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不知道,此時看似琴瑟和諧的皇北天夫婦兩人,實際上可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和諧。
將一包糧食和物資遞給面前的人後,鳳凰趁人不注意,偏過頭,壓着嗓音,咬牙切齒的衝站在身邊的男人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皇北天朝那個領了東西偷眼看過來的憨厚男人點了下頭,以同樣的音量淡道,“來幫忙,沒看出來麼?”
鳳凰冷笑一聲,“你所謂的幫忙就是站在我旁邊扮木樁?”
對於鳳凰的嘲諷,皇北天面色動也不動,還特比理所當然道,“你難道沒看出來我這是在精神上給予你支持?”
如果這不是大庭廣衆,如果不是維護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的形象,鳳凰簡直要跳起來噴他一臉血,去你妹的精神支持!還能要點臉麼?!
可她到底她這麼做,只是暗地裡差地沒咬碎一口銀牙,心中卻是越想越來氣。
忽地,她在衆人詫異的眼神中猛地就站起身,拉着站在身邊的皇北天,半是強硬半是威脅的按在自己剛剛坐着的座位上,笑着對衆人道,“我有些累,他替我一會。”
說着俯身過去貼着皇北天的耳朵道,“既然是支持,那還是用行動支持吧,別給我玩那套虛頭巴腦的。”
皇北天眉毛一揚,沒說話,眸光卻有些幽深。
鳳凰離他實在太近了,以至於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女子噴灑在他耳際吐氣如蘭的溫軟氣息。大概是剛剛太忙了,她本梳得好好的青絲垂落下來一些,此時正隨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拂過他的臉頰,那種感覺就好似一把小刷子一下一下的撩撥着自己的心臟。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並非是衣衫上的薰香,也並非是沐浴後香料所帶的馨香,而是女子身上所獨有的味道。
皇北天只覺心頭一蕩,望着鳳凰的眼神越發深沉了。
鳳凰被他這怪異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驀地就呵斥了一句,“看什麼看!”邊還伸手去攘了皇北天的肩膀一記。
可手不過纔剛按在皇北天的肩上,便被一直溫熱乾燥的大手給覆住。皇北天眉眼染笑,溫聲道,“別鬧,大嬸正等着呢。”
這樣含情脈脈的眼神,這樣溫柔寵溺的聲音簡直是要亮瞎鳳凰的一雙鈦合金狗眼。一瞬間,鳳凰的臉青了又紫,紫了又黑,五彩繽紛的好不好看。
但落在他人眼裡她這模樣倒更像是和丈夫鬧彆扭的小妻子。
皇北天站在鳳凰身側其實已經有一會了,私下裡大家都在揣着這個容貌俊美的男子到底是誰,奈何皇北天周身氣場實在是大,哪怕只站在那裡不說話,也給人一種俯視衆生的壓迫感,因而並沒有人敢張口去問。
如今皇北天這一開口,那中年婦人立刻賠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這位大官人是?”
鳳凰剛要說路人甲,卻被皇北天搶先一步。
只見皇北天眉頭一舒,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紋,溫聲道,“我乃凰兒的夫君。真是抱歉,讓這位大嬸久等了,凰兒嫌我過來的太晚,正和我鬧彆扭呢。”他本就生的眉眼俊朗,只因神色一直淡淡的,便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如今這一笑,立刻就讓人覺得親近不少。
那大嬸頓時笑了起來,“原來是駙馬爺,怪道生的這般威嚴。”
說着又含笑睇了鳳凰和皇北天一眼,續道,“媳婦都是要哄的。既然三公主在生駙馬爺的氣,駙馬爺好好哄哄便是,民婦看三公主爲人十分知書達理,想來是不會十分爲難駙馬爺的。”
後面排隊的人也紛紛跟着起鬨道,“對啊,駙馬爺,三公主長得又漂亮,性子又好,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駙馬爺當放在手心裡好好疼寵纔是。”
“駙馬爺也是好相貌呢,和三公主站在一塊,那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三公主,您也別太爲難駙馬爺了,回去罰跪一下搓衣板也就是了。”
人羣中響起一陣善意的鬨笑聲。在他們眼裡,給他們放糧發物資的鳳凰那簡直就是觀世音菩薩下凡,怎麼看怎麼好,誰要娶了那簡直是祖上燒高香,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皇北天被人如此調侃也不生氣,反倒跟着淡淡笑了一聲,“在下倒是願意跪這個搓衣板,就怕夫人太生氣,連跪這個搓衣板的機會也不給我。”
他說着,輕輕拉了一下剛剛一直被他握在手心的鳳凰的手,擡頭含笑看着鳳凰道,“夫人願意給我這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不知爲何,皇北天明明只是藉着衆人的話調戲自己一把,可鳳凰卻從他眼中看到了某種認真。
改過?是今天的過?抑或是過往的過?
鳳凰垂眼俯視着皇北天仰望着她的眼,心中有些五味雜陳。皇北天此時的姿態無疑放的非常低,被這樣出色的男人用這樣一個低姿態繾綣地望着,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很難無動於衷。
鳳凰有一瞬間的心軟,可腦中驀地又再次回想起那夜偷聽到話,剛剛軟下來的心臟立即又再次變得堅硬起來,連帶着眸光也跟着慢慢冷了下去。
與之相悖的是她的嘴角邊慢慢染上了一抹笑意,“駙馬既如此有誠意,我自然不便太過爲難,但這搓衣板還是要跪的。”
她一言既出,人羣中立時響起一聲笑聲。
皇北天這一次卻並沒有跟着笑,他離鳳凰極近,自然將鳳凰眼中的情緒轉換一覽無遺,這讓他心中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還是需要慢慢來啊。
鳳凰卻已然強硬的將自己的手從皇北天手中抽出。
皇北天心知此事急不得,便也不強迫她,順勢就鬆了手,只在鳳凰擦身於她身邊離開的時候,和聲囑咐了一句,“你忙到現在還未曾用膳,先趁空去用些吧,小心餓壞了身子。”
音量不大不小,恰能讓周遭的難民聽見。頓時有很多難民跟着心疼地喊了起來:
“三公主,您快去吃點吧,我們再多等些時間也無礙的。”
“是啊,三公主,您要是餓壞了身子,我們的罪過就大了,快些去用些東西吧。”
“就是啊,三公組,您身子精貴,如何熬得住?駙馬都要心疼壞了。”
有人又趁勢打趣了一句。
鳳凰剛要在旁邊位置坐下的身子頓時一僵。她剛剛把皇北天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原本打算在旁邊再開一隊,這樣也可以更快些,現在被皇北天這話一鬧,頓時坐也不是,起也不是。
她有些惱恨的趁別人不注意瞪了皇北天一眼,皇北天卻已不再看她,而是接替了她之前的活計,開始正兒八經的給難民派發東西。
鳳凰有些無法,只得給衆下人們交代了幾句,又和難民們打了個招呼,這才乘坐一旁閒置的馬車回了府。
雖說府裡的那些丫頭婆子小廝什麼的都是下人,但畢竟不是普通的下人,平日裡在公主府吃穿相較於普通人還是比較精細的,若是直接在物資派予處用餐只怕平白招人怨恨,因而都是分批迴府吃的。鳳凰本來也該回來吃的,只是一時忙忘記了。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又不若香兒待她一般,哪裡記得她有沒有用膳?
府裡倒是早就備好了膳食,她一回來丫頭便給她送了上來。鳳凰之前還真不覺得餓,此時聞到這飯菜香這才頓覺飢腸轆轆。
正大快朵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