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於謙帶人搬運底桑奇號上一切可以拆除的物資時,曾經被其用同樣方式洗過一遍的梅楚卡軍營裡,一場擴大會議正在召開,橢圓形的會議桌上,二十幾名尉級以上護鄉軍軍官正襟危坐,因爲議題關乎洛渝建設,方師長和水利專家段工、薛工,也坐在了前排,會議由幾天前來到機場的姜主任主持,羅嫣少尉負責會議記錄。
“林參謀長,你要注意自己的信仰和路線,這涉及到心繫誰,跟誰走的問題,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容不得絲毫含糊動搖,回頭寫份檢討交到我這裡來,反省要深刻,要觸及靈魂。”
姜主任對林峰這幾天來拖沓推諉的不滿爆發了,護鄉軍的去神運動抵制自己,林嘎爾以南部落的歸化問題不積極,梅楚卡村新建軍營的事上反對自己,說要留着建學校,交易市場和娘娘廟,現在說到洛渝的經濟建設,還和自己唱反調,姜主任覺得自己必須要給這些小軍頭們一個強有力的反擊。
“段專家,關於這個水廠建設,你繼續講下去”重話說完,姜主任不再理會一臉尷尬的林峰,呷了口茶,接上剛纔的議題。
“謝謝姜主任,剛纔我提到了崗桑雪山融水,PH值偏弱鹼性,密度1.0036左右,稍高於我們常見水的密度,裡面富含多種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當前採用原始的竹筒引水,異地罐裝的方式,產量、效率和衛生條件根本無法滿足需求,這對本地資源也是極大的浪費。”
“我和薛工覈算了下,在保證資源開發和環境平衡的前提下,建一個佔地約二十畝的現代化水廠,年產礦物質水100萬噸,即便按照當前價格的一半來算,扣除運輸成本和營銷費用,年效益也是20億以上,抵得上內地一家大型企業的年營業額了,這完全是一座寶庫,看着這樣一座寶庫每天就這樣白白流走,我們也很心痛啊。”段工說完,搓一搓手,顯得十分惋惜的樣子。
“我們國家有十幾億人口,水資源尤其是優質的水資源分佈十分不平衡,崗桑雪山融水,有如此巨大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自然不能白白浪費。薛專家,你負責交通這塊的考察,你說說看,這水的動輸問題怎麼解決?”姜主任繼續點名。
“姜主任,我十分贊同您和段工的意見,關於運輸嘛,我考慮了兩條線路,一條走桑空山以東,從羣山之中打通隧道,直接聯上林芝那邊的國道,可以適用重型汽車運輸。另外一條是自桑空山龍崩寨向東,拓寬茶馬古道,可以行輕型卡車,運往米林,這兩條道嘛,一條投資……”
“我反對,第一條路線全是地質災害區,修路難投資大不說,還很容易造成不可修復的生態災難,第二條,茶馬古道是洛渝幾千年文明的見證,一旦在上面拓路,這個歷史見證就被毀了。”搶斷薛工發言的是方師長,作爲負責建設的水電部隊的主官,他的意見有着很大的份量。
“方師長,您是建設單位,現在還在論證階段,您這不能讓薛專家把話說完嗎?”方師長的身份地位在那裡擺着,又不屬於同一個系統,姜主任倒也不敢對他下重話。
“論證,屁股還沒有坐熱着就急着搞開發了,你們去實地調研過了嗎?你們找博嘎爾部落論證過了嗎?你們問過於謙的意見了嗎?對不起,礦場那邊的雷達站基建出了點問題,我天黑前要趕過去,失陪了”方師長說完戴上軍帽,敬個禮後大步流星的走出會議室。
“這…這…臭毛病,什麼都要問于謙意見,他人呢,林峰,你給我說說,他究竟有什麼緊急任務,我都來了幾天了,爲什麼不來見我?”姜主任望着方師長走遠之後,將手中的筆重重摔在會議桌上。
林峰低眉垂目,彷彿入定一般。
“你的刀,不想再提起來了嗎?”大海上,尚姬看到于謙一人獨自立在船頭抽菸,輕輕的走過來,用一塊沾了清水的白毛巾擦拭着自己男人油膩膩的臉龐,剛纔打劫底桑奇號上的物資時,于謙興致高昂,親自帶頭搬運,也出了不少的汗。
陳尉官帶船繼續向東航行一段距離後再折而向南。而於謙和尚姬則搭乘尚家的船徑直南下,一方面是護送阿梅和長樂,儘快送回久米町醫治和靜養,另一方面,馬上就是尚姬爺爺五七的日子,依照琉球的習俗,還需要舉行祭拜儀式,于謙既然趕上了,就不能再回避。
“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不將鹿王的人都殺掉?”于謙接過毛巾自己擦拭着。
“嗯,你雖然破壞掉了他們船上的電子設備和電力,但如果碰到過路的商船救援,再將情報發給鹿王,他們還有可能會在海上攔截我們。”尚姬的擔憂是有道理的,沿途有不少米國及其盟友的軍事基地存在,如果鹿王得到消息,確實有時間動用空中或者海面的力量攔截。
“隨天意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船上那些水手們,我有一種感覺,那些水手們膚色,面部輪廓和我們很接近,我聽他們交流時使用的語言,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尚姬眼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濃,唉,媳婦太聰明瞭也不好,于謙再也編不下去了。
“好吧,我是不想再殺了,那個船長朝自己開了一槍震驚了我,看得出來,算是個狠人,這次綁架阿梅和長樂,罪魁禍首是那個安娜,這個老船長卻主動把鍋背了,算是講義氣,再說,我拆了她家的船,也算是給她教訓了,不想再下殺手。”
“你就是心軟了,那些水手也不是什麼善類,你看哪有商船上有這麼多武器的?我猜測他們應該是半商半海盜的,平時做做遠洋運輸,機會來了就搶貨船,之前尚家的船隊也遇到過。還有那個船長,說不定還是條有過傳奇經歷的大魚呢”
“哦,是嗎,早點提醒我,就該把他們剁了餵魚,要不我們現在調頭回去爲民除害吧,給娘子報仇”看着尚姬偎依在身邊嬌羞的樣子,于謙也開心起來,話語裡帶着挑逗。
“纔不呢,少先殺孽也好,給我們將來的孩子也積些福報……”
尚姬話未說完,人已被于謙攔腰抱起。
“那也得先有個孩子先”于謙踢開了一個艙室的門。
西爾豐頂上,已是滿天繁星,洛珠仍在碉堡裡面忙碌着,小洋百無聊賴,拿着一罐啤酒,呆坐在混凝土碉堡的屋頂上,望着那片湖泊的方向出神。
環繞着這片山坳的監控設備和防禦工事已經安裝到位,小洋這幾天來,每天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埋地雷,從西爾豐峰頂向下,一層套一層的埋下了近千枚反步兵地雷,再加上一個連的82迫擊炮,12挺重機槍以及四門無後座力炮,將這片山坳朝向機場方向的通道全部封死。
機場局勢的變化自由老大回來後解決,但小洋十分明白自己堅守的意義,這片山坳不出事便罷,一旦出現狀況,將是不可逆轉的,而自己老大的心血也可能就此葬送。
幾天時間,小洋漸漸發現一個規律,每天太陽落山後大約一個小時,天還未完全變暗的時候,那片湖泊上空幾米高的地方,就會出現一片微弱的火光,就是湖面上被潑灑了酒精在燃燒一般,持續時間有長有短,火苗也時高時低。小洋阻止了好奇的士兵們想要試轟幾炮的衝動,在沒有老大的命令,尤其是老大不在高原的時間裡,護鄉軍對這片山坳裡的神秘鄰居,不能有任何挑釁的舉動。
老道回到桑東了,和自己對脾氣的蔡叔聽說帶隊去了成都,關係好一些的王浩,喜子和土狼等人都在前沿陣地,下午時毛隊長藉着上山運送給養的機會,和小洋講述了這幾天機場裡發生的事情,包括林參謀長在會議室裡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情。
“小洋兄弟,快和哥哥換換吧,我是一刻也不想在下面待了,我找林參謀長幾次,要換到前哨去,他都不答應,說要讓我控制好教導隊。”物資由巴塔接收以後,毛隊長拉着小洋到一邊,張口就開始訴起苦來。
“這個老四眼估計是在機關裡壓抑太久了,一來就急着要顯出自己的才幹,大張旗鼓的折騰,昨天山南那些部落,接受了原本供給咱們博嘎爾部落的物資之後,非但不感恩,連送物次去的犛牛都給搶了,張口又要更多,還要給他們修路,印度人在這裡幾十年都沒有馴服他們,都是些喂不熟的狼。估計這次也要肉包子打狗了”毛隊長下巴朝山下擡了下,整個機場戴眼鏡的主官就那一位,小洋自然明白是誰。
“毛哥,咱們護鄉軍的兵源,主要是博嘎爾部落,過冬物資沒了,他們沒有意見嗎?”
“怎麼會沒有意見,我的教導連已經有情緒了,訓練都不積極了,只是他們不清楚命令是誰下的,靠老大的威望才震得住。”毛隊長憤憤不已。
“唉,等老大回來就好了,他可以去找你哥,找柳老,他們兩個神通廣大,肯定會幫咱們的”。
“誰都不行,大勢,大局,一大盤棋,每個人都只是棋子而已。現在洛渝這局面一打開,誰都要沾個邊,顯示下存在,高處不勝寒啊。”作爲世家出身,毛隊長所看到的自然更多。
“如果你有機會和老大聯繫上,告訴他遲迴比早回好,不要急於回來”匆匆聊了幾句,臨走時毛隊長又交待一句。
現在待在機場的羅嫣被調往宣傳口,電訊室由姜主任帶來的人接管,所以毛隊長才會有這麼一說。
不讓老大回來?這是什麼意思?小洋呷了口啤酒,思索着眼下的局勢,不過這毛隊長還真是人精,竟然能猜到自己這裡還有和老大聯繫的渠道。
小洋躺在屋頂,凝望着星空,腦海裡將在洛渝的人一個個過了一遍,高壓之下,他們會有什麼變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