闔雙眼,不時捻動着手裡佛珠,仿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失態的佟老太夫人,嘴脣蠕動了好幾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胸口那些不停翻騰的怒焰。
縱然如此,他的心裡依然生出濃濃的不甘和懊惱——他什麼都算計到了,卻未料到會栽到佟老太夫人手裡!或者,這就是世家望族才具備的深厚底蘊?不過,縱然如此,他也不會就此認輸,再怎麼說,佟老太夫人也老了,又肩負着一府的重擔,即使調查出這些資料,也不敢和他撕破臉皮,爲今之道,唯有“拖”之一字……
一念及此,杜偉澤也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乾澀地說道:“太夫人,你的意思是?”
在杜偉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意味着這一局他已徹底輸了,而他也如佟老太夫人預料的那般選擇了暫時的避讓。
對於杜偉澤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佟老太夫人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如我之前所說,瑤兒是我國公府二房養女。”
話,點到爲止,可杜偉澤立刻就知道了佟老太夫人的話外之意,縱然如此,他依然不打算就此放棄有着更爲龐大財產和勢力的佟雅萱,遂一臉爲難地瞅了眼佟雅萱,再看了看不知何時正襟危坐,裝出一幅溫婉貴女模樣的白冬瑤,掩住眼裡的惱恨,道:“本王和靜雅的婚約是陛下御賜,故,本王的王妃,唯有靜雅郡主才能擔當。”
杜偉澤這看似退讓的舉動,卻依然不忘記將佟雅萱拉下水,甚至以他這幾年對白冬瑤的瞭解,自是瞧見了白冬瑤聽聞此言後,眼底流露出來的那抹狠戾。
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甚至,杜偉澤可以捫着胸口說,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有什麼能比兩個女人互鬥,而且這兩個女人還曾是好姐妹,更是一府的貴女,這種情況看着讓人覺得舒心呢?唯有這種情況,才能爲他帶來既定的利益的同時,也不會對他接下來的佈局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甚至,只要他經營得方,不定還能爲他的計劃添磚加瓦……
這般一想,杜偉澤突然不再如之前那般排斥此事了,甚至還難得地暗讚了白冬瑤幾句,覺得白冬瑤今日設下的這個圈套挺好的,而他也願意鑽進去!
不得不說,到了此刻,杜偉澤依然還是這般地自戀。或者可以這樣說,從頭到尾,杜偉澤都認爲癡戀了他整三年的佟雅萱,如今這幅絕情的姿態,不過是“欲擒故縱”!
只可惜,人,有時候還是不能太自戀的,就如此刻,佟雅萱就再也忍不住地嗤笑出聲:“齊王,你怎麼還是不相信,你我的婚約早已解除呢?!”
話落,佟雅萱就從衣袖裡取出一方明黃的絹布,而一直留意着佟雅萱的杜偉澤見狀,立刻就黑了臉。
“呶,這就是聖旨。”
佟雅萱慢吞吞地將明黃色的絹布展開,而杜偉澤、白冬瑤,以及作壁上觀的佟老太夫人等人見狀,不管心裡如何想的,都不得不立刻下跪,直到佟雅萱唸完了這方聖旨後,才顫巍巍地起身。
對於幾人看向自己時怨恨、嫉妒等萬分複雜的目光,佟雅萱毫不猶豫地無視了,只是微偏頭,看向佟老太夫人,道:“曾祖母,既然齊王和大姐已私定終身,那麼,爲了挽回國公府的清譽,唯有委屈大姐嫁入齊王府了。”
“萱兒說的是。”佟老太夫人斂了斂外放的心神,道:“齊王,你家裡可還有長輩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