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宅頗爲氣派,雕欄玉砌,門口兩座石獅。
夜色闌珊,喬彌站在府門外看了少時,荷菱問:“駙馬爺,敲門麼?”
“敲什麼門!”喬彌低低撂下一句,轉身往宋宅府門外的一處偏牆下走去,荷菱連忙跟上。頓見喬彌身形一縱,直接躍上了牆頭,荷菱驚了驚,擡頭看着他壓低聲音道:“駙馬爺,那我怎麼辦?”
喬彌站在牆頭頭也不回,淡道:“你便在這兒等着。”
荷菱正要反駁,便見喬彌從牆頭躍下,身影隱去了庭院深宅中。
荷菱撓了撓牆。
宋宅戒備對喬彌來說不算嚴,卻也不算太鬆,三十步一崗,五十步一哨,都是暗中盯梢,府中下人小廝都偏於沉寂,不算太多。
然而,暗哨的眼睛很尖,喬彌稍稍大意些。還真能被盯住,想來公主的那些影衛便是被難在了此處,一時衝不過去,卻又不敢擅離。所以才久久不曾回稟。
所謂主院,向來都是格式佈局最爲精緻之處,登高了一看,哪間院子燈火最爲明晰璀璨,映出的亭廊山水最爲闊氣恢弘,那便是主院了,直往那邊去總是沒錯,還要快得多。
若是敲門的話,還得等那些人慢慢回稟後再請他們進去,喬彌沒這麼多耐性!
公主還沒跑得出長廊,這九轉曲回的佈局,四面亭水又都似一個模樣,稍不注意便會迷路,繞來繞去,總像是在同一個地方徘徊。
宋世子在不遠處不疾不徐地跟着,閒庭信步。一旦看着眼前的人快要跑的沒影了,他便拐道走另一條路,必然又將公主重新截下。
公主崩潰,轉身又換方向跑。宋世子在後頭笑:“別費勁了,你出不去的。”
公主頭也不回:“我不信!”
身一拐,又撲入一個人懷中,宋世子將迎面撞上來的人撈住,笑道:“頑皮,藥也不喝,病都沒好,拿什麼力氣跑?”
“……”公主跑的氣息不勻臉色慘白慘白,眼前陣陣發黑,指着他手抖:“你……你到底是誰?你叫什麼?你報上名來!”
宋世子將她指輕輕一攏握進掌中,慢條斯理地道:“還是跟我回去把藥喝了吧,畢竟將身子養好了,我們才能做些愉快的事。”
公主怒:“誰要跟你做什麼……!”
話沒說完身子一輕,被人攔腰抱了起來,徑直往回走,公主凌空一個勁跳腳:“放肆!放我下來!”
宋世子巍然不動,嘆氣:“太輕了,得好好養養才行。”
公主一把揪住他領子:“你到底是誰?”
“你宋哥哥。”
公主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你少噁心我!”
宋世子笑得風流味十足,仍她怎麼掙也是穩如泰山,一路抱回去,放去軟榻上,端藥遞給她:“乖,喝藥。”
公主後退捂鼻,起身又要往外走。宋世子一把將她手腕捉住微微一帶,頓將公主整個人捲入了懷中:“喝個藥怎麼就這麼難?”
“鬆開!你鬆開!”公主氣得跳。
“不鬆,把藥喝了再說。”
“你……”
“你那也叫藥?”公主話未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清冽的嗓音。寒碎冰渣,她視線忙往外看去。
屋檐上,捲風落下一襲青衣,面色凝霜,他疾步跨過門檻一步步往屋中走,所過之處無聲凝冰,寒氣逼人。
公主心口一跳,頓時掙得更厲害。
宋世子臂如鐵箍。攬在她腰腹上便不動,微微湊近她耳畔,目光卻是看的喬彌,輕聲笑道:“這是你堂兄?還是表哥?特地來接你回去的麼?你們家的人。可真是沒有禮貌啊。”
公主怫然:“你又是什麼書香門第?”
宋世子無辜:“我這還不是擔心你身子麼?快些喝藥身子快好,有什麼不對?”
“你給我滾遠些!”
宋世子湊得她愈近:“你捨得?”
喬彌周身寒氣幾乎將人凍裂,沉悶如黑雲將傾的壓抑,他低道:“阿瑤。過來。”
什麼?公主忽然看向他,一時有些怔愣和驚色,喬彌從來……是沒有叫過她名字的……
“原來叫阿瑤?”宋世子笑,生生破壞了氣氛。鳳磬瑤眉心一折:“關你什麼事!”她趁空隙稍稍脫出了半步,奈何腕還被人握着,微一帶又給捲了回去,公主氣的幾欲抓狂:“你這人……!”
喬彌袖中指合攏。眸色幽沉,有魆風正起,額角青筋微凸:“你再動她一下,我廢了你。”
這話說的有些輕,卻也很重,悄無聲息的便是一記悶雷,宋世子慢吞吞轉眼,看進他眸底的時候。他知道這個人沒開玩笑,然而他是宋冠言啊,宋冠言一向走的是反常路子。
長眉一揚,桃花眼輕輕挑起,八尺男兒,生的竟也如此妖孽多情,他忽然垂首,在公主面頰上落下一吻,溫軟的觸感,餘香在脣。
鳳磬瑤猛地僵立在當場,耳邊驟然風聲襲起,卷她青絲一瞬遮眼又徐徐揚下,她聽見一聲低低吃痛的悶哼,然後身子一輕,猛地被另一個人攬進懷中,些微藥香縈繞。
喬彌面色鐵青,死死扣公主在懷,一腳踹去宋世子胸口,踹他出三米之外,宋世子剛從地上站起來,喬彌袖子一抖,頃刻間抖出一柄三尺短劍,含怒擲出,銀光折燈色,卷卷寒涌,直取宋冠言咽喉。
宋冠言連忙輕身躲,短劍削去他發上玉冠,霎時間滿頭烏髮如水泄。美的奪魂。
公主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宋冠言髮絲揚起,他面龐細緻而風流,與喬彌的清逸俊雅全然不同,這個男人,甚至比許多女人都要美上幾分,公主竟一時有些呆了。
喬彌手臂微緊,扣得公主腰肢一疼,她連忙回神,擡頭見喬彌臉冷如寒鐵,凍的人身周七尺盡是殺氣。
他忽然躥身上前,連往宋世子胸口踹,宋世子哪經得住喬彌這折騰,脣角溢出血絲,面色慘白,他笑,聲音悶啞發飄:“我要是當真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走不出這宋宅。”
喬彌只當沒聽到,三腳後重重往他胸口一碾,緩慢而沉重,他聲音凜冽:“我喬彌這一生……很少說假話。”他垂頭看宋冠言,眼眸深涌漫天冰雪:“我既說過要廢了你,便不會留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