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于謙並沒有主動發起攻擊,相反,人在半空中摺疊腰身,四肢齊平,長引腰背後又抱膝仰首,動作緩而拙,後又伸直兩臂,站立,叉腿側腰,洞庭內諸人目光緊隨着于謙的動作,看起來像是一種舞蹈,實在猜不出這是爲什麼,難道要開殺了,先跳跳舞,熱熱身?
“劉院長,你看看這於兄弟有何意圖?此動作古拙而沉緩,看起來並無任何攻擊力,可有何淵源?”柳老忍不住低聲向身邊的劉院長請教。
劉院長這會兒氣兒已經喘勻,又捋捋頭頂地中海周圍的長髮,凝神觀望一會兒回道:“看着像是五禽戲的動作,不過更爲古拙,我們過去考古時在麥積山見過幾幅壁畫上也有類似的動作圖案,只是從時間上測算,那麥積山壁畫僅是北魏時期創作,遠遲於鬼方文明。這於兄弟身上太多神秘,我老劉也不敢妄加猜測。不過柳老你看,於兄弟身上微微有金光析出,這恐怕已經超出科學所能解釋的範疇,今日所見,已超出我劉士釗的學識了。
柳老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裡嘀咕,那老水僵就站在眼前,這會兒還給我講科學,今天發生的事,幾個是科學能解釋清楚的?不過柳老仍是微微頜首,表示認可之後又望向于謙。半空中的于謙,身上果然散發出肉眼可見的金芒,並且越來越亮,隨着于謙身體不斷的做出各種動作,剛剛已經消失的梵音漸漸響起,與之前獸王的控訴和哀求不同,此時的吟唱卻顯得剛烈和肅殺。一種若有若無的殺氣向河本當頭罩下。
已經變成水僵的河本大作擡頭注視着于謙的一舉一動,當看到于謙身上析出金芒時,也露出凝重的表情。作爲中國通的河本自然熟悉五行相生相剋的學說,自己由火而來,又在湖底一個甲子,吸收水中戰毆者魂魄,進而有了水性,水可以克代表火的恐龍家族,所以可以壓制它們,而金與水之間對立,則是五五之數,想想自己由火凝鍊出的魂魄,又在湖底吸收一個甲子的濯濯水精,還能怕他不成。眼看對方攻勢已經形成,河本不再猶豫,一頭扎進河道中,瞬時間河道翻涌,一條水龍旋轉着衝向正在空中施法的于謙。
尚姬迷疑惑望着于謙的動作,在此之前,自己雖然知道于謙有很多秘密,再奇異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自己也可以坦然接受,但于謙這些施法動作,卻給自己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似乎有一種魔力吸引着自己與之共舞。尚姬不但是已經滅國的尚氏王朝的公主,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層身份,正是當代與尚氏王朝一脈相承的國教:神道教當代祝女,並且是最高層級的君南風祝女,據上一代君南風祝女口傳,設祝女一職正是爲了那位在大陸西南大山中的一代君王,一旦他化身成人,君臨天下,祝女就要侍奉左右。百年來尚氏王朝湮滅,尚家的產業也岌岌可危,閩人三十六姓四分五裂,自己這些年來,無論是搜尋紫王鼎,搶奪柳爺爺的紫衣經,還是去高原上投資開礦,都是爲了能夠找到那位君王,挽救自己的家族和琉球三十六姓。
作爲最高級別的君南風祝女,尚姬不但是兩百年來練成霧隱術的第一人,並且還要時時修習一種舞蹈,據代代祝女相傳,這種舞蹈正是爲了愉悅那位君王。現在於謙的這些動作風格與之類似,更讓尚姬疑惑的是,節拍和肢體動作上與自己所修習的舞蹈十分契合。尚姬看着于謙的動作,有種想要飛上洞庭與之共舞的衝動。
蚺蛇般粗細的水龍閃着綠瑩瑩的鱗光,對準于謙當頭咬下,但剛一觸到于謙身上的金芒,水龍口中閃出一串串火花,像是觸電般轟塌,隱身其中的河本也蹌踉倒地,眼看着一道金箭如影隨形從於謙身上跟了過來,河本翻身撲向不遠處正躲在一塊岩石後面的柳蓓身邊,卡住柳蓓的脖子將其擋在自己面前。因爲情況突變,于謙和河本的鬥法看似不快,卻仍遠遠超過衆人的反應能力,柳蓓身旁的毛處長和林峰均沒有時間及時作出反制。
金芒對於河本下三濫的手段沒有絲毫顧忌,在地上轉個向後仍然不管不顧的朝着柳蓓的胸前直射過來。
“於兄弟,不可!”柳老、毛處長和林峰同時出口,柳蓓是他們至親之人,實不忍心與這頭窮途末路的水僵同歸於盡。然而於謙絲毫不爲所動,當金芒直刺入柳蓓胸口時,幾人同時閉上眼睛,實在沒有膽量看到接下來的一幕。
“呃…”一聲略帶尖利嗓音的悶哼,卻不是柳蓓的,在場諸人同時睜眼,卻見柳蓓人已在半空之中,在金芒籠罩之下毫髮無損,而穿過其身體的金芒卻化爲拳頭形狀,正重重擊打在河本的胸膛。金芒託着柳蓓慢慢飛向尚姬所在的石臺,被尚姬接住後穩穩的站立那裡,手腕上那串古拙的玳瑁手鍊亮起乳白色的柔光。柳老見狀,如同劫後餘生般,哆嗦着嘴脣,手指着柳蓓:這……這……”,卻說不出後面的話。
河本倒退幾步後,又嘿嘿乾笑兩聲,更加陰森:“蠢貨,你忘了我根本沒有心臟嗎,我是打不死的。”說完趁着于謙正在搭救柳蓓,一頭朝最大的那尊石像衝了過去。
洞庭地面上,羣獸見高人鬥法,早已躲到兩邊陰暗處,隱匿起身體,睜着紅燈泡似的雙眼偷窺。毛處長、林峰、老道和另外兩名士兵一看,自己的匹夫之勇幫不上忙外,還可能添亂,也連忙相扶着跑回柳老所在的鎮臺,將戰場騰出空間。
金色的芒箭又在於謙身邊凝聚成形,河本情急之下一頭撞向最大的石像,卻不想石像僅僅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自己卻不能附身上去。
“河本先生,你藏身的石像已經被我用刀封住了,換個家吧。”于謙的聲音從半空中幽幽傳來。
河本連吃兩擊,已經有些慌亂,顧不上是誰給自己的建議,又朝另一尊石像撞去,這次倒是鑽了進去,卻再也不肯出來。
對面鎮臺上,就在尚姬扶起柳蓓正要檢查對方受傷與否時,兩人手腕上的手鍊卻自動粘在一起,接着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送一般,兩人竟自鎮臺上飛起,周身亮起白光,如同兩瓣潔白的蓮花隨風飛向正在空中舞蹈的于謙。半空中兩人在白光的籠罩下逐漸溶合,等飛到于謙身邊時,竟變成另一個神秘女子,看面目,似尚姬,又似柳蓓,對着于謙微微一笑,柔起身子翩翩起舞,與于謙的配合竟然天衣無縫。
這邊鎮臺上,柳老已經適應了這種超出自己認知的各種變化,竟然滿意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身邊,剛爬上鎮臺的毛處長和林峰同時開口:
“恭喜師叔,恭喜爺爺”。
柳老傲然一笑:“同喜,同喜,蓓兒也是你們看大的嘛。”
而鎮臺上早已石化了的劉院長、羅教授、田師長和方政委幾人錯愕的回過頭,搞不清楚他們幾個在歡喜什麼,現在好像還沒有把那個水僵打敗吧?
隨着于謙和那神秘女子在空中舞蹈,兩人周身光芒大熾,一道金白相纏的利箭衝向河本所在的石像,而原來砸不破,腐蝕不壞的石像,此刻如同破絮一般,被光箭穿胸而過。
“嘿嘿嘿,來吧,蠢貨,我是打不死的,我沒有心,嘿嘿嘿……”一時間洞庭裡滿是毛骨悚然的嘿嘿聲,而幾座石像上又開始泛起道道綠光,河本的身影在石像上若隱若現。
“河本先生,你要是不出來受死,咱們就換個玩法怎麼樣?”于謙說完,兩個食指朝天指引,又一股金白相間的光芒刺向洞頂,如果汽油被引燃一般,洞頂無數道金白相間的火焰沿着洞壁的符紋倒卷着燒向河本藏身的石像,瞬間將剛剛形成的綠光淹沒。
“你這老水僵,只知水克火,卻不知力量夠了,火亦可反制水。”
嗤嗤烈焰在石像上燃燒,一道身影在火焰中掙扎着想要逃竄,石像上的綠光已被完全罩住,漸漸熄滅。
“啊,不要,這位兄弟,放我一馬,我發誓終身不踏出這洞庭半步,如違誓言,讓劫火焚身而死!”
“放你一馬是不可能的,你本就不該出現在這世上,我幾千萬罹難的同胞你可曾想過他們放一馬,你祭血池時的108位童男童女你可曾想過放他們一馬。你不是喜歡自火焚嗎,我就讓你再嘗一次,讓你魂飛魄散。”
于謙說道,雙手一收,籠罩住石像的金白光芒嗖的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空中和那女子的舞蹈也隨之停止。
鎮臺上柳老等人茫然的望着空中的于謙二人,卻不知爲何在這緊要關頭于謙突然收兵,不會真要放了他吧。
而躲在石像中作繭自縛的河本本已心灰意冷,卻突然發現周圍的炙烤消失了,馬上判斷出那個傢伙的功力淺薄,已經不足以支撐下去了,當下大喜,雙臂連連揮舞,身邊的幾尊石像直飛向空中,調頭後對着空中的于謙當頭撞了過來。
“去死吧,愚蠢的支那人,哈哈哈……”
于謙一隻手緊握住那女子的手,腳下虛踏,避開那些飛來的石像,另一隻手在空中虛揮,原本落在地上的銀錐飛向空中,嗖的一下直穿進河本藏身的石像印堂穴處,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卡住了喉嚨,河本一下子啞了。接着一團金光自於謙手中飛出,將石像托起後,穩穩飛向尚姬剛纔所在的鎮臺。
“獸王兄,君子報仇,十點不晚,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快點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