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陰鬱的天空之下,傾盆的暴雨潑灑在這個專門爲這個犯人所製造的刑場之上。
瘦弱的男人被蒙着眼睛,被魁梧而冷漠的執刑者壓在肩膀上,跪倒在大地上所積蓄的雨水中,發出痛苦的聲音。
“尼采,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麼?”在他的身後,有冷漠的聲音響起。
記憶之中被蒙着眼的自己沉默搖頭。
“那麼,博特.威廉.尼采,以反人類罪論處,槍決,立即執行!”
考有‘牧師’資格證書的軍人帶着冷肅的神情走出隊列,伸出一隻手掌按在他的頭上,毫無任何仁慈和悲憫意味的低聲說道:“god??with??you。”(上帝與你同在。)
然後,收回手掌,後退回到隊列之中。
“去地獄毀滅世界吧,瘋狂科學家先生。”
記憶之中,那個聲音這麼說,然後下一瞬間,巨響從暴雨中擴散,撕碎了厚重的雨幕。
一顆子彈貫穿了頭顱,將他的意志擊碎,也將他送到這裡。
……
那真是漫長的過往啊。
尼采露出緬懷的微笑,緩緩擡起頭,向着白朔複述着那句話:“god??with??you。”
白朔緩緩搖頭:“上帝不在我身邊。”
“是麼?”尼采無所謂的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多謝你陪我聊這麼長時間。”
白朔慢條斯理的將茶杯中的最後一點茶水喝完,咀嚼着茶葉,將椅子和茶具收起來,露出期待的神情:“那麼作爲報酬,痛痛快快的去死怎麼樣?”
“抱歉,做不到。”
尼采緩緩的搖頭,展開右手,無數光芒從虛空中匯聚而來,化作了水晶一般的魔方——未知,顯現。
宛如泡影一般的光芒從他的腳下擴散,變成閃爍着晶瑩光芒的水色大地。
神域:絕對的理想鄉——神國(regnum??de)展開!
一瞬間,無窮概率被旋轉的神國所牽扯着,進行激烈的變動。
整個立方體世界開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再次擴張,這一次,彷彿無止境一般的化作了足以容納星辰的龐大的世界。
在種種變動的規則中。
尼采看着白朔,輕聲說道:“這是‘生命的哲學’”
吾等生存在無窮的概率之中,因概率的變動而不斷的生存着,而生活本身便依託於無數大大小小的概率和可能之上。
以思考而明悟自身存在意義??這是生命的哲學。
而現在,所有的概率和可能都被尼采握在手中,他開始重新思索。
這一刻,他莫名其妙的想……伴隨着他的上帝是否在發笑呢?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否定了次元,否定了神祗,幾乎即將否定王權的自己,是否能夠將這個無限世界的意義也徹底否定呢?
那麼,在我否定自身之前,請與我進行戰鬥吧,白朔。
一瞬間,有氣勢磅礴的星河從從那人形的僞裝中擴散而出,宛如漫天星辰。
輝煌的星光牽引着各種定律和基本力在進行不可阻擋的運行,看似無序但是卻要嚴謹到小數點後上百萬位,僅僅是散發出來的威勢便凌駕於普通的神明之上。
他的意志早就從人類的軀殼之中超脫而出,無數的歲月、戰鬥和研究令他進化到現在的龐大摸樣。
不僅僅是侷限於三維次元之內,其本體的維度已經凌駕於所有能夠觀測的形象之上,真正的進入到了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地步。
這便是將‘神明’之存在都徹底否定的尼采,所擁有的最真實的摸樣。
在大地之上,沉默着旁觀的白朔擡起頭,手中的月時計和時光神符再一次在神力的灌輸下化作切裂世界的劍刃。
感覺到體內瀕臨衰竭的神力,和已經快要壓制不住的王權詛咒,白朔低聲的吟誦着咒文。
瞬間,神咒:剎那.終曲展開!
時間軸被螺旋力的力量扭曲成怪異的摸樣,一段開始百倍的加速,而另一邊驟然減緩了百倍。
彈指間,雙方所深處的時光在‘萬倍’的差距之下出現了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
而就在白朔的身上,時光的加速卻未曾停止!依舊在進行着瘋狂的飆升。
直至最後,整個世界都在白朔的眼中沉寂下去,陷入停滯。
時間在進行着億萬倍的高速流動,哪怕是如今的白朔在這種幾乎瘋狂的時間操作之下也有一種窒息的錯覺。
“馳騁於永劫圓環,化身爲光破壞其理,以此一擊燃燒殆盡!”
驟然間,白朔之中的時光之刃上爆發出赤紅色的神威之潮,宛如火焰一般沖天而起。
匯聚於其中的毀滅力量在無止境的提升着,而白朔手中的劍刃也在清脆的震動聲中不斷的延長。
直至最後,徹底化作了足以將漫天星辰都徹底斬碎的恐怖鋒刃!
用盡全力,白朔握緊熾熱的劍柄,不顧神力的火焰將手掌灼燒帶來的痛楚。
在怒吼之中,時光之刃呼嘯着沖天而起,向着漫天的星辰斬落!
不論是星空還是尼采,皆盡於此破滅世界的一擊之下,化作灰燼吧!
而就在星空之中,宇宙熱寂的終末之景,終於展開!
不惜將意識加速了無數倍,尼采發出了低聲的吟誦:“nex??ultimus”
下一瞬間,逆亂的時光之刃和宇宙終焉之景匯聚在一處,轟然爆發。
恐怖的波瀾席捲,一切都在着可怕的衝擊之下化作虛無!
……
就在另一個黑暗世界之中,在逆亂的時光和擴散的終焉世界衝擊在一處的時候,驟然隨着那震顫世界的餘波爆發出轟鳴的聲響。
龐大的門扉在轟鳴之中破碎,,恐怖的波瀾卷着碎片刺入了牆壁的深處。
在漆黑的迷宮之中,.渾身沾滿血的男人手持着火把,看着通道之後的黑暗,嘴角僵硬的牽起一絲空洞的微笑。
瞭望着黑暗之中,他就這樣蹣跚的踏入了迷宮的最裡層,全知戰團的核心。
在他的身後,已經化作‘復仇者’的傀儡拖曳着染滿血漬的大劍,前進着,發出嘶啞的喘息聲。
一個小時,他們已經從戰團的最外部,突進到.全知這宛如迷宮一般的駐地之中的最深層。
在那個空洞微笑的男人帶領之下,他們在堅定的向着全知的最黑暗處前進,向着那一張聳立在黑暗之中的混亂王座進發。
無視了所有的歧路和岔口,就像是已經走過上千次,上萬次一樣。
但即便如此,也早已經深受重創。
哪怕是一路之上,所遇敵人弱得完全不像樣子,但這裡也畢竟是全知的駐地。
僅僅是如此,便足以成爲無限世界中遠超任何古墓的龍潭虎穴。
似乎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前進的男人忽然摔了一個踉蹌。
手掌撐着牆壁,他一點一點的爬起來,擡起了紊亂的長髮,凝視着黑暗的通道深處,露出像是獰笑一樣的空洞神情。
樑公正喘息着,嘶啞的自言自語:“又是這種無聊的陷阱,一點創意都沒有啊。”
撐着牆壁,他蹣跚的前進,手掌在牆壁之上留下了以鮮血塗抹而成的掌印。
不顧胸前還在流淌着血液的龐大傷口,他感覺到黑暗中投來的視線,忽然發出斷續而嘶啞的笑聲:
“奈亞拉託提普,你在哪兒?這可是久違的師徒相見啊,不要這麼絕情嘛。”
他停頓了一下,彷彿永遠都帶着瘋狂的眼睛緩緩眯起來,怪笑着低語着:“我可是找你找得很辛苦啊。”
“是麼,真是令人欣慰的弟子呢。”
黑暗中忽然傳來了愉悅的笑聲,像是在他的耳邊響起:“向前走,不遠,你需要在拐兩個角,然後推開那一扇你臨走前閉上的門。”
停頓了一下,那個笑聲更加的愉悅了,低聲的說道:“我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你喲。”
“是麼?真讓我開心。”
樑公正的嘴角牽起,帶着依舊空洞的笑容,蹣跚前進。
直至最後,沾染着血跡的腳步蔓延到迷宮的盡頭,樑公正帶着期待和瘋狂的笑容,竭盡全力的推開了那一扇佈滿灰塵的大門,走進濃厚的黑暗之中。
在空曠的大殿中,莫可名狀的邪神端坐在王座之上,俯瞰着蹣跚走進的叛逆者,露出愉悅的笑容:
“好久不見,樑公正,你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嘿嘿,是啊,精神得很厲害呢。”
環顧着四周宛如無限世界混亂之源的恐怖神域,樑公正沾滿血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又是什麼時候淪落到光桿司令的程度的呢?”
“因爲沒辦法嘛,大部分人全都送到戰場上去了啊。”
黑暗中的邪神似乎在無奈的聳肩,攤開手嘆息道:“就剩下我這麼一個可憐的傢伙在等你找上門。”
“勞煩混亂之主等着我……”樑公正停頓了一下,露出榮幸的神情:“我應該說真是三生有幸麼?”
“好了,我很想知道,你又回到這裡……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呢?”
奈亞拉託提普從黑暗中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說出來吧,說不定我會向你展示我的慷慨。”
“哈哈,到現在,你還說什麼傻話啊,師傅大人。”
樑公正低着頭,鮮血從臉頰上滴落在漆黑的石板上,嘶啞的喃喃自語:“我明明告訴過你的啊,奈亞拉託提普……”
驟然之間,他擡起了頭,露出了已經填滿了猙獰和瘋狂的空洞笑容。
在人形的軀殼之下,無數尖叫的瘋狂魂靈發出重疊在一處的怒吼。
尖銳的噪音中帶着刻骨的仇恨和憤怒,不斷的在大殿之中迴盪,久久不曾消散。
樑公正流着淚,帶着空洞到一無所有的笑容,低聲呢喃:
“我要殺了你,這可不是開玩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