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
田文清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圓臉,小眼,一襲寶石藍色長袍凸顯出了他的肚子,乍一眼瞧去,還真不像一個普通的平民和奴才,倒像是一個經營店鋪十多年的大權在握頗爲得志的掌櫃。
田文清是一個很精明的人,在佟雅萱的腳步才邁進大廳,無需文嬤嬤給他使眼色,他就立刻倒頭拜道:“奴才拜見郡主。”
“快快請起。”佟雅萱虛託了一下,笑道:“文嬤嬤是我的奶孃,你是文嬤嬤的乾兒子,說起來也可以算是我的兄長,無需這般多禮。”
“郡主厚愛,奴才不敢擔當。”田文清再次下跪,臉上流露出一抹驚惶,目光也難得地移向文嬤嬤,直到看見文嬤嬤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示意後,心裡盤算了好大一會兒,纔再次磕頭道:“奴才前兒個錯了,但請郡主責罰。”
“不知者不罪。”佟雅萱擺了擺手,笑着示意丫環爲田文清看坐,目光在田文清那隻坐了三分之一,且微微彎腰,一臉恭敬的面容上打了一個轉,道:“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這?
田文清驚訝地瞪圓了眼,雖之前文嬤嬤曾跟他隱諱地提及此事,令他心裡直打鼓,就連今日來長公主府見佟雅萱都是被文嬤嬤拿話威脅利誘的,甚至他還不止一次生出過逃得遠遠的念頭。
但他怎麼也未料到佟雅萱這個皇室郡主還真打算插手此事!畢竟,就連他都是私下裡找人安排放貸的,可從沒有自己親自涉足此事,就是怕牽連到文嬤嬤!
文嬤嬤上前一步,開口勸說道:“郡主,怕是不妥……”
佟雅萱擺了擺手,笑得一臉地狡黠:“你們不會以爲我打算明目張膽地放高利貸吧?”
“嘶……”
這回。不僅文嬤嬤和田文清被嚇到了,就連房間裡被佟雅萱特意留下來的才由二等丫環提爲一等丫環的紅梅、綠蘭、白竹和墨菊四個丫頭都嚇倒了,衆人齊齊倒抽了口冷氣,看向佟雅萱的面容上滿是驚駭。
“膽子太小了!”佟雅萱撇了撇嘴,“我就不相信你們周圍沒有人放貸。”
“郡主恕罪。”衆人齊齊下跪,就連田文清都不例外,心裡也直髮苦,只以爲佟雅萱這是打算來一個“秋後算賬”了。
唯有文嬤嬤雖也跟着下跪,但心裡卻莫名地相信佟雅萱並不會因此事而爲難衆人,甚至……
“行了。你們大家都起來吧!”佟雅萱搖了搖頭,示意丫環將放在桌上的一疊紙遞給田文清,道:“你先仔細看看。”
“是。”田文清應了聲。一目十行地翻看起來,臉上的神情也不停地變幻着,直到他看完整疊張紙,已是一臉驚駭和不可置信地看着佟雅萱,眼底更是有着濃得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期盼和希翼。結結巴巴地說道:“郡主,這……這可是真的?”
佟雅萱點點頭,道:“你曾放過貸,自能看出這些東西是否可行。”
“當然可行!”田文清忙不迭地點着頭,作爲一個私下裡找人放高利貸,爲了賺得一文半兩錢而絞盡了腦汁的他。單單只是初略地看了下手裡的資料,就覺得往常冥思苦想許久也無法想明白的東西無比清晰地呈現在面前,無需細細推敲都能知曉若紙張上面的策略完全實施的話。他這個被佟雅萱信賴並且給予一定權利的管事,不僅能迎得許多人的尊重,更是能日進斗金!
田文清抓着紙張的手因爲用力而冒出條條青筋,臉色更是漲得通紅,忍不住再次確實道:“郡主。你真要將這間銀樓交由我打理?”
“嗯。”佟雅萱點點頭,對於田文清這般激動和興奮的神情頗爲滿意。“若無異議,就簽了這份契約吧。”
“是。”田文清大聲地應道,鋪開紙,接過丫環遞來的沾滿了墨汁的毛筆,提筆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畫了押。
佟雅萱將契約交由文嬤嬤收妥,笑眯眯地說道:“先按照我上面寫的前三條,試行一個月,反響很好後再陸續地推行其它幾條。”
田文清嘴脣蠕動了下,臉上流露出一抹遲疑。
“有什麼話,但請直言。”佟雅萱笑了,在現代的時候,她就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猶如算盤珠子,撥一下就動一下”,從不思考爲何如此做的下屬,而在大梁這個奴性社會,竟然能見到田文清這樣的人,又豈非她的福緣終於到來?!
被文嬤嬤惡狠狠剜了眼的田文清,一臉尷尬地說道:“這……”
“別瞧我寫的東西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但實則這些東西大部份都是道聽途說,少部份則是前人經驗,並不確定能適應如今的情況,你曾放過貸,對這一行非常熟悉,若發現有什麼不足的地方直言即可。”
“事前發現,總比事後採取各種補救措施才能挽回好得多。”
“是。”田文清一臉崇拜地看着佟雅萱,只覺得佟雅萱過於謙虛:“郡主,奴才覺得紙上列的這些計劃可以全部實施,無需等待一個月後再試行。”
佟雅萱擺了擺手,道:“這些計劃均採用大衆的獵奇心理定製的,初次嘗試的時候,萬萬不能全部用上,以便我們能隨時根據市場的反應進行調整。”
田文清略微思索了下,就明白了佟雅萱的顧慮,也爲自己考慮不周而懊惱不已,遂垂眸應道:“郡主說的是,倒是奴才思慮不足,差點就釀成大禍。”
“無礙,往後細心一些即可。”佟雅萱笑了笑,又道:“一年前,你簽下了爲期三年的賣身契,但如今你身份不同,且需要出面打理銀樓的生意,往後無需自稱‘奴才’。若半年內你將銀樓經營得很好,我就將賣身契給了你,並且會看情況推薦你的兒子入合適的官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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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郡主。”
雖田文清已聽文嬤嬤提及此事,但未能親耳聽聞,他總是有點不太相信。如今,他先是見到佟雅萱拿出的這紙契約書,又看了佟雅萱提供的開辦銀樓的計劃書,心裡最後一絲懷疑也已被他摒棄在外,且佟雅萱又給他吃了這麼一顆巨大的定心丸,又豈能不令他驚喜若狂,恨不能將佟雅萱當成祖宗一樣供奉起來,日日三柱香以表示自己最誠摯的謝意?!
“起吧。”佟雅萱伸手虛扶了一把,又示意文嬤嬤取出早就備下的一萬兩銀票,交到田文清手裡,道:“這些銀兩做爲啓動資金,隔日就進府彙報一次情況,若經營妥當,少則七日,多則半月,則會有另外一筆充足的資金交到你手裡,無需再擔憂其它的計劃如何實施。”
“是。”田文清顫巍巍地接過這疊面額大小不等的銀票,妥善地將銀票收好後,才又再次跪下道:“奴才定不負郡主囑託!”
盛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里,有四條最爲繁華的主幹道,分別以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這種傳說中的四聖獸命名。初次聽到這四條主幹道的名字時,佟雅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連續咳了許久才喘過氣來。
不過,待到她翻看了描述大梁幾百年發展的史書,尤其是稱讚大梁開國皇帝和當年追隨他的權貴之類的書籍後,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猜測——要麼大梁的開國皇帝是穿越者,要麼他倚重的某位重臣是穿越者,而且這人還是小說裡那般有着“王八之氣”的主角!
佟雅萱很感激這個穿越者,因爲若沒有他作出來的這些改變,她這個從科技網絡特別發達的現代,穿越到大梁這個落後的古代帝國的穿越女絕不會活得像現在這般自在、愜意。當然,佟雅萱最感謝的則是這個穿越前輩沒有將所有的事情做絕,還給後面的穿越者留下了一線生機,沒有讓後來的穿越者無路可走。
站在朱雀街的入口處,看到的不僅有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還有裝修不同,各具特色的店鋪。
“本店纔到貨的杭州印花絲綢,走過路過的夫人小姐們請進來看一看,瞧一瞧……”
諸如此類的小販叫賣聲,兩旁店鋪各出新招的攬客手段,只令佟雅萱有一種一剎那間穿越了無數時光和歲月,再次置身於繁華且頗具現代感的街頭的感覺。
餛飩小攤、餃子店、燒餅攤子……
泥人、套圈、賣藝……
綢緞店、當鋪、酒樓……
盛京最繁華的街道,和現代的街道佈置相差無幾,就連那些爲了招攬顧客到來而自動發起的叫賣聲,也不止一次引得佟雅萱駐步不前,並且經受不了誘惑地行到攤子面前,挑上了一兩件物品。
也是到了此時,佟雅萱才深刻地認識到“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的真正含意,而對於爲大梁帶來如此繁華的那個穿越者前輩的敬仰那更是猶如滔滔江水!
就在此時,一道清亮的嗓音竄入佟雅萱的耳朵裡:“小姐,這枚簪子以淺海珍珠和貝殼打磨製成,再輔以細如髮絲的銀線纏繞打磨而成,不僅花樣漂亮,式樣也新奇,最適合小姐這樣不喜與其它府裡貴女穿着打扮相似,想要別出一格的貴女佩戴了。”
婦人早就注意到了佟雅萱,如今看見佟雅萱停留在自己的攤位面前,許久都未曾離開,心裡一動,遂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後,仿若不經意地說出了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