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燁驚詫地揚起眉,沒有說話,只用銳利深沉的目光審視着她。
是啊,她說得對。
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跟個女人斤斤計較。
何況,她已知錯,並且想方設法要彌補。
是,她年紀還小,舒灃的死又讓她受了衝擊,因此對生孩子生了畏懼,這些他都能理解。
但爲什麼不跟他說,商量也沒有一句,擅自服用藥物?
這次,若不是秋芙以爲抓住了她的把柄,告了一狀,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紙鳶的事,也是如此!
再說今天,爲了見她一面,竟不惜引雷電來擊,以身試雷!
正是她這份完全不拿命當回事的態度,讓他不自禁地發怵,發寒,繼而生恨。
她,嘴裡認了錯,心裡可否真的知道錯在哪裡?
舒沫勇敢地仰頭看他,睫毛輕顫,烏眼的眼睛微含羞澀卻燦亮如星。
隨着他時間的推移,滿滿的自信消失殆盡,俏臉漲得通紅,眸中光華斂去,她猝然轉身:“算了,當我沒說!”
思來想去,她決定主動認輸,向他豎白旗,從而結束這場無聲的戰鬥。
而他,似乎無意接受她遞出的橄欖枝。
既是如此,何必再自取其辱?
“你覺得,我心胸狹窄,不象男人?”低沉的聲音倏地響起。
“呃?”舒沫愕然回眸。
他把剛纔那番話,理解成了這個意思?
“不然,爲什麼要收回?”夏侯燁薄得有些無情的脣,拉開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反問。
舒沫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地眼睛一亮,心臟突突亂跳:“你,原諒我了?”
夏侯燁不再說話,張開了手臂,默默地看着她,微笑。
他的笑容很平和,眼睛很黑很亮,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沫只覺一股辛辣之氣衝進眼眶,急忙低頭望着腳尖。
“我還沒有完全原諒你~”夏侯燁眸中含着一絲淺笑,聲音卻異常冷肅:“一切,要看你以後的表現……”
“嗯~”舒沫低頭輕應。
“以後,”夏侯燁冷着臉,訓道:“遇着什麼事,要三思而行,切不可任性妄爲,以命做賭,明白嗎?”
舒沫心中一熱,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滑了下來,無聲*地面。
“還有~”夏侯燁盯着她烏黑的發旋,停了許久,硬梆梆地道:“再不可獨斷專行!”
舒沫聽得有些想笑,忍不住回嘴:“獨斷專行的,好象是你吧?”
被他這麼一鬧,心底的那絲委屈和酸澀,不知不覺中悄然沖淡,消散於無形。
“剛還說好好表現呢,這麼快就頂嘴了?”夏侯燁瞪她一眼。
“呃,”舒沫復又低下頭去:“好吧~”
“這才乖~”夏侯燁滿意一笑,上前一步,伸手環着她的纖腰。
“那,”舒沫仰頭,小心求證:“我們這算是,和好了?”
“你說呢?”他伸指,捏上她的鼻尖。
舒沫張嘴,還沒說話,腹中傳來“咕嚕”一聲響。
“餓了?”夏侯燁忍不住笑。
舒沫臉“譁”地一下,漲得通紅,尷尬地點了點頭:“有點~”
“立夏,擺飯~”夏侯燁朗聲吩咐。
“是!”立夏脆生生地應道。
飯菜都是預備好的,很快熱騰騰地擺了一桌。
時隔大半個月,兩個人終於又坐到了一起,同桌而食。
端起碗,忍不住相視一笑,一場風波自此煙消雲散。
肆虐了*的風雨,在天亮前總算停止,當第一縷晨光穿過窗櫺的縫隙照進房間,夏侯燁敏銳地察覺到光線的變化,睜開了眼睛。
舒沫蜷着身子,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眉眼沉靜,溫婉恬淡得似一副畫。
很難想象,昨日渾身溼透,失意又狼狽的模樣。
遠處傳來雄雞的鳴叫,他試着起身,卻發現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揪着他的衣角。如果硬要離開,勢必會吵醒她。
他有些猶豫,不捨得破壞她的睡眠。
只這輕微的動作,舒沫已經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臉怔忡地凝着他,似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燁?”
“吵醒你了?”夏侯燁有些歉然:“還早,繼續睡吧~”
她似乎比以前警醒了許多,想來,這次是真的嚇壞了。
“我送你出門,再去給太妃請安,剛剛好~”舒沫道。
窗外,已是天青雲淡,院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昨夜的狂風肆虐似乎只是她的一場夢,醒來已沒有一絲痕跡。
只有院中那棵從中折斷,被燒得焦黑的銀杏和空氣裡彌散的淡淡的煙燻味,告訴她,這一切並非一場夢。
“這種事,”夏侯燁心有餘悸,自身後悄然靠過來,擁着她的腰,低聲道:“以後萬不可再做,嗯?”
舒沫臉紅,輕輕垂下眼睫。
遲疑得片刻,輕聲解釋:“我有分寸,這個看上去兇險,只要不靠近杏樹,並無性命之憂~”
“你還有理了?”夏侯燁不悅地擰起眉:“平日在屋裡,閃個電打個雷都嚇得臉發白。這次巨雷近在咫尺,劈斷了杏樹,倒不怕了?”
“怕~”舒沫苦笑:“!”
現在回想,都覺得她能挺住沒當場嚇暈過去,簡直是奇蹟!
“怕你還要做?”夏侯燁沒好氣地訓。
“可我,”舒沫咬着脣,聲音極輕:“更害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如果放棄了他,她怕世界這麼大,再也找不到一個值得她放開心胸,付出所有去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