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炭殼輕微的碎裂聲響,最後的一道結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從焦炭滲透出的光芒在空氣中展‘露’出了一瞬間,那是一個複雜到如同星雲輪轉一般的巨大輪廓。
顯現了一瞬間,便有一種稍縱即逝的美麗。
最後,消失了。
而老人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無聲的碎裂了,他驟然出了一聲尖叫,奮不顧身的撲上,罔顧被那一隻手掌鎖住的手腕,掐着焦炭組成模糊人形的脖子,嘶啞扭曲的尖叫着:“丹呢丹呢我的七星丹我的丹……”
“喂……老頭子,你很羅嗦啊……”
就在那一具形態模糊的人形之間,出現一個不耐煩的憤怒聲音。隨着老人的劇烈動作,焦炭所組成的外殼在‘咔吧’聲中出現了蔓延的裂紋,灰燼所組成的外殼終於碎裂,‘露’出了深藏在其中的半張蒼白側臉。
就像是在化石之中被塵封的千年之後,時光毀掉了最後的桎梏,於是沉睡在其中的生物醒來了。
白朔的側臉顯‘露’在了老人的眼中,他的‘脣’角翹起了一個冷漠的弧度,而一直緊閉着的眼睛終於睜開。
灰暗的丹爐內突然出現了像是金屬在燃燒的赤金‘色’,燃燒的眼瞳倒影在老人癲狂的眼中。一瞬間,老人似乎產生了自己燃燒起來的幻覺,忍不住尖叫着想要後退,但是卻被白朔的手掌鎖死了手腕。
“不可能怎麼會你怎麼會還活着……七星丹呢……”老人語無倫次的尖叫着,臉‘色’蒼白:“對,一定是七星丹,一定是七星丹被你吞掉了”
他的臉‘色’旋即猙獰了起來,再次向着白朔撲了過去:“還給我你這個騙子換給我啊”
“我說,你很煩啊”白朔嘶啞的聲音,彷彿在沙漠之中吹拂的乾涸風聲,從灰燼的覆蓋下,如同雷霆一般炸響在老人的耳中,讓他的尖叫停頓了,眼神呆滯的看着白朔,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接連不斷的劈啪聲響起了,炭殼之上的碎裂聲音如同鞭炮一般的響起,裂縫在響聲中逐漸覆蓋了整個人型的焦炭,最後徹底碎裂,從白朔的軀體之上脫離,墜落在地上,堆積起了一小堆黑‘色’的塵土。一陣清風吹來,塵土就無聲的消散了,只剩下瞭如同在岩石中封閉千百年的白朔。
白朔艱難的運動着身體,從那一層堅固的外殼中脫離,喉嚨裡發出了乾涸的呼吸:“呼……哈……”
就像是幾千年沒有喝水一般,他的呼吸也嘶啞得像是快要破掉的一樣,渾身上下的皮膚上隱隱出現乾裂的痕跡。在那種劇烈的溫度之下,能夠保留‘性’命就足以慶幸了,沒有像是重度燒傷病人那樣毀容就已經超過白朔的預計了,僅僅區區乾裂,只能說是太幸運了啊。
彷彿命不久矣的病人一樣,白朔貪婪的‘吮’吸着空氣中每一分的冷氣和水霧。隨着他的呼吸,大量灼熱的氣流從口鼻之中噴涌了出來,僅僅是從他身體之中散發出來的餘熱就讓老人的身體感覺到了燃燒一般的痛楚。
從白朔身體裡散發出來的大量熱量頓時讓丹爐的內壁之上結出了一層溫熱的‘露’水,一陣陣蒸汽一樣的水霧從他的頭頂上冒了起來,絲絲血腥從乾裂的皮膚之下泛起。
真正的危難已經度過了,可是接二連三的後遺症足以讓白朔的戰鬥力降到了最低的程度。
不過,白朔覺得自己現在的戰鬥力再低也無所謂,只要比面前這一把老骨頭高就好了
隨着他頭顱的擡起,赤金‘色’的燃燒眼瞳顯‘露’在了老人的視線之中。劇痛從老人的腕骨之上傳來,白朔的手臂猛然收緊的同時拉下,在輕響之中將老人翻在了地上。
“現在……”白朔眯起了眼睛,看着地上匍匐的老傢伙:“我們該算算賬了。”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老人在地上匍匐着,十指不斷的在灰燼之中翻找,眼神呆滯:“七星丹呢……我的七星丹呢……”
一隻腳掌猛然踏在了他的後背上,巨大的壓力讓他忍不住回頭看着那個表情猙獰的年輕人。
現在白朔臉上乾裂的皮膚下已經開始滲出鮮血,就像是戴了一層血‘色’的裂紋面譜,看起來猙獰異常,眼神之中的憤怒和不屑更添了兩分恐怖:
“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老人在黑‘色’的灰燼中不斷的翻找着,手指顫抖,尖叫着:“不可能”
“你還會說點別的話麼”白朔腳上的力量再次加了兩分,讓他的呼吸開始艱難了起來,老人扭過頭,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的右手,聲音斷續而充滿憤怒:“斷肢重生……你吞了我的七星丹……”
白朔深吸了一口氣,驟然蹲下了身子,左手捏着老東西的頭髮將他的身體提起,將右手伸展開來,擺放在老人的眼前,掌心之中一撮黑灰異常醒目。
白朔冷笑着說道:“你所謂的七星丹,就是這種東西啊……太脆弱了,只要……”
他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於是在微弱的氣流之中,那一撮黑灰飛起,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只要吹口氣,就沒了。”
當掌心之中的黑灰消散之後,老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白朔那一隻失而復得的右手之上。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到右臂之上傳來一股刻骨銘心的恨意——並非來自於白朔,而是來自己(刪去)於那一隻毫無思考能力的手掌
“沒了……沒了……”老人眼神恍惚,喃喃自語的看着白朔掌心的兩粒灰燼,聲音哽咽而尖銳:“我的長生我的七星丹”
蒼老的男人失去了最後的希望之後,尖叫着在白朔的手下掙扎,不要命的攻擊着白朔的身體,擊打白朔的手臂:“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啊”
“真巧,我正準備這麼做。”白朔‘露’出了冷笑:“不過首先……”
“一……”白朔的口中吐出了莫名其妙的數字,同時響起的還有老人的尖銳痛呼。就在這時,老人的手臂發出了一聲碎裂的響聲,被白朔的右手捏成了粉碎。
“二……”這次碎裂的是左手,行動的依舊是白朔的右手。
白朔鬆開了左手,將他的身體扔在了地下,蹲下身來,右手捏成錘,眯起一隻眼睛朝着了他的左‘腿’比劃着:“三……”
“啊”嘶啞的嚎叫再次響起。
“四”白朔的右手最後一次砸下,老東西的四肢盡數粉碎,變成了古怪的‘摸’樣。
每砸一次,白朔都能感覺到自己右手上傳來的痛恨和快意。直到最後,嗜血的殺意從右臂上逆流而上,幾乎將他淹沒。
那是魔胎遺留在他右臂之上的仇恨,刻骨銘心,就算是早已經死去也盤桓在手臂深處,無法消散。
“現在,去死吧。”白朔舉起了地上如同爬蟲一般扭動的老東西,看着他恐懼而呆滯的眼神,將他拋入了丹爐之中。
似乎明白了什麼,蒼老而醜陋的男人在地上扭動着,強忍着痛苦尖叫:“不要……不要”
“遲了……”白朔站立在丹爐旁邊,冷漠的看着他,右手拉動了丹爐的樞紐,於是敞開的丹爐再次關閉。
黑暗漸漸降臨,暗淡的光線凝聚成一線,即將消失,老東西用盡所有的力氣尖叫:“不要”
就像是上蒼收到了他的祈禱。
白朔突然再次打開了丹爐的外殼,慈愛的微笑着:“不想關的話,就不關好了……”
老人抓緊了最後的希望,忍着痛苦急促的說道:“不要殺我我教你連活丹我知道蛇妖的藏寶我全都告訴你,我全都告訴你”
“……但是,你還是要死啊”
白朔臉上的柔和微笑瞬間變成了猙獰,右手在老人看不見的地方扭動了樞紐,於是從丹爐的地步噴涌出一絲絲渾濁的火焰。
不同於白‘色’或者青‘色’的火焰,這是最微弱的火力,但是也足以讓老東西在煎熬中死去了。
那一瞬間,白朔的手臂彷彿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選擇了最殘忍的辦法。
火焰突然升起,不斷的瀰漫,將老東西吞沒在其中。火焰之中傳來了痛苦的嚎叫,隱約可以見一個扭曲的身體不斷的翻滾,一點一點化爲了焦炭。
就在尖叫聲漸漸低沉下去的時候,最後的詛咒尖叫從火焰深處響起:“穿山甲……穿山甲你騙我……穿山甲”
蒼老的男人用盡所有惡毒的詞彙詛咒着一切的起因,尖叫;乾涸的淚腺之中涌現出了一點一滴的水分,可是剛剛出現就被蒸發了。在火焰中,他無聲的哽咽着,嚎啕哭泣。
劇烈的痛苦讓他神智模糊,劇痛引動了他往年的回憶。在黑暗襲來之前,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了一生的剪影,無數人的面孔,其中有他的父母、妻子、青蛇……最後都無聲的消失了。隨着他追隨了一生的妄想碎裂,最後一丁點力量讓他嘶啞的聲帶迸發出了模糊的吶喊。
“長生……”
下一瞬間,火焰扯碎了聲帶,無聲的折磨依舊在繼續。
自始至終,白朔都蹲坐在丹爐開口處的石塊上,冷漠的看着那個醜陋的身影一點一點化爲灰燼,最後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當火焰終於熄滅之後,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我答應你的事情,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