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沫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道:“你們要是怕晦氣的話,就不用跟了。”
“呃~”立夏和綠柳拗不過她,只得顫顫兢兢地跟着一起去了井邊。
在王府花園的西南角,位於兩道圍牆的夾角之間,有一口直徑約有二米左右的深井。
最近天寒地凍,花草不必灌溉,此處又偏僻,因此鮮有人來。
地面上還殘留有未化盡的積雪,一灘一灘,看上去坑坑窪窪的。
舒沫目測了一下,井口離地面的高度約有八十公分高,基本上可以排除一腳踏空,失足落井的可能。
當然,如果是有心自盡,這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消息很快傳開,很多人聞訊而來。
舒沫早有準備,劃了一塊安全區域,命立夏和綠柳以及那名帶路的僕婦守住了外圍,不許閒等人靠近,免得弄亂了現場。
半小時後,屍體從井裡打撈上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死者竟是個小丫頭,看身形,約摸只有十來歲。
因爲天氣寒冷,屍體雖然略略腫漲變形,倒還沒有腐爛,五官依稀可辯。
舒沫看了一眼,隱隱覺得面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何管事命兩個僕婦當場翻看她的衣物,從她兜裡丁丁當當掉出十幾枚銅錢,另有一張浸爛的紙,上面隱約還有殘缺不全的紅色印鑑。
字跡已經很是模糊,勉強能辯出福,樓二字。
“是福瑞樓的點心紙。”綠柳嘴饞,平日愛吃零嘴,看了半天,倒是認了出來:“她兜裡揣的,應該是窩絲糖。”
窩絲糖價格昂貴,要五兩銀子一包,她一個灑掃的小丫頭,哪裡買得起?
“哎喲,這不是黑丫嗎?”一旁瞧熱鬧的人裡,有人認出死者,失聲驚嚷。
“你認識她?”舒沫問。
“是婉荷閣負責灑掃的小丫頭,”答話的卻是立夏:“小姐不記得了?年前去探望福妃,她還撞了小姐。”
“啊~”舒沫恍然:“我說怎麼瞧着有點眼熟,原來是她。”
“呀,”人羣裡有稍熟悉情況的,便開始私下議論起來:“她不是請了假出府探父母親戚嗎,怎麼死在這了?”
“嗐!她賣的是死契,家裡早沒人了,哪裡還有父母兄弟可見?”
“早幾天高洪家的還在跟我抱怨,黑丫逾期未歸,萬一要是跑了,擔當不起……”
舒沫默默地聽着,暗自琢磨。
正議論紛紛,夏侯燁散了朝,得到消息帶着人匆匆趕來,見舒沫在場,微微一愣,大步迎上來:“怎麼回事?”
“早上僕婦們整理花園,發現井裡有浮屍,是婉荷閣負責灑掃的小丫頭名叫黑丫。”舒沫簡單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怎麼做事的?”夏侯燁過去看了一眼屍體,沉了臉質問:“這丫頭死了最少七,八天了,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見他發怒,大家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何管事更是嚇得一腦門的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舒沫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道:“何管事總管內宅雜務,各院的丫頭由各院的管事娘子負責。若是下面不報,怕也是不知情的。”
偌大的王府,丫環小廝僕婦加起來,就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記得這麼多?
“哼!”夏侯燁輕哼一聲:“還不把婉荷閣的管事娘子帶來?”
“是!”何管事如釋重負,感激地瞥了舒沫一眼,匆匆離去。
“巴圖,你負責把屍體送去檢驗並勘查現場;巴朗,高洪家的來了,帶她到書房問話。”夏侯燁看她一眼,忍了怒氣,淡淡交待一句,轉身離去。
舒沫本來打算跟着去,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把現場交給巴圖,帶着立夏和綠柳回了房。
“早幾天,小姐和我還見過她呢,誰曉得一眨眼功夫,說沒就沒了~”立夏感嘆。
許媽嘆道:“也怪她自個不小心,好好的,跑那麼偏的地方做啥?”
舒沫心中一動。
若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躲到僻靜之地與小廝私會,或者傷春悲秋倒還說得過去。
黑丫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都愛熱鬧,貪玩,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
若沒有人支使,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單獨跑到井邊的。
“這還不簡單?”綠柳隨口推測:“想是她偷了窩絲糖,在婉荷閣不敢拿出來,偷溜到偏靜之處慢慢吃,不小心掉到井裡了唄!”
“嘖嘖嘖,”許媽滿眼憐憫,搖頭嘆道:“小小年紀,命也真夠苦的!”
不小心?
舒沫暗自搖頭。
那麼高的井沿,以她的小身板,說是不小心掉進去,還真有點牽強。
但如果說是謀害,又實在說不過去。
她一個賣了死契的灑掃小丫頭,無依無靠,無財無勢,誰會殺她?
婉荷閣,是福妃的院子。
除非……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一念及此,舒沫豁然心驚,猛地坐直了身體。
“什麼事?”立夏嚇了一跳,急忙問。
舒沫不吭聲,咬着手指在房裡來回踱步。
福妃懷有身孕,是王府的頭等大事,府裡稍有頭臉的人幾乎都去問安道賀。
也因此,婉荷閣變得非常熱鬧,人來人往。
這其中,真心祝賀的怕是沒有幾個。心懷鬼胎的,顯然不在少數。
黑丫,很可能是不小心捲進了某樁陰謀,才被滅了口。
舒沫豁然開朗,心臟忽地咚咚狂跳了起來:潛藏在幕後的那個人,終於要出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