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強者總是能夠認清楚自己的處境,知曉達成目的的方法,而不是一根筋只要去殺戮,那只是莽夫。”
在書案之後埋頭處理軍中事物的陰柔男子用一種令人發冷的語氣與並不怎麼聽話的下屬講道理。
“切……懦夫而已吧。”在書案對面,那個長着牛首人身,形似怪物的生物不屑的笑着:“遠呂智大人給了你這麼大的信任,結果你卻連一座城都攻不下,無能”
“牛鬼,既然在你的口中,我是無能者,那麼作爲我的下屬,你豈不是更加的無能?”名爲司馬懿的男人冷笑着迴應:“我不求你能看懂我的行軍陣略,但是至少不要給我添麻煩。”
“可惡,你這個……”
“牛鬼。”在牛鬼身旁,頭戴鐵盔,造型詭異的武將伸手攔在牛鬼的前面,阻止了憤怒的牛鬼掀起書案的企圖。
然後他用低沉的聲音向牛鬼說道:“不論如何,遵從遠呂智大人的吩咐。既然大人要我們暫時聽從這個傢伙的安排,那麼就肯定有其中的原因。”
司馬懿似笑非笑的挑了一下眉頭,擡起頭靠在椅子上:“看起來,遠呂智大人對我還是深信不疑呢。真是受寵若驚啊。”
究竟是真正的信任,還是毫不顧慮他再次反叛呢?在司馬懿自己看來,以遠呂智那種狂傲自大的性格,絕對是後面那一個吧?
真是讓我感覺到挫折啊,遠呂智‘大人’,難道我的僞裝就這麼容易被人戳穿麼?還是說,你毫不顧慮的將我放在身邊,就真的不在意我的反叛麼?
屈服於強者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永遠的生存在別人的陰影之下;觀察強者、學習強者。超越強者,最後將他們取而代之。
自己因爲如此而加入了曹孟德的麾下,也因爲如此來到了魔王軍之中。
早晚有一天,自己能夠將遠呂智取而代之,建立司馬家的王朝。
而現在,他並不急於將古野城中的反抗者消滅,並非是單純的‘養寇自重’,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將所有反抗者的希望都統統覆滅的機會。
“我看那羣小蟲子的掙扎摸樣已經受夠了。”牛鬼不安分的在椅子上扭動着身體:“碾碎……我要將他們全都碾碎,這種像是遊戲一樣的圍攻我已經受不了了。”
“怎麼?他們還會跑掉麼?”司馬懿低頭批閱着書案上的竹簡:“他們不敢。”
“不敢?”
馬懿笑了起來:“不敢。”
“早在圍城之前,我就將方圓千里之內的流民都驅趕到城中。數十萬流民在其中。他們那羣自命正義的蠢貨,又怎麼會離開?”
司馬懿冷笑着:“現在城中的糧食已經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再等上五天,城中就會變成人吃人的地獄、”
“從今天開始,每日給我在地下水脈裡下足了烏頭和狼毒,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古野城就不攻自破”
營帳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靜,不知爲何,牛鬼看向這個羸弱的人類之時眼中忽然涌現出一絲它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畏懼。
人類的心腸,已經惡毒如斯了麼……
心思較爲慎密的百目鬼忽然說道:“昨日收到消息,鬼神死了。殺死鬼神的人正和仙界的女媧向古野城的方向前進,他們的力量,我們阻攔不了。”
“那就放他們進城好了。”司馬懿毫不在意的揮手說道:“也不過是在古野城外多挖兩個坑埋人而已。”
“想要救援古野城,也不過是自己跳進墳墓裡而已。”
“他們兩個自然殺不盡城外的數萬士卒,但是……”百目鬼面具之後的視線看向司馬懿:“如果,他們來殺你呢?”
“無妨,我早有準備,到時候我有一樁天大的禮物送給他們。”
司馬懿頭也不擡的笑着,手下筆墨勾連,卻像是斬首的快刀,令人喉嚨生寒:
“就在今天下午,遠呂智大人所派來的援兵就到了。”
“援兵?多少萬?”
“馬懿神秘的笑了起來。
有時候援兵只需要一個就足夠了,一個就足以埋葬古野城數十萬人的性命。
“一個人,就夠了。”鬼神在山崖上俯瞰着將古野城環繞在中間的魔王軍,回答白朔的問題。
只要他一個人,就足以衝破那鐵桶一般的陣列,將數萬陣列視若無物,來去自由。
黑色盔甲之下只有令人心悸的寂靜,在回答完白朔的問題之後就陷入沉寂,彷彿石像一半。
“只是衝破包圍的話並不困難。”女媧看着遠處模糊的古野城,憂慮的說道:“只是,他們多半不肯走。”
“城中的百姓麼?”白朔想起從災民那裡獲得的信息:“一旦他們離開,古野城的幾十萬人,恐怕都要變成蛇人的食物了。”
說着,白朔扭頭看到沉思的女媧。
她低頭出神的看着遠處雲霧中的古野城,專注的思索着什麼,山風吹動她的銀髮向後揚起,在空中飄飛。
“在想什麼?”
女媧回過神來,無奈的搖了搖頭:“魔王軍的數量,越來越多了。剛開始的時候,我記得也只有遠呂智他們幾個人而已。”
“不奇怪,不論那裡都有崇敬力量的人,誰有力量,他們就跟着誰走。”白朔回答:“或許在他們看來,人類這個身份也沒什麼可珍惜的吧。”
“有時候想,早晚有一天將遠呂智的爪牙殺光。”女媧嘆息着:“可是現在才發現,當真正面對這麼多敵人的時候,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按照我的經驗,見一個殺一個就是了。”白朔苦笑着捏着自己的下頜:“聽起來有種殺人狂的味道啊。”
女媧沉思片刻之後點頭說道:“確實。”
不知道她是說後半句,還是前半句,不過白朔卻產生一種被吐槽的感覺。
“不管怎樣,先進城吧。”他笑了笑,扭頭看向身旁的扈從:“開始吧。”
無聲的,有猩紅的火焰從盔甲之下燃燒起來,渾身籠罩在猩紅火焰中的鬼神提起了殘缺的方天畫戟,胯下的赤兔人立而起,嘶鳴着從山崖上越出。
如同隕石一般的踩踏着山崖的峭壁,鬼神從天而降
帶着火焰和紫黑色的殺戮氣息,鬼神如同帶來災厄的隕石,砸落在這一片沾滿鮮血的平原之上。
隨着巨大的聲響,遠處的軍營喧囂了起來,環繞在城市周圍的蛇人陣列,還有從大營中飛奔出的騎兵都將注意力放在這個不懷好意的亂入者身上。
隨着接下來的兩聲墜落的聲響,白朔和女媧出現在他的背後,白朔眯起眼睛看着遠處的緩緩接近來的陣列:“似乎人家早有防備呢。”
“殺進去就是。”女媧從腰間拔出長劍,左臂之上的圓盾倒影着陰鬱的天光。
“鬼神,殺進去,這一次,你打頭陣。”
白朔在扈從的後面如是說道,眼瞳中帶着期盼和森冷的殺意。
“終於來了。”司馬懿站立在箭樓的上面,俯瞰遠處的三個黑點。
忽然間有些不安的他依舊鎮定的俯瞰着戰場,口中念出下屬的名字:“牛鬼”
“幹嘛?”靠在箭樓角落裡懶洋洋的牛首妖魔擡起頭,眼神傲慢。
“你不是一直認爲這樣的戰場沒有意思麼?”司馬懿淡定的扭過頭,用一如既往的輕蔑眼神看着他:“那麼,去摘下他們的頭顱吧。”
百目鬼的身體忽然顫動了一下,擡起頭低聲說道:“司馬大人牛鬼他……”
“怎麼了?”司馬懿扭過頭,眼神森冷,讓百目鬼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百目,你想搶我的敵人麼?”牛鬼毫不在乎的拍着百目鬼的肩膀:“看我去將他們的首級取回來給這個娘娘腔看。”
說罷,牛鬼沉重的身體從箭樓之上躍下,扛着自己沉重的武器奔向戰場了。
司馬懿緩緩的移動目光,冰冷如刀的視線鎖定在了百目鬼的身上:“百目鬼,你剛纔想要說什麼嗎?”
頭盔之下的百目鬼不禁閉上眼睛,低頭回答:“不,沒什麼。”
察覺到百目鬼的恐懼,司馬懿溫和的笑了笑,扭過頭繼續看向戰場。
“真是期待呢……已經很久沒人敢叫我娘娘腔了……”
陰柔如蛇的男人低聲說道,卻無人敢於迴應。
這一次敵人的反應,出乎了白朔他們的預料。
往日散漫無比的魔王軍居然集結成隊列,以森嚴的陣列,舉着大盾和長槍緩緩的前進。
平整無比的方陣在大地上前進,在齊聲的踏步中彷彿鋼鐵的堡壘在移動,向前碾壓。
黑色的大盾上沾滿了鮮血乾涸後的痕跡,上面尖銳的倒刺閃爍着綠色的寒光,明顯淬着劇毒。
成千上萬的人集結在一起,在掌旗官的號令之下彷彿化爲一人,行軍陣列之術被司馬懿發展到極致。
以他們現在的程度爲標準的話,那一天諸葛亮評價反抗軍的那一句‘勉強’,還真不是刻薄。
他清楚自己這位‘老朋友’的謀略和在軍策之上的才華,相比之下,反抗軍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成長和前進。
如山一般的陣列緩緩推進,讓人感覺簡直無法撼動。
哪怕是多與自己數倍的敵人也能夠將他們擊垮、分割,盡數殺光。
而他們現在的敵人,卻只有三個,更加嚴格的來說,只有一個。
白朔和女媧有意無意的站在了後面,任由前方渾身籠罩在黑色盔甲之下的武者承受千萬人散發出來的可怕氣勢。
在陣列的推進之下,女媧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手中的劍柄也情不自禁的握緊。
“放鬆。”白朔在她的身邊發出聲音,他看着前方的鬼神還有如林推進的陣列說道:“這一次,我們做個觀衆就好了。”
“這可是相當罕見的場景呢。”白朔露出期待的笑意:
“……鬼神的殺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