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楊成安離開,邵惟明背對着夏侯燁半蹲着身子,示意他上來,道:“這裡不安全,走,找個地方替你處理傷口。”
“這點小傷,不礙~”夏侯燁冷聲拒絕。
邵惟明熟知他的性子,並不勉強,只伸手扶着他的臂,回頭叮囑:“跟緊點,小心腳下~”
“不許回頭!”夏侯燁低叱。
邵惟明朝天翻了個白眼:“又不是天仙,有啥好看的?”
舒沫窘得小臉通紅,拉緊了襟口,亦步亦趨地跟着。
三個人摸着黑在小山坳中,艱難前行,走了約摸半個小時,邵惟明忽地一笑:“天不亡我!居然有個山洞~”
“在哪?”舒沫極力張大了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朦朧的暗影。
“我上去瞧瞧~”邵惟明放開夏侯燁,拔出隨身寶劍,飛身躍起數米高,腳踏着山石,置身在一片黑乎乎的山洞前。
舒沫仰着頭,只見火光一閃,他修長的身子已沒入了黑暗。
“過來~”夏侯燁眉一擰。
“傷口很疼嗎?”舒沫一驚,靠過去吃力地扶着他的肩。
他毫不客氣地將全身的重量倚在她身上,左臂垂在身側,單手去解衣裳。
“我不冷,你不要亂動,小心扯動傷口~”察覺他的意圖,舒沫急忙按住他的手。
雖說單薄了點,好歹還穿了中衣和披風,幾十里路跑下來,早就捂幹了,沒露胳膊也沒露大腿,不知道他較的哪門子勁?
“哼!”不悅地輕哼:“知道我疼,就不要亂動!”
逃命時顧不上,進了山洞,生起火光,她的嬌媚就再藏不住。
他可不希望養了惟明那小子的眼!
“洞裡還算乾淨,”樹葉簌簌而響,邵惟明從天而降,飄然落到兩人身前:“稍稍清理一下,勉強可以住人。”
“沫沫,”夏侯燁喝道:“上來~”
“我又不是大力神,一次可帶不了二個人!”邵惟明根本不理他,將手探到腋下,微一用力,喝道:“起~”
兩人拔地而起,很快送入洞中,跳下去,再把舒沫帶了進去。
“我去砍些柴進來~”邵惟明把火折插了壁上,飄然出了洞。
夏侯燁面色陰沉,狠瞪了他一眼。
舒沫啼笑皆非,走過去在他懷裡亂掏:“有沒有帶藥?我的都留在水潭邊了。”
“小傷,死不了!”
“可是,我會心疼~”盈盈一句低語,將百鍊鋼劃爲繞柔。
等邵惟明抱着一捆幹樹枝進到山洞,舒沫已經把他的衣袖割開,半跪在地上,替他抹着傷藥。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她略顯蒼白的俏顏,如水般寧靜。
他在洞口站了片刻,定了定心神,這才邁步走了進去,笑:“你這蒙古大夫,又在拿人試手了?燁,你小心,被她整成殘廢!”
夏侯燁輕哼一聲,移動身體,不着痕跡地將舒沫擋在身後。
“喂,你冷不冷?”猜透他的心思,她抿脣一笑。
“還好~”邵惟明一愣。
“勞駕,把衣服脫下,站到洞口擋着風~”舒沫嫣然一笑。
“哇!”邵惟明大叫:“你也太狠了吧?”
“燁是傷患,我是女人。這個理由,夠充份了吧?”她振振有詞。
“怕了你們啦!”邵惟明搖頭苦笑,依言把外裳脫下扔過去,嘴裡調侃:“一個母夜叉,一個活閻王,真是絕配!”
夏侯燁沉着臉,好看的眉峰擰成川字。
舒沫撇撇嘴,笑吟吟地睇他一眼,盤腿坐在地上,這才揀起衣服蓋在膝上。
小氣鬼,這總行了吧?
夏侯燁輕咳一聲,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邵惟明大呼吃不消,認命地抱起木柴,點燃篝火:“得,不妨礙你們恩愛,我去瞧瞧老楊回來沒有?”
不多久,楊成安,巴圖,靜萍陸續歸隊。
一場遭遇戰,折損了一人,連夏侯燁都受了箭傷,衆人情緒低落,圍着火堆陷入沉默。
“靜萍,你受傷了?”舒沫眼尖,瞥到靜萍面容扭曲,似在忍着痛苦,細一察看,見她左褲腿溼漉漉的,脫口問道。
“中了一箭,沒什麼大礙~”靜萍擡手遮擋,下意識去看夏侯燁。
“過來~”夏侯燁抽出綁在靴上的短匕首,沉聲吩咐。
靜萍眼睛一亮,慢慢地將捂在傷口的手放下。
“你手受傷,不方便。”舒沫不動聲色,接過他手中匕首,淡淡地道:“靜萍姑娘若不嫌棄,不如讓我替你治療?”
“不敢勞煩娘娘~”靜萍眸中光芒黯下,冷聲拒絕。
“大家生死與共,這麼客氣做什麼?”邵惟明不由分說,將靜萍推到舒沫跟前:“老楊傷成那樣也沒給她治瘸,你就更沒問題了~”
舒沫拔出匕首,在火上炙烤片刻,先劃開褲腿,擡眸看她:“會有些痛,你忍着點~”
“這點小痛,奴婢還受得住……”靜萍哂然一笑。
舒沫手起刀落,刀尖切開肌肉,一挑一扭,迅速將箭頭剜了出來。
“啊~”靜萍毫無防備,大叫一聲。
邵惟明眼疾手快,迅速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笑嘻嘻地道:“姑姑素來端莊,連嚷起痛來,也是這般秀氣~”
靜萍窘得臉冒青煙,死死地咬着下脣不吭聲。
舒沫拔開瓶塞,挑了藥膏出來,抹在傷處。
楊成安熟練地削了兩根木片,遞了過來:“給~”
“謝了~”舒沫嫣然一笑,割了些乾淨的布條在傷口纏好,再把木板綁上去,抹了把汗,道:“成了,你的傷比楊將軍的輕,過個三五日,應該能行走自如了~”
只是,傷口這麼深,留疤恐怕是避免不了的了~
好在在小腿上,沒人瞧見,也就不算破相。
“屍體看過了?”邵惟明轉開話題。
“看過了,”楊成安頜首:“跟預想的一樣,沒留半點線索。”
“簡直是欲蓋彌彰~”邵惟明冷笑。
殺手集中在林子裡,對逃散的巴圖等人並不追擊,失手後毫不戀棧,迅速撤走。
顯然,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
然,夏侯燁在衆人的圍攻之下,竟然只受輕傷,能帶着舒沫全身而退,也算是奇蹟。
“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夏侯燁淡聲道:“這裡並不安全,得趕緊離開。”
昨晚那場打鬥,一旦被人發現,必定引來官兵追剿。
“可是,你的傷,受得了嗎?”舒沫擔憂地問。
“這裡地處偏僻,我看西涼狗一時未必就能找來。”邵惟明也道:“咱們傷了兩個,沫沫又不能戰,實在容不得再有閃失。倒不如休整一日,明天再做打算。”
衆人紛紛附議,夏侯燁便不再堅持。
在山洞裡休整了兩天,有舒沫的悉心照料,夏侯燁的臂傷和靜萍的腿傷也好了大半,第三日傍晚重新出發。
顧忌着他的傷,舒沫不敢把身體偎在他懷裡,挺直了背中規中矩地坐着。
一時半刻還算好,幾個小時不間斷地跑下來,只覺腰肢酸得厲害,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
他微笑,爲她的貼心,更爲她的癡傻。
圍在她腰間的手驀地加了些力道,將她的身體鎖入他的懷抱。
她一僵,掙扎着想要坐直:“呀,你的手還沒好呢~”
他不吭聲,只固執地收緊手臂,以實際行動彰顯他的決心。
掙了幾下沒掙開,加上確實痠痛得厲害,想要找個地方靠一靠,反正掙不脫,索性伸手主動環住了他的腰,調整了一下坐姿,偎進他懷裡,閉目養神。
見她如此乖順,他脣角微揚,勾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
解開大氅,將她纖細的身子裹緊,以抵擋寒冷。
世界如此安謐,隔着秋衣,也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
背上貼着溫暖的熱源,再加上掛着他的傷,這幾日幾乎沒睡一個好覺。
本打算只略靠一靠,可惜身體卻不爭氣,漸漸身體越來越軟,眼皮越來越沉,終於抵不住睡神的召喚,沉入黑甜夢鄉。
“沫沫,醒醒~”頭頂突然傳來輕笑。
舒沫茫然張開眼睛,發現自己完全鑽到他的懷裡,裹着他的大氅睡得正香,而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的……
居然是巴歡!
舒沫嚇了一大跳,驀地坐直了身體,擡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低嚷:“見鬼了,怎麼可能是巴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