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夜長夢多”,時間長了什麼事都會發生,葉睞娘以前也是很擔心哪一天萬一有人無意發現了這隱香院中的秘密,真是被洗劫一空自己也無處報官,到時才真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但她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這地下所埋的除了一塊塊金磚還有世面上也少見的金剛石,也就是後世所說的鑽石,若是拿到張氏面前,她不敢保證自己這個伯母會真的不動心。
這次張氏給她準備的嫁妝單子她也看過了,確實是比分家產時父親立下的豐富許多,但她發現張氏不動聲色間將原本父親與她說好的開封的鋪子也算在撫養費裡時,葉睞娘有些黯然了,當初父親真是事事都慮到了,就連自己出嫁時二房的添妝禮也算到了,他知道張氏愛面子,所以事前就準備了兩間店鋪,結果現在二房的添妝只是一副紅寶石的頭面和時新布匹。當然,葉睞娘也沒有打算再去跟養大自己的伯母爭執這些,爲了自己的婚事她做的已經夠好了,那處鋪子依葉睞孃的猜測和葉書夏看到自己時的表現,應該是又添到了她的嫁妝單子上。
只是有張氏這些作爲在,葉睞娘真敢再把這些東西捧到伯母面前去,只怕到時候連父親也會被張氏恨上,畢竟葉志恆做爲三房的嗣子,除了提前劃出來的葉睞孃的嫁妝,葉志恆是要繼承三房全部家產的,若是發現葉向荃還爲女兒私留了這麼一大筆,怕是親人都會變仇家了。
“唉,常媽媽,你說這些東西怎麼辦呢?還放在這裡?”葉睞娘看着紫檀雕花匣子裡的古玉扳指兒和據說是盛唐時期的玉佩,這些是當初葉向荃存在當鋪裡的,葉睞娘穩定下來後,嫌那樣放着利錢太高,便偷偷命李媽媽去贖了回來,一併放在了藏雲庵。
“這東西若是不過明路,說是誰的都行,我看三少爺也是個厚道人,不惹跟他說了,帶回去添在您的嫁妝上,”常媽媽咂着牙花子,盤算着怎麼來對自己小姐纔是最好的,“就怕夫人到時候不高興。”
爲了保障自己的最大權益,葉睞娘可是仔細向張氏討教了持家之道,順便也弄清了這古代的婚姻法,尤其是對女方財產的界定,現在的問題是,這些東西只有上了她的嫁妝單子才能合法化,但上了嫁妝單子,恐怕就把張氏給得罪死了,而葉向荃爲女兒隱匿財產也確實是合乎人情但不合法理,若不上單子,這些東西怎麼能拿出來?
“好了,媽媽別愁了,”葉睞娘將那個紫檀木的匣子拿了出來,“這些東西我帶走,至於這箱金子,咱們過幾日走時,再給主持一百兩的香油,爹孃的長明燈還要再點着,這院子咱們也要繼續包下去。”
一百兩銀子夠這些尼姑們吃香喝辣十來年了,“小姐,當初說好的,每月五兩,現在您給這麼多,”萬一那些尼姑起了疑心,反而會壞了事。
“無妨,反正在洛陽人眼中葉家二房也是靠着舅家纔沒有像長房那樣敗了,咱們既然是京城回來的,自然要比以往大方些,適當的散些浮財與人,免得人心不平,”葉睞娘道,“至於這些,我去跟三哥說是當初父親留給李媽媽保管的,想來這些珠寶,就算是不凡些,伯母也能理解。”
葉睞娘來的時候已經讓人去庵下李媽媽守的田莊與她送了消息,第二日李媽媽就帶了自己兒媳婦陳氏和孫女來了,葉睞娘一看,她那兒媳也是個老實本分的,在婆婆面前連個大氣都不敢出,忙命桃子取了對赤金鐲送她,又與那叫招娣的小丫頭了一對梅花錁子,才讓陳氏領了女兒出去,自己留了李媽媽說話。
“小姐賞得東西太貴重了,”李媽媽嗔了葉睞娘一眼,“那東西哪裡是她一個莊戶人家都戴的?”
“看媽媽身體這麼好,說明李嫂子是個好媳婦,原該我謝她,”葉睞娘語意誠摯,自家這幾個老家人,對自己是一片真心,“若是做活戴不得,留着過年過節戴戴也是好的,”沒有女人不愛漂亮的首飾,莊戶人家的媳婦也是女人。
李媽媽又細細問了葉睞娘定親的人家,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可惜我年歲大了,又不懂得京城的規矩,真怕去了丟了小姐的臉面,我就留在這兒與你好好守着這莊子,有我在,一粒糧都短不了小姐的。”
“您只要好好保重身體就行了,”葉睞娘“不滿”的瞪了李媽媽一眼,“我還能不相信李家哥哥不成?父親將莊子交到你們的手上,就是對你們放心。”
李媽媽聽到葉睞娘提起故去的三老爺,忍不住抹了抹眼淚,“三老爺是個再好不過的人,若不是他當年給我們當年的花大價錢看病,哪還有我們李家滿門?這恩情就算是還上幾輩子也還不完,還有我家滿倉,若不是跟着三老爺在鋪子裡呆過幾年,哪能識文斷字兒的當莊頭,後來又給我們脫籍…”
葉睞娘知道李媽媽這感恩的話一但開始,不把父親和母親的樁樁件件講上一遍,是剎不住車的,但她不忍打斷她,已經太久沒有聽到父母的事了,她有時候都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被人愛着的孩子,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隻身一人跟着奶奶,什麼事情都要靠自己,說話行事都要反覆想過,生怕稍有差池迎來的不是寬容包容,而是指責和恥笑。
“看我,只顧自己說了,把小姐都給惹哭了,是老奴該死,”半晌李媽媽才從漫長的回憶中走出來,看到已經是淚水漣漣的葉睞娘,忍不住扯了絹子給她擦臉,“都怪我,現在老爺和太太終於要看到小姐出閣了,他們在天上看着不知道多高興呢~”
“嗯,媽媽放心,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葉睞娘強笑道,“待我站住腳了,讓人接媽媽過去看看。”
“好,好,不用你接,等到過年與你們送年禮時,我跟着我們有老二一起去給小姐拜年~”
又絮絮說了一會兒,常媽媽進來說是藏雲庵的小師太送齋飯來了,葉睞娘請李媽媽與自己一道坐了,又細問了李家這些年的情況,並將自己初步的打算與李媽媽商量了,聽李媽媽也贊同,便想着怎麼跟葉志恆開口。
臨走李媽媽要將自己八歲的小孫女招娣留下來服侍葉睞娘,被葉睞娘堅決拒絕了,別人家賣兒賣女是生活所迫,沒有辦法的事,但李家眼看日子過的不錯,不能因爲要報恩就讓原本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忽然就成了服侍人的奴婢,招娣還是過着自己奔跑在山野間的快活日子,待年齡到了,找上一個忠厚本分的青年嫁了,過自己美滿的人生,而不是將自己命運交到旁人手裡,從此爲奴爲婢生死由人。
葉睞娘在藏雲庵爲父母做了三天的法會,又虔心誦了七日地藏經,纔跟了葉志恆回到家裡。
蘇璃在孃家住了幾日,整日與母親守在一起,葉睞娘乍一見,覺得她又回到了初見時那小女兒的時光,不由笑着對葉志恆道,“反正家裡也沒有長輩,不如讓嫂子再在大娘那裡住上些日子,咱們走時將她接回來就好了。”
葉志恆也知道蘇璃思親之苦,不由頗爲意動的看着妻子,卻被蘇璃看了回來,“你莫要聽風就是雨的,妹妹是個小姑娘不懂事,我做長嫂的再不懂事娘也不會願意的,哪有將相公和小姑丟在家裡自己住孃家的?”
“嫂子,我不是那個意思,”葉睞娘純是一片好心,聽了蘇璃的話才知道這個建議簡直就是給蘇璃找罵。
“我當然知道,”蘇璃拉了葉睞娘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苦心,只是這樣做確實不妥,不光是我,就是你,將來進了夫家,就是夫家的人,當處處以相公爲重,不要再老想着孃家,”自她嫁到這個家裡,與葉睞娘十分投契不說,葉睞娘還或明或暗的時時幫她,這份情她一直記在心裡,所以能提點葉睞孃的地方她也是當說則說。
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葉睞娘心裡有些不以爲然,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這麼“公而忘私”,但還是點頭表示記下。
“妹妹還有一事想跟哥哥說,”葉睞娘示意桃子將手上的紫檀木匣子,她將那個匣子打開推到葉志恆面前,“這些東西是當年母親留給我的,只是一直放在了李媽媽處,這次回來,李媽媽交給了我,哥哥你看…”
葉志恆一時有些不明白葉睞孃的意思,好看的濃眉微微揚起,“既然是母親留給你的,妹妹只管收着就是,”難道連這個都要跟自己分?
蘇璃嗔了自家相公一眼,才轉頭對葉睞娘道,“這原本就是婆婆留給你的東西,這次回去自然要添到你的嫁妝上去。”她看到這些東西就明白了,這定然是當初三房怕二房會虧待自己女兒,才特意爲女兒又留下的,那東西沒有幾件,但件件都不是凡品,就算是她的嫁妝裡也尋不出同樣的來。
“是啊,這些東西我回去就跟母親說一聲,加到你的嫁妝裡,”葉志恆道。
葉睞娘將那幾粒鑽石和一隻古玉螭紋佩撿了出來,“這幾樣我想留下,其他的還請哥哥幫着換成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