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 令他先是一怔,待擡眸看向此時正歪着腦袋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人時,則是一驚。
白皙的面龐, 帶着些許稚氣, 好看的杏目彎若弦月, 邪邪壞壞的笑意勾起了嘴角若隱若現的酒窩, 甚是惹人喜愛, 張了張嘴,最終卻一字未說出口,仍處於驚愕之中。
寧可馨很是滿意他的反應, 向來處之泰然的七王爺,想必這是頭一回以如此驚愕的表情展現人前吧, 想想就覺得過癮。
“馨、馨兒……!?”錯愕。
輕挑眉梢, 收回玉簫在指尖隨意旋轉兩圈, 得意的看着他,“不然呢?”
聞言, 他斂了斂神色,忽而面色變得有些蒼白,“你是出雲宮的二宮主?”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方纔豈不是將一切都告訴她了,心中不覺苦笑, 難道真是天意弄人麼。
略顯蒼白的臉, 不禁令她心中頓時感覺有些心疼, 但想起他之前對自己所做的事, 便沒好氣的看着他, “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娶的妃子竟然會是出雲宮的二宮主,江湖上人人皆知其人卻不知其名的人對吧?”
見他半天不說話, 她更是惱火,這段時間的委屈彷彿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宇文逸軒!!!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你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爲我想過?”看着他皺起的眉頭,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抽搐,“你覺得你做的一切都是爲我好,可是真的是這樣嗎?若是中毒的那個人是我,我這樣對你說,你就會甘心的離開嗎?我不得不說,你確實是爲我好,可是,你卻用錯了方法。”
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啊,正如她說的,如果中毒的那人是她,縱使她再如何傷害自己,自己真的會離她而去麼?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說不可能,心中忽然涌上一絲愧疚感,終歸是他錯了,錯的離譜,錯在他的自以爲是。
輕嘆一聲,她看着他有些黯淡的眼眸,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其實,我們還是不夠信任對方。”
嘴角漾開一抹苦笑,他道,“或許吧。”
“若是我們早日坦誠相待,或許此時此刻,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吧。”言畢,好看的杏目忽而閃過一絲神采,“你還要娶銀鳶和卓溪泉麼?”
聞言,他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樑,“什麼都被你知道了,你說還會不會?”輕挑眉梢,“馨兒,你這該不會是故意報復爲夫吧。”
朝他俏皮的嘟了嘟嘴,很不客氣的接道,“就是在報復你。”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撲在他的懷中。
伸手環住他的腰際,可以聞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側頭靠在他的胸前,靜靜的聽着那顆如鼓的心跳聲,不覺倍感安心。
心中難免有些懊惱自己,是不是妥協的太快了些,可是她是真的沒有辦法生他的氣,雖然說他的辦法很極端,但也不爲不是一種愛自己的表現,若是換做是自己,細細一想,或許那個時候她會做出比他更極端的反應也不一定。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確如此,當他以那樣的行爲對自己的時候,初時的確很難過,但是當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細想整件事的時候便發現出了端倪,覺得並沒什麼好生氣的,反而還生出了這個對他來說出其不備的主意,而他的表現,卻也真真是讓她心裡爽了一把。
擡起頭,看着那雙溫柔的墨色瞳眸,她撒嬌般的輕哼一聲,“若是你以後再敢如此,我絕不會像今日這般好說話了。”話音剛落,整個眼睛都彎成了一道細細的縫。
無奈的嘆口氣,伸出手緊緊的攬住她,眉眼間卻是深深的滿足。
窗外花枝如雪,風過,花枝輕顫。
細小的粉白花瓣不時隨風從窗中輕飄入殿內,三三兩兩的落英落在雪白的地面上與之重疊,不時因着風的推力在地面上輕動兩下,甚是惹人喜愛。
寧可馨慢慢將腦袋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將他領入了內殿之中,雪白寬大的牀榻柔軟非常,四周紗幔隨風輕舞,兩人坐在牀沿,她看着他,“其實,你心中還是希望我離開的是吧?”
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卻又聽她憤憤道,“小白臉啊,我是寧可馨啊!!我是出雲宮的二宮主,從五歲開始就玩起毒了,我都不怕你究竟怕什麼!”雖然這麼說有點明知故問,但是不知爲何,她就是想要說出來。
良久,他緩緩開口,“馨兒,我曾經派人查過這種毒,這種毒不要說是記載,就是隻字片語也沒有留下多少,雖然當初想找出雲宮的宮主也是抱着一絲希望,但是我還是怕,你懂不懂!”
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意,他蹙起眉頭,“我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怕過什麼,但是這一次我卻怕了,我遊戲女人之間,從不談及愛,是生是死我不介意,尋找解毒的方法不過是爲了救母后和皇兄,但是現在我卻因爲你,我變得怕死!我不希望讓你愛上我之後,卻又承受眼看自己重要的人離去的那種痛!!我知道那是種什麼滋味,所以我只希望你快快樂樂,就向現在這樣隨性的做你自己,不要爲任何事或是人所牽掛,你懂不懂!!!”
聞言,她怔怔的看着他,她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過,嘴角忽而劃開一抹邪邪的弧度,宇文逸軒,他這次休想再甩掉她!
狡黠的笑容很是好看,卻也暗示了她接下來要做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趁他思慮的空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在他的胸前點了兩下,被點穴的人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她拍了拍手,笑道,“你不用費力了,這次的穴道,你自己是解不開的。”說完,不待他說話,便順手也點上了他的啞穴。
宇文逸軒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疑惑的看着她,但心中卻忽然生出一抹不好的預感。
只見她替自己脫了靴子,盤腿而坐,與自己就這樣面對着面坐着,她的臉上仍是那邪邪的笑意,靈動可人,心中忽然一個可怕的想法滋生出來,緊緊的盯着她看,卻見她雲淡風輕一般,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妥。
她笑看着他,溫潤如玉的臉龐卻蹙着眉,不開心的撇撇嘴,算了,就當是她懲罰他之前對她所做的事吧,於她來說,也沒什麼損失。
盤腿坐好,她對他微微笑了笑,便閉上了雙眸,集中精力,慢慢運氣,將他的手掌與自己的手掌相合,一股內力剎時從掌中送了出去。
但內力的走向卻很奇特,就如一個靠着圓形空間邊緣滾動的球,縱使再如何的滾動,終究會回到原點。
不過多時,兩人的額頭都涔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緩緩收回手掌,運氣放下,她的臉色有如縞素,胸前似是有什麼東西急劇向上涌來一般,下意識的捂住胸口,一口鮮血隨之從口中噴涌而出。
赤紅的血液噴灑在他月白的衣衫上暈染開朵朵紅梅,絢麗奪目,卻也觸目驚心,有些無力的倒在他的懷中,嘴角仍有殘留的血跡,蒼白的面上卻是不可一世的笑。
無力的擡起右手在他的胸前輕點兩下,卻沒什麼反應,有些發窘的紅了紅臉,重新點了兩下,解開他的穴道和啞穴,便安然的倒在了他的懷裡。
好看的杏目閃着孩子得了糖果一般的笑意,有些虛弱的聲音,卻帶着濃濃的得意,“看你怎麼甩掉我,現在你體內的毒有一半在我的體內,所以,我們現在可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啊!”
緊緊的抱着她,眸底深處卻是太多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心裡更是疼的厲害,這個丫頭怎的竟如此傻,“馨兒,你這是何必……”
“什麼何必啊,我早就知道我們是同一類人,都是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可是我偏不要,我偏偏要大難臨頭與你一起飛。”虛弱的笑了笑,無力的舉起手撫平他蹙起的眉,“你不要感到自責,這毒我一定會有辦法解的,不過,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倒也是開心,誰讓你之前那般對我,如今也算是對你的懲罰吧!”
無奈的輕嘆一聲,他們確實是一類人,可是他卻沒想到她會是一個如此倔強的人,着實是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懲罰何必搭上自己的身子,你……哎……”
“就因爲這樣才能更讓你捨不得離開我不是嗎?”嘿嘿一笑,“沒辦法,這輩子你就註定和我拴在一起了。”
說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撇了撇眉,改口道,“不對不對。剛剛說的不算。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都是註定和我栓在一起的,誰叫你招惹了我寧可馨呢,既然招惹了,就休想放手!”
霸道的語氣卻讓他心頭猛地一顫,心疼的看着她,他溫柔的笑着,眉眼之間是深深的寵溺,“好。馨兒說什麼便是什麼,我宇文逸軒當初所犯的錯誤,絕不會再犯第二次!”他不希望她再有第二次拿自己的命來跟他賭氣。
心底有如羽毛劃過一般輕柔,溫暖,忽然故作生氣質問道,“你之前說你體會過重要的人離去的滋味,難道在我之前你還有過別的什麼風流債?恩?”
聞言,他不禁失笑出聲,拂去她額前的碎髮,笑意有如三月暖陽,“娶了你我還敢娶別人麼。”頓了頓,“其實,我母后本來不止我和皇兄兩個孩子。”
皺了皺眉,不解的看着他,卻仍安靜的聽他說,清越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偌大的流雲殿。
“我本來還有一個妹妹,名叫宇文逸詩。”話至此處,他的臉上漾開一抹有些悲傷的笑,讓人看着有些心疼,“詩兒從小便是一個十分漂亮的丫頭,性格也很溫順,閒暇之時常常會去宮中的書閣尋上幾本書卷帶到御花園中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