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心頭五味雜陳,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到底是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用太着急面對陳景澤,還是爲陳景澤擔心多一點,自己也說不出來。
陳景澤在臨行之前,輾轉託人找到麗娘,說是相見麗娘一面。
從前沒有議親的時候,還常常能借着鸞哥兒的名兒到定國侯府來見面,如今兩人快有了正式的名分了,卻又要避諱着。
麗娘到底還是去見了陳景澤,仍舊是換了男裝。月餘未見面,麗娘只覺得陳景澤彷彿又成熟了很多,眉眼之間也多了幾分穩重,不似那個追着麗孃的厚臉皮的沒完沒了的人。
兩人在西山見面,陳景澤穿了一身戎裝,負手背對着麗娘站着,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一看麗娘,對着她笑了笑。
麗娘恍惚間彷彿又覺得他變回了那個和自己說說笑笑的人,便也彎了眉眼對陳景澤道:“陳將軍果然好風采。”
陳景澤擺了擺手,似乎頗有些不好意思,對麗娘道:“這次走的急,明日便要出征了,索性就懶得再換衣服出來了。”
戰場豈是兒戲,生死角逐,麗娘想了想,輕輕應了一聲道:“嗯。”沉默了一下,又俏皮的笑了笑:“陳將軍要保重好自己,千萬別受傷了,尤其是不能破相了呀。”
陳景澤本來心情有些沉重,眼看婚事在即,卻又要上戰場去。在認識麗娘之前,他原本是想着上戰場殺敵立功的,陳夫人捨不得,他還鬧了好大一回脾氣。
這次卻心生不捨,竟有些兒女情長來。聽到麗孃的話,也忍不住笑道:“怎麼,破了相嫌給你丟人不成?”
麗娘搖了搖頭,對陳景澤道:“那有什麼丟人的,那是你立功的表現,證明一馬當先,奮勇殺敵,只是你這麼俊俏,若是破了相,你自己豈不是很傷心。”
陳景澤到底是笑了兩聲,終究是有些幹沉,便停住了,別過頭去沒有看麗娘。其實兩人沒有定親的話,就這樣上戰場,倒也是好事,最起碼如果自己出了什麼意外,不用連累麗娘。
想到這裡陳景澤又鬆了一口氣。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麗娘想緩和一下氣氛,先開
口道:“就是不知道陳將軍明日出徵了,今天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不成?”
陳景澤頓了頓,看了一眼麗娘,仔細端詳着她,麗娘有些不好意思,剛要開口,陳景澤有些低沉的聲音便響起在耳畔:“對不起啊,阿寧。”
麗娘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沉了一下,不解的看向了陳景澤,故意開玩笑道:“什麼對不起,難不成你是不想和我家結親了?”
陳景澤一聽,忙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求之不得。”脫口而出,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若是能平安歸來,一定踐守諾言……”
話音未落,便被麗娘打斷道:“你當然能平安歸來啦,我會爲你祈禱的!……”
陳景澤笑了一下,這種事情,恐怕沒人能篤定,前方戰事那麼兇險,連臨江王都被虜去,據說北戎的皇帝更是用兵如神,大軍節節敗退,簡直讓人直入中原腹地了,能不能平安歸來,還真是不好說。
雖然並不想說那些喪氣的話,不過陳景澤到底還是對麗娘道:“其實挺慶幸還沒有在兩家立下約定之前,出征,這樣你也不必被我牽累。”
麗娘稍微側着頭看陳景澤,似乎不懂他想說什麼,陳景澤頓了頓道:“若是不能平安歸來,阿寧自可尋找新的生活,也不用被我牽絆。”
若是戰死沙場倒還好,若是負傷歸來,一世都要人照顧的話,陳景澤真的不想拖累麗娘。
倒是麗娘坦蕩,對陳景澤笑道:“你家中只有你一人,爲了父母着想,也要保重自己呀,別說這些喪氣話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歸來的!……”
陳景澤點了點頭,伸出手來似乎想抱一抱麗娘,卻終究放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我該走了,本來就是請假出來的,不好耽擱太久,你一個人回去,沒事吧!……”
麗娘搖搖頭,看着陳景澤道:“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回去吧,不要擔心我。請好好保重自己,我等你回來。”
有了麗娘這句話,彷彿是給了陳景澤很大的信心,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收了收身側的腰刀,又看了麗娘兩眼,轉身便離開了。
麗娘盯着陳景澤的背影很久,只是他終究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離開的如此決絕。
天邊掛着一輪夕陽,就快要下山的時候,太陽格外的漂亮,整個天空都流光溢彩的,麗娘站在山腰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便準備離開了。
因爲天色比較晚了,下山的路便有些崎嶇,誰知道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是出了問題,車伕告訴麗娘,馬車壞了,暫時沒有辦法走了。
眼看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停在半路到底不安全,雖說西山有軍營駐紮,沒有強盜什麼的,可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以後,麗娘對這種事情都心有餘悸,便問車伕道:“修不好嗎?試試還能不能走,到底也要先下山再說。”
車伕也十分無奈,這輛馬車用了不短的時間了,以前倒也沒有出過這種問題,今天壞在半山腰,的確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因爲是出來見陳景澤,麗娘身邊沒帶多少人,只有薄荷還有幾個跟隨的下人,天晚了徒步下山到底不安全。
車伕便提議道:“山上不是有碧雲寺,還有姜家的園子,姑娘要不就先到那兒落落腳,讓人回去找人,明兒一早再下山。”
去流觴園是肯定不行的了,碧雲寺又着實太遠,這個時候,上山,估摸着和下山也走的路程差不多了。
麗娘想了想道:“算了,咱們到山腳下再找地方歇腳車,馬車就放在這裡,你們下了山回府上報個信兒,今兒就在山下對付一晚算了。
山腳下都是一些普通百姓,車伕似乎還想再說什麼,被薄荷給打斷了道:“就聽小姐的吧,這會兒再折回山上也太麻煩了些。”
主子都發話了,車伕也不好再說什麼,便應下了。
派人守在馬車那裡,又卸下了馬匹讓人先行回去報信兒,剩下的一行人便依次往山下行走。夕陽也漸漸落下,塵世間最後,一點光亮被黑暗給吞噬了之後,山間的小路便顯得有些恐怖。
衆人走在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有些沉悶。好在山上是常常有人來往的,並沒有野獸什麼的聲音,也還算安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