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寧楓,打從心底裡來說,他是想一早就離京的,畢竟如今不是隻有小妹一人知道他回來了,清雲也知道,向來獨行俠慣了的他,還真是想在老頭子發現之前趕緊離開。
不過,這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因着昨晚自己那笨蛋小妹喝多了,今早怎麼叫也叫不醒,直到日上三竿,那丫頭才懶洋洋的從牀上爬起來,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一還一臉的睡眼惺忪,甚是不以爲意。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話果真是一點都不假。
面對一臉悠閒自在的寧可馨,他心裡那個氣啊,真是恨不得抽上自己兩巴掌纔好,好好的,他幹嘛非要去杏花村帶什麼竹葉青回來,簡直是頭腦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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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的林間小道上,空氣很是新鮮,兩旁不知名的野花爭相開放,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溫熱的陽光灑下,在繁盛的枝葉間渲出細細碎碎的光斑,夏風吹過,是一種屬於大自然的味道。
三匹白馬怡然自得在小道上走着,啪嗒啪嗒的馬蹄聲與林間鳥兒的歌唱聲相融,顯得格外的悅耳。
而馬上之人則皆是一身白衣,出塵如仙,此時正談的不亦樂乎,不過這不亦樂乎的只是寧楓和宇文逸軒兩個人。
一襲雪白紗裙的寧可馨,此時正優哉遊哉的騎着自己身下的馬兒,難得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享受着夏風拂過臉的輕柔和那微微的溫熱,一臉的愜意。
忽而耳邊傳來寧楓調侃的聲音,“我說宇文兄,這丫頭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啊。”
宇文逸軒含笑挑了挑眉,靜待他接下去的話,只聽他道,“你瞧咱們家這丫頭,平時話多的跟什麼似的,今兒個竟然淑女起來了。”
繼而故作恍然大悟狀,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哎呀,都說這竹葉青是由多種珍貴藥材精製而成,對人體可謂是有大大的好處,莫不是這竹葉青將咱們丫頭的脾性都給改了?”頓了頓,“恩……果然是好酒啊,以後小妹要多喝點纔好。”說完頓時覺得心裡舒暢了許多,早上的事也完全拋於腦後。
寧可馨嘁了一聲,斜看了他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話音剛落,換來的卻是宇文逸軒朗朗一笑,“馨兒,這話可就不對了。”壞壞的笑容掛在嘴角,抽出摺扇輕搖兩下,“這你和寧兄本就是兄妹,若這寧兄是狗嘴,那你……”話至此處,眼眸已是彎的如弦月一般。
好好的心情就這樣被這兩個人給破壞了,她咬了咬脣瓣,心中的小火焰蹭的一下燃燒起來,忽而邪邪一笑,“相公,這話你就錯了。”
杏目靈動的轉了轉,伴隨着邪邪的笑容,嘴角兩個甜美的梨渦也有些若隱若現,“如今,我即以嫁與你,你便是我的夫君,那咱們便是一家人不是?”若有所思的頓了頓,“所以,既然是一家人,如果我是那你便也是,不是?”
聞言他不禁有些噎住,寧楓倒是笑的跟朵花兒似的,這下好了,本是罵自己一人的,如今變成罵三人了,思及此,心中更是爽快了,他還樂得被罵了。
卻又聽寧可馨俏皮的徐徐說道,“不過嘛,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如今即以嫁給小白臉,那也只好隨小白臉了。自古都是嫁出去的女兒有如潑出去的水,既然如此,那我便是你們宇文家的人了,所以嘛……”
狡黠的笑容代替了接下去的話語,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宇文逸軒抽了抽嘴角,然而,剛剛還一臉幸災樂禍的寧楓,此時的臉色早已變成了豬肝色,一臉的悲愴,幸好他還年輕氣盛,這要是這話是被老頭子聽到,他還真是擔心老頭子一下子氣背過去……
看着自己那如臉色同豬肝色無異的哥哥,她仰頭哈哈一笑,再看看一邊一臉無語的小白臉,心情更是沒來由的好,嘴角勾起一抹如孩童般得了糖果一般的笑容,揚起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揮了下去。
馬兒吃痛,頓時向前飛奔而去,寧可馨怡然的享受着夏風飛快拂過臉頰的輕柔,雖有些熱,但心裡卻是開心的。
而早被她甩在身後的寧楓和宇文逸軒,兩人只是無奈的對看一眼,輕嘆口氣,便也揮下馬鞭追趕上去。
因着對珍珠草的渴望,寧可馨可謂是一心想快點到達綿州,沒有在其他地方過多的停留,夜晚,三人也只是在一處不知名的小鎮上投宿了一晚,翌日清晨便早早上路。
千里良駒跑起來自然是快的,再加上三人一路上除了趕路便是趕路,所以這日暮時分便已進了綿州城。
寧可馨深切的記得當她看見城門上那三個大字的時候,心裡可真真是激動的險些淚流滿面了,珍珠草啊……她日盼夜盼的珍珠草啊……別人從京城要用四五天才能到達的綿州,她竟然只用了兩天就到了,她能不激動麼。
江南就是江南,剛進城入眼的便是如畫的一幕。
夕陽噴灑着金黃的餘暉,映照着小橋,流水,岸邊碧綠垂柳隨風拂動,兩三個洗衣女蹲在岸邊敲打着衣物,不時嬉笑兩聲,質樸的民風,讓人打從心底裡覺得放鬆舒服。
“小姐。”一個好聽的女聲由遠及近的傳入寧可馨耳中。
聞聲,她彎了彎嘴角,待看清來人,笑道,“陌錦,都安排好了?”忽而秀眉微撇,“咦?弟弟也在啊。”
顧墨有禮的躬了躬身,“王妃。”
宇文逸軒笑道,“是我讓顧墨隨陌錦一同前來的,我怕陌錦一個姑娘家趕路不安全,便讓顧墨一同跟着來了。”
“這樣啊。”她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胸,笑道,“不錯,夠義氣!”
聞言,宇文逸軒哭笑不得,雖然只是掛名夫妻,但怎麼說他們也是夫妻啊。
寧楓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恩,更加落落大方了,笑道,“陌錦啊,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這將來誰娶了還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啊。”
臉頰微微紅了紅,卻也很快恢復,淺淺一笑,“三公子見笑了。”轉而看向寧可馨,“小姐,我和顧公子爲你和王爺還有三公子的住處都安排妥當了,就是這綿州最大的客棧一醉樓。”
嘟了嘟嘴,她喃喃一聲,“一醉樓啊……”忽而話題一轉,“東西好吃麼?”
一陣風吹過,衆人無語。
一醉樓,綿州最大的酒樓,也可以說是整個江南最豪華的酒樓,內部結構不但華貴而且很大,若說和京城的茗心樓齊名都不爲過。
但,兩者卻仍是有不同之處。
茗心樓中,大部分的客人不是官宦子弟,便是紈絝子弟,而一醉樓則不然,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因着三年前新選出的武林盟主藍靖輝便是這綿州城中聽雨閣的閣主,因此這來來往往的江湖人便更是多了起來。
再加上此次傳出風聲,武林盟主有意親自爲女兒藍懿宸擇婿,此時的綿州城更是熱鬧非凡,客棧早早的就被訂滿,若不是讓陌錦和顧墨提前趕來,或許此刻他們三人只能跑去住那些憋屈的小客棧了。
而這些人中,有些是爲了一見其芳容,而有的,則是心懷不軌,想借藍懿宸之手坐上聽雨閣閣主之位。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寧可馨所關心的,她所關心的是,明明距離藍靖輝爲女擇婿的日子還有半月多餘,寧楓竟然告訴自己還有幾日,明擺着是擺了自己一道,若不是陌錦無意間告訴自己,自己還可能傻乎乎的以爲這再過幾日就真能看到武林盟主爲女擇婿了,不覺越想越窩火。
於是,當她憤憤然的找到寧楓,並且想要找他理論的時候,寧楓一番話徹底熄滅了她心中的熊熊怒火。
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哎。小妹,你錯怪三哥了。”輕嘆一聲,他一臉的委屈,“三哥知道珍珠草在你心中有多麼重要,甚至比我這個哥哥還重要,你想啊,如果我跟你說只是藍靖輝爲女擇婿你會來麼?肯定不會啊,所以,我——”
“得得得。”話未說完,便被寧可馨打斷,“這次就饒了你。”雖然三哥總是油嘴滑舌的,不過確實是最疼自己的。
但這想法也僅僅只在腦中停留片刻,因爲隨着寧楓的下一句話,這個想法便被她毫不留情的扼殺掉。
她問,“三哥,那賣珍珠草的神秘人現在在哪裡?長什麼樣子?”
只見寧楓挑了挑眉梢,忽然伸手指向某處說,“你看,就在那裡!”趁寧可馨回頭之際,他趕緊掉頭離開,一邊喊道,“小妹啊,都說神秘人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在哪兒,你自己去找吧!”話音剛落人影也不見了,寧楓慶幸自己跑得快,不然被那丫頭抓到,要打他還真是打不過她。
於是,直到晚飯,寧楓都沒敢回來,只是苦了宇文逸軒和客棧裡的其他食客。
飯桌上,寧可馨一聲不吭,面無表情的吃着碗裡的白飯,宇文逸軒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看她的臉色和不知所蹤的寧楓,便也猜到個大概,估計是兄妹兩人槓上了。
正巧此時小二笑意盈盈的送菜上來,“這是我們一醉樓的招牌菜楓葉雞,是用楓葉蒸煮而成,口感潤滑,入口還有淡淡的楓葉清香,兩位客官慢用。”
“啪——”的一聲,寧可馨放下手中碗筷,站起身咬牙切齒道,“本姑娘最看不爽的就是跟楓字有關的東西,給我撤下去!”
那小二怔怔愣在那兒,好漂亮的一位姑娘,可是這脾氣……不禁吞了口口水,正想說些什麼,便又聽寧可馨道,“寧楓,我非宰了你不可!”
看了看陸續投來目光的食客,她怒道,“看什麼看!吃你們的飯!”
只是,江湖上的人向來隨意慣了,如此被一個小丫頭呵斥,心中還真真是不太舒服。
一些內力深厚的高手在看到寧可馨後,心中自然有些數,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丫頭,但總是會有那麼一些個沒本事還喜歡吵吵嚷嚷的人。
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扛着一把大刀,走到寧可馨的桌前,將刀重重的摔在桌上,受到重力,桌上的飯菜都顫了顫,那壯漢隨地吐了一口唾沫,道,“小丫頭好大的口氣,不過長得倒是挺標緻。”
嘿嘿淫.笑兩聲,正要伸手去碰她,便被人半空截住。
只見宇文逸軒一身暖白錦衫,笑容謙和的看着那壯漢,眸底閃過一絲凌厲,“不知閣下對在下的妻子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