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詭異的場景令耶律緋也頓時心生警惕,冷靜下來細細勘察周遭的任何風吹草動。
一襲白衣悄然自對面的轉角閃出,笑靨鶯鶯,巧目盈盈,烏黑的發以純白絲帶鬆鬆地高高束起,飛散於身後,飄逸非凡,白嫩纖細的柔荑置於胸前,仿若蘭花綻放在一抹純白之中,另一手攬了一個方纔瘦子逃散時,撞倒在地的孩童。
女子深深望了眼耶律緋,抿了薄脣,嗤笑一聲,倏地將纖纖細指轉換了另一種柔美的姿勢,在地上打滾的瘦子像是收了指令一般,突然靜止不動,連眼皮都不再眨,甚是詭異離奇。
“這不是墨曉曉嗎?”耶律緋心中驚歎,這墨曉曉莫不是會施術法?可是,以前也不見她有這等本事啊,莫非是他看花了眼?
眉目含笑的墨曉曉向耶律緋微微點頭,不徐不急,輕柔轉身慢慢蹲下,一手伸向一動不動的瘦子仍維持着方纔的奇怪手勢。
另一手撿起身側早已被亂足踩踏不成形的泥人提到脣邊輕輕吹了吹,遞給一旁仍在啜泣的孩子:“喏,你的泥人。”
孩子高高撅着小嘴,猶豫不決地接過“扁泥人”,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委屈驚嚇和方纔摔倒的疼痛頃刻間如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淚水如梨花帶雨般自那雙純淨如水的靈動雙眸中源源溢出。
墨曉曉無奈地輕柔一笑,纖秀的指寵溺地揉揉孩子柔軟的碎髮,撩起孩子的褲腿,仔細查看了傷勢,才放心地攬抱着嚇得瑟瑟發抖的孩子。
“乖,不哭了哦。別怕,沒事了。”
纖白柔荑攥了寬大的純白紗袖,輕柔遊走於孩子佈滿淚痕白嫩無暇的臉龐,拭乾溼潤。
純白的髮帶被風吹過,拂過孩子淚痕未乾的稚嫩面龐,陣陣隱約幽香鑽入鼻息,讓人心生平和。
柔嫩的指尖輕點了下孩子可愛嬌小的鼻頭,呵氣如蘭:“乖,姨有些事情要和那叔叔說,你在轉角等着!”
男孩遲遲停了啜泣,撇着嘴可憐兮兮地望着墨曉曉,以示他無聲的抗議。
墨曉曉偏偏拿可憐可愛的孩子最沒輒,只得輕籲一聲,捏捏孩子嬌嫩可愛的臉蛋:“乖,一會給你買糖葫蘆可好?”
孩子先是搖頭,後又委屈地咬咬下脣,緩緩地沉重點頭,捏緊手中的泥人,乖乖地跑到轉角處等候。
目送孩子離開之後,墨曉曉悄然上前,行至距瘦子五步左右的距離停下,嬌弱柔荑突然向上一提,改爲陰狠的爪形。
瘦子登時從地上直挺挺地立起,面如死灰,孤單單佇立在周圍空曠的地面,詭異可怖。
耶律緋快步上前,心中疑問千重:“你……”
香培玉琢的顏容之上不見絲毫殺氣,語氣淡定:“他死了。”
“怎會!”墨曉曉根本沒有靠近過那人,也沒有使用任何暗器,這人怎會如此莫名其妙就死了?就算是術法,也要有靈媒才能施法,這短短時間之中,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你不信?”
“這……”耶律緋一時略露窘迫,墨曉曉只是一個柔弱女子,而且之前也和她接觸過,她和普通女子沒兩樣,怎麼的,今日卻變得如此厲害?未動刀子,就能使那個嶙峋漢子離奇翹辮子?
“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墨曉曉望了眼立在地面的
死人,仿若干屍一般,目不側視,脣角含笑:“曉曉沒有必要事事都向他人解釋,否則早就費盡口舌津盡力竭而亡了。你只消知道此人當殺便是。”
“哦……”耶律緋點點頭,便轉身欲離去。他想回去酒坊樓上看看麻袋之中裝的是什麼?因爲一胖一瘦那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不得不叫他起疑心。
“等等,你先別走,我有事和你說!”
耶律緋頓了腳步側首:“曉曉姑娘,有什麼事情嗎?”
墨曉曉原本打算告訴耶律緋,剛剛的小男孩就是他的兒子小思南,可是,轉念一想,總覺得他和她之前看到的感覺不一樣。
之前的他溫柔爾雅,而現在他邪魅冷酷,活脫脫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要將可愛的小思南交到他的手裡,墨曉曉還是不放心,於是,她決定暫時先觀察一下他,等確認他可靠以後,纔將小思南交給他。
“沒事了,曉曉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語罷便轉身欲離去。
“你這人!怎麼……”神神叨叨!不明不白!可耶律緋還是將後文硬生生吞了回去。
哎,這個墨曉曉,如迷霧般繚繞,令人難解……
淡逸的白影頓了腳步側首:“酒坊樓上的麻袋之中,說不定有驚喜等着你。”語畢,遂又回頭向街角走去。
耶律緋恍然大悟,疾步折回酒坊,直奔樓上,一腳踹開虛掩的木門。
麻袋橫攤在屋內,耶律緋三兩下解開了緊扎的繫繩。
露出的,竟是身着男裝無時無刻不佔據他腦海的玉容,玉簪鬆鬆地斜插在發間,凌亂的長髮掩映了眉間的秀雅芳華。
耶律緋猛拍下額頭,南紫毓爲了掩人耳目逃避追兵,很有可能以女裝現身掩人耳目,他早該想到的!居然又讓她吃了許多苦。
耶律緋暗吸了一口氣,才明白墨曉曉爲何下手殺人。
若不是墨曉曉出現,只怕他將那二人權當地痞小流氓了,哪裡還能見到懷中千思萬想的人兒,想到這兒,心裡一酸,抿了抿脣,失而復得的欣喜和在乎讓他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無論是什麼人,膽敢如此待他的毓兒,定不留全屍。
耶律緋將柔若無骨的南紫毓抱在懷中,伸手輕輕拍打南紫毓的臉頰,蒼白的小臉兒失了往日的光華,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耶律緋心頭頓時一緊,暗叫不好。
“客官,喂些酒水試試看吧。”
店小二緊張兮兮地哈腰上前,捧過一壺清酒,小心伺候,“這酒不烈,但有股特殊的清香能令人神清氣爽。”要想活命,就要有點眼色,免得耶律緋看他不順眼把他也一鞭子給甩飛了。
耶律緋眉心緊縮思忖了片刻,南紫毓從不喝酒他是知道的,可事態當前,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一試。
耶律緋接過酒水飲了一口,果然入口甘冽,方俯身下去,透薄的脣覆上柔軟的脣瓣,將清冽的甘甜送入南紫毓口中。
甘冽的清潤緩解了南紫毓口中的乾澀,也喚回她迷糊的意識,緩緩張開一條眼縫,紫色的瞳中映上許久不見的耶律緋俊朗面容,沒有欣喜,只是淡淡吁了口氣,以爲置身夢中。
“我……又做夢了嗎?”脣瓣上仍逗留着晶瑩的水珠,南紫毓虛弱地慘淡一笑,又合上眼簾,蒼白的臉頰不見一絲血色。
她
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又被什麼人給擄了去,在這節骨眼兒上,她居然又夢到耶律緋來擾亂她的心神,可她怎麼如此留戀那個懷抱的溫暖?
她真的是忘不了他,氣他走,騙自己離開他,她也可以照樣安然無恙也是自欺欺人!
耶律緋一見南紫毓醒過來,心中欣喜,可是,忘不了她之前的那些殘酷無情的話,還有背叛,他拉下臉,冷冷地說道:“你不是恨我嗎?爲何又要出現在我面前,難道這又是你對我設下的圈套?”
以爲真的是在做夢,她也沒有任何顧忌了,將憋屈在心裡的話一吐而出,因爲,她不願意在夢裡他也誤會她。
“不,我沒有!之前對你說的那些無情的話,並非我的本意!是瑜兒和我的交易,他答應我,只要我離開你,讓你對我死心,他就放過你!”
“我不願意看到你爲了我被關入大牢,受盡折磨,更不願意看到你可能因此喪命,所以,我才狠心說了那麼多傷你的話,真的很對不起!說那些話傷你的時候,我的心也好痛,好痛!”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說清楚,爲什麼還要和沈昊天一起逃?”
他冒險引開追兵,她卻和沈昊天一走了之,真的很傷他的心,傷心的同時,濃濃的妒火在心中燃燒。
“我也不想和他們一起去西墨國,可是,墨春曉迷昏了我,我醒來時,已經在馬車之上,快要抵達西墨國邊境了!半路上,我們還遇到了馬賊的襲擊,我就被綁架了……”
一切都真相大白,心裡的糾結已經解開,耶律緋心中欣喜,見南紫毓還迷迷糊糊,彷彿身處夢中,他輕輕搖晃着懷中人兒:“毓兒!醒醒!不是夢!快醒醒!”
虛弱的人兒這才緩緩張開魅人的眼,孱弱中帶着些憂鬱:“真的……是你嗎?”是他來救她了嗎?
“你不恨我了?”她帶了一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開始我很生氣,但現在知道真相就不恨了,你這小傻瓜,下次再輕易離開我,我就饒不了你!”
聽到他的這一番話,南紫毓鼻子一酸,想來這些時日所受的奔波勞累和被無故擄走的委屈,再不用獨自承擔,所有的堅強防備統統放下,晶瑩的淚珠掛上眼角,無聲地將玉容轉入溫熱的懷中。
聽到她的哭聲,耶律緋心口揪緊,一絲絲愧疚和心疼慢慢浸染上心田。指尖輕輕滑過白玉般無暇的臉頰,輕輕拭去那令他心碎的淚痕,輕輕握住無骨的柔荑。
“從今後酸酸楚楚,聚聚隔隔,我誓同和毓兒攜手同行;生生死死,散散合合,我定與毓兒相知同心。”
耶律緋低頭親吻如玉的指尖,隱隱間眼中氤氳流過,立起三指許下誓言,“我耶律緋,再不會棄南紫毓而去。”
南紫毓悄然綻出憂傷淡然的笑,只要他一句話,就能令她冰冷的心悄然冰釋,愛就愛了,何苦折磨,就算以後再多苦難等着他們,她也堅信,任何苦難也無法再將他們分開!
“千劫萬難,我與你一起去扛。刀山火海,我陪你一同去闖。”
蔥白十指緊緊攥了耶律緋的衣裳,往耶律緋懷中更深處鑽去,淚水滑過,蒼白的臉頰碰觸到絲質的蟒袍才安心地閉上眸子,彷彿那裡,能汲取到溫暖人心的柔情。
一個瞬間,溫暖和安心,如夏日的萋萋芳草,匆匆已漫過膝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