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腳下的路有些溼軟,忽然覺得一股子徹骨的寒意從腳下滋生,不覺便放快了步子,便又繼續摸索着向前走去。
明明剛剛聽到泉水流淌的聲音,按理來說應該不遠,可是怎麼卻還沒到。
左腳再次向前邁開一步,卻是個空的,驚呼一聲,整個人便如失了重心的球一般向下墜了去。
想要施展輕功,卻難以集中注意力,她只知道,從高空墜落的感覺果然不是人可以經歷的,現在倒好,不但摔得渾身疼,連腳也扭了,若是這事兒傳到了出雲宮,她可真是沒臉混了。
堂堂一個二宮主,竟然搞的如此狼狽不堪,虧她還有這如此一身的武藝,實在是欲哭無淚。
而這洞,雖然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於她來說要想上去簡直是輕而易舉,但那前提卻是她的腳沒被扭到,向上望了望,只能看見湛藍的星空,心中不禁淚流滿面。
忽然想到井底之蛙的故事,現在,自己估計就跟那隻青蛙無甚區別吧,不過真是奇怪,剛剛那片叢林照不到絲毫月光,如今這裡,倒被照得透亮。
渾身酸痠疼疼,腳踝處更是疼,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好不容易扶着牆壁站了起來,卻感覺這洞裡的牆壁不似其他牆壁那般堅硬,反而軟軟的。
杏目閃過一絲其他的光芒,好奇心蹭的冒了上來,輕輕推了推,那塊牆壁還真的就給她推了進去,而另一邊咔的一聲,適時的一道類似門一樣的牆壁向左移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漆黑的小道。
輕輕走至門旁,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好看的杏目登時閃過一絲驚嚇,趕忙回到自己剛剛跌落的地方,吞了吞口水,只見地上有兩三具白骨。
清冷的月光照上那幾具白骨,平添了幾分陰森。
老實說,這反而更讓她想進去一探究竟了,但是,若說是現在的她,她猶豫了,不過是幾具白骨罷了,卻也將自己嚇成這樣,可笑,可笑。
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軟弱的時候呢,像現在這般沒用還是自己五歲的時候,失笑。
重新坐下,忽然有想哭的衝動,雙手環住自己的膝蓋,深深的埋下頭,山風刺骨,更是讓她瘦小的身軀有些瑟瑟發抖。
又想到了自己五歲那年的那個夜晚,一如現在這般無助,那時候是義父救了她,給了她一個嶄新的人生。
而如今呢?
她什麼都不想再去想,她只希望陌錦能快些找到自己,胳膊上的傷口隱隱有些辣辣的疼。
伴隨着一陣風,只覺有一個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慢慢將自己深埋的頭擡起,在看見來人時,她怔住了。
如玉雕琢而成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加顯得如玉溫潤,暖白色的錦衫與月光互相輝映,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隱隱有着些玩世不恭,眼淚竟然就那樣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來,心中竟因找到她的不是陌錦而是宇文逸軒感到有一絲的欣喜。
宇文逸軒含笑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這個丫頭,雙眸滿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
他只知道,當他看到她那樣環膝而坐的時候,心像是被什麼抽空了一樣的難受。都說這是世上最寂寞的姿勢,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姿勢卻出現在了那個向來一臉邪邪笑容的丫頭身上,不禁令他有些恍惚。
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頰,爲她拭去淚水,看着她緊咬着脣瓣,就是不吭聲的樣子,着實是又好氣又好笑。
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似是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在她耳邊輕聲耳語,“傻丫頭,想哭就哭出來,憋着多難受。”
靠在他的懷裡,淡淡的薄荷香頓時撲鼻而來,她喜歡這種味道,讓她感覺很安心,但是,她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如此狼狽軟弱的一面,使出渾身的勁將他推開,“你走!我不要見到你!”我不要你看到我現在的這副樣子。
胡亂抹了抹自己的臉,卻仍止不住淚水,緊緊的攥住自己的紗裙,手心已微微有了汗水,她恨這樣的自己。
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思?
輕嘆一聲,“既然如此,那爲夫就走了。”作勢轉身準備離開,卻在準備提氣的時候停住了,嘴角劃過一抹十分好看的弧度,因爲他聽到了她用很輕的聲音說,別走。
重新走至她的跟前,點了點她的鼻樑,不顧她的詫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他究竟該說這丫頭是聰明還是笨,該聰明的時候比誰都聰明,該笨起來的時候卻又比誰都笨,心中失笑,難道她不知道她那輕的再輕的聲音,於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麼。
看着他臉上討打的笑,心中就氣悶,卻也不得不說氣悶的同時,是有些開心的,自己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但這種感覺卻不討厭,她向來是個隨性大方的姑娘,既然不討厭,那又何必扼殺它呢。
將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胸前,聞着那淡淡的薄荷香,身子也暖了不少,嘴角若有似無的有了抹淺淺的笑意,伸手指了指那漆黑的道路,“宇文逸軒,我們去那裡面看看吧。”聲音裡還有絲哽咽。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透過月光,他眉頭輕輕蹙起,剛剛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難免會有些怕吧,忽然又想起之前山下白髮老嫗的話語,或許這裡面能查到她兒子兒媳的消息也說不定。
忽然感覺一個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眉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只聽她輕聲笑着說,“小白臉蹙眉就不好看了,若是你不想去,我們便不去了吧。”
含笑看着她,這丫頭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沒。只是想到了些事,我們進去罷。”
門內的道路有些狹窄,因着像是什麼地道的緣故,月光肯定是照不進來的,加上此時又是深夜,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寧可馨有些擔憂,忽然想起了什麼,便想都沒想的就從懷中拿出了一顆通透的七彩夜明珠,心中不禁懊惱,爲何剛剛在樹叢中的時候沒想起自己身上帶着夜明珠。
只見狹窄的道路頓時透亮無比,宇文逸軒有些愣住,呆呆的看着她手中的那顆珠子,他深刻的記得,上次在傲雪山莊雲千棗所說的話。
而他自己也深知這七彩夜明珠是多麼的珍貴,而珍貴之處便在於,普通的夜明珠在黑暗的地方散發出的是幽幽墨綠色的光,而這七彩夜明珠則不然,它所散發出的光不但七彩而且還有如燈照一般,清晰明亮。
這樣珍貴的寶物除了出雲宮的三顆外,便再無地方有了,如今,她的手中竟然有一顆,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怎麼了?”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她並沒想那麼多,想的只是可以讓他可以走的方便些。
搖了搖頭,便繼續抱着她向裡走去。
撇了撇嘴,她問出了一個從見到他就一直疑惑的問題,“你怎麼會來紫荊峰的?”
“是寧兄告訴我的。”笑了笑,“那晚我辦完事回到一醉樓,便在樓下碰到了寧兄,他跟我說你要帶着陌錦來這紫荊峰,怕你出事,便讓我悄悄跟着。”
點了點頭,三哥還是挺有良心的,好看的杏目彎了彎,長長的睫毛也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扇形的影子。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洞裡的?”
“其實我是在你之後上山的,後來隱約聽到你喊陌錦,便循着聲音走到了那處叢林,卻又聽見咚的一聲響,便估計你是掉到什麼洞裡去了。”
她笑道,“相公真聰明。”
他回之一笑,故作沉思,只聽她問,“怎麼了?”
輕挑眉梢,“恩……我家馨兒改性子了。”繼而哈哈一笑。
鄙夷的看他一眼,別過臉,這小子真是給臉不要臉,“對你好都不要,嘁,下次你請我對你好我都不對你好!”
他失笑搖頭,“我只是希望馨兒做馨兒自己便好,不需要去改變什麼。”
聞言,心中不禁有些溫暖,感覺心底最柔軟的一處地方像被羽毛輕觸了一般,其實仔細看看,這小白臉也挺待見的,撇去初見時的成見,他的確是個值得自己託付終身的男人。
她沒在說話,只是任由他這樣抱着自己向前走,真希望這條路可以就這麼一直走下去,他抱着自己,而自己爲他照明前方未知的路。
而宇文逸軒,就這樣靜靜的抱着她走着,心中卻有些掙扎,風流如他,成親之前遊戲女人之間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但他卻從未真正瞭解過愛一個人是個什麼樣的滋味.
而如今,與她成親還不足一年,心卻時常隨着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而牽動,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他知道,或許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開始慢慢從喜歡轉變成了愛,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愛上她,真的不希望,傷了自己倒沒什麼,負了她,卻是自己不願看到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有了些亮光,似是燭火,有些昏黃。
寧可馨將手中的七彩夜明珠重新收了起來,頓時光線暗了不少,一時還真是有些不太適應。
“放我下來吧,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看着他仍沒放下自己的意思,心中不覺有絲甜蜜,卻仍怕他累着,人真是奇怪,喜歡一個人竟然可以如此的簡單,可以是日積月累的,也可以是一瞬間的,心中失笑,還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哪一個男人呢。
看她再三的要求,終是拗不過她,慢慢將她放下,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麼抱着她一輩子,但是他深知,那不過是奢望罷了。
輕輕的扶着她,腳下的步子也放慢了些,柔聲問,“腳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