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琛一回來,目光下意識的掃過大廳,意料之中的沒有看見另一道身影,將束縛的外套套下,原本邁向餐廳的步伐微微頓了頓,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傭。“吃過了?”
在杜家,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爺心中最爲在意的人是誰,也就不必問,他口中詢問的指的是誰。而所有人也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只要一牽扯到二少爺,所有人都不得不小心謹慎,再謹慎。
“還沒有,二少爺說,餓了自然會吩咐,讓我們別去打擾。”接過黑色的西裝外套,女傭微垂眼,小心安靜的回答。
“還沒吃?”杜宇琛微微皺了皺眉,擡手看了看時間,頓時臉色沉了下來。“現在是什麼時間了?二少爺不叫,你們也不知道送上去?”
見女傭面露難色,杜宇琛也是知道緣由,微微嘆了一口氣兒。“趕緊去準備一下,我端上去。”
“是。”聞言,女傭忙將手中的外套掛了起來,讓負責廚房的春嫂趕緊熱一下,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飯菜。
不到一會兒,精緻的佳餚已經擺放在端盤上,還有兩副碗筷。杜宇琛也不多說,解開襯衫口中,卷至手肘處,便端起端盤轉身往樓上走去。上了二樓,來到自己臥室的隔壁,因爲雙手空閒不住,只能用手肘來代替,輕輕的敲了敲半掩的門。然而許久都未得到迴應。
只能無奈的以背頂開了房門,將端盤放在桌上,卻不見弟弟的身影,便熟門熟路地走到另一扇門前。便見自己的弟弟此刻坐在桌前發愣,手中雖然拿着一本書,卻不知道在出什麼神兒,連他進來都沒有發覺。喊了他一聲,他方纔驚覺過來,看向他,換上淡淡笑意。
正是之前牧小芝等人在圖書館邊遇到的顧雲笙。
一瞬間,杜宇琛心裡有着若有若無的鬆了一口氣兒的感覺,微弱得連他自己也幾乎無法察覺到。他似乎不喜歡看到雲笙出神兒時候的神情,那種感覺他說不清楚,明明他的一切情緒都被擋在那一層薄薄的茫然之後,卻讓人覺得似乎下一刻他也許會他笑,也許,會用怨恨的眼神看向他。
這一次,他依然對他笑了。他鬆了一口氣兒,迴應着他的笑容走過去。“在做什麼?”
“沒什麼事情可做,看看書而已。”他將手中的書放回桌上,專心和他談話。
從前,他就發現了他一個優點,不管是和誰交談,他都會放下手中的一切,認真的傾聽,讓你能感覺到,你是被重視的。
但是,看似認真,他卻始終不曾撥開那一層迷霧,觸碰過眼前的人。
“聽傭人說,你還沒有用餐,正好我也剛回來,一起用吧,我端上來了。”餘光瞥了一眼那合上的書本,杜宇琛笑道。
“恩,好。”聞言,顧雲笙乖巧地點點頭,站起身,和他一同走出書房。
細心得將碗筷擺放好,在另一邊坐好,便招呼顧雲笙坐過來。“雲笙,這些都是你平時比較愛吃的,該多吃一點。”
“恩。”拿起碗筷,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眼前的菜色,顧雲笙只是微笑着,吃着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應該愛吃的菜。
“對了,這個週末,公司舉辦了一場宴會,我想把你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畢竟你現在也不小了。”他很清楚他這個弟弟,自從那一次的事故之後,便整日埋首在書海中,幾乎與所有人的隔絕,這樣難保不會養成孤僻的性格。趁此機會,讓他多接觸一下人也好。“雲笙,你這個週末應該有空吧?”
最
後一句話,雖然心知肚明,整日窩在一角,與書爲武的人自然是能騰出時間的,但是杜宇琛沒有想到,這表面上的問話,卻意外得到顧雲笙的點頭。
“這個週末,和別人有約。”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杜宇琛一時之間愣住了,直愣愣得看着依然乖巧地進食的弟弟,半響纔不確定卻猶帶着一絲欣喜地問道:“雲笙,你......你說你這個週末......和別人有約?”是不是他聽錯了?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身邊有任何人,更是和任何人保持着生疏的距離。但是現在他告訴自己,和別人有約?
顧雲笙微微擡起頭,有點迷茫,似乎並不明白杜宇琛的反應爲什麼那麼奇怪,不過還是點點頭。
“是朋友嗎?”
這個問題,把顧雲笙問住了,偏着頭,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這讓杜宇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直到許久,才見他半猶豫略帶着不肯定的點了點頭,腦海中,浮現處牧小芝擋在自己身前,一副捍衛者的姿態。“恩,算是吧。”
“真的嗎?那有機會我倒是很想要看看是什麼樣的朋友能得到雲笙你的青睞。”完全因爲這意外的消息而欣喜的杜宇琛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弟弟那些許不正常的反應,猶沉浸在雲笙不再獨自一人的喜悅中。“既然你週末有事的話,那宴會就別去了,有的是機會。”
“恩,好。”顧雲笙再度點了點頭,而同時,他也將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米飯完全吃了下去。放下空碗,抽出放在一旁的紙巾擦拭着嘴角。
“這麼快?要不要再吃一點兒?”訝異得看着十分乾淨的碗,杜宇琛擡頭詢問道,生怕餓着了他。
“已經飽了。”顧雲笙搖搖頭,微笑着,便起身朝之前的那間房走去。獨留他面對這幾乎上沒有怎麼動過的菜瞪眼,也就沒有看到杜宇琛那帶着一絲落魄和憂鬱的臉。
十五年了,那種疏離的微笑,彷彿在他的腳下畫下了一道無可越過的橫溝。難道,你打算一生將所有的人都拒之門外?還想要徘徊在懸崖的邊沿多久才能回頭看看我?才能讓我接近?
多希望,能回到那年,九歲的孩童,沐浴在陽光之下,帶着羞澀與歡喜站在自己的面前說:“你好,我叫顧雲笙。”
週末一大早,許沐天準時醒了過來,洗漱一番之後看了看時間,便走至牀邊搖着還在睡夢中的人。不過,顯然,多年來的賴牀習慣並沒有隨着時間有所改善,反而越演越烈。普通的方式照樣雷打不動的繼續裹被子。
在奮戰幾乎快要半個小時之後,終於瞭解到這個辦法的愚笨之後的小天同學,低頭,照着裸露在外的耳朵咬了下去。
啊——
原本裝死繼續無賴睡覺的某人,頓時一個吃痛,狼嗷一般地從牀上蹦了起來。一手捂着慘遭偷襲的耳朵,一邊死瞪着悠閒地坐在牀邊的某人。頓時怒氣衝衝,又義憤填膺地控訴着:“你幹什麼咬我耳朵——?!”
某人雙手懷抱胸前,看起來怒氣沖天的人,微挑眉,露出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醒了?”
下一刻,鼓鼓的氣球很沒用的焉下去了,見許沐天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牀邊,牧小芝只能依依不捨的從溫暖的被窩裡面爬了出來,拿過換洗的衣服敢怒不敢言的往浴室走去。當將浴室門關上,隔絕門外的視線之後,某個芝麻球才豪氣沖天的對着鏡子豎起了中指。
“集合的時間是九點半,除去路上的時間
,你還有半個小時。”磨蹭了二十多分鐘才從房間走出來的牧小芝,屁股剛坐下,便聽見對面的許沐天慢條斯理的喝下最後一口溫牛奶,淡淡的說道。
“啊?”內心正糾結桌上的麪包牛奶的人,此時正皺着一張包子臉,顯然還沒有理解過來他話中說的是什麼意思。
許沐天抽空的撇了她一眼,見她依然糾結那麪包牛奶,直接放下杯子,拿起放在她面前的麪包,塗上她比較喜歡的醬料,再撕下一小塊遞到她的嘴邊。多年的相處,讓牧小芝按着遞到眼前的麪包,很自然地咬了下去。雖然有那喜歡的醬料味道,說到底,她還是吃的不怎麼習慣。
嚥下口中的麪包,牧小芝說出了自己的糾結。“小天,我想要喝粥,不喜歡吃麪包牛奶。”話音一路,裝着牛奶的杯子便出現在嘴邊。
原本就成糾結的包子臉,在看到那純白的牛奶之後,更扭曲了。酸酸甜甜的牛奶她還能勉強接受,但是純牛奶,明顯就不在她的味蕾接受範圍,總感覺有一種奶牛的餿味。
“今天你要是能全部吃完的話,我保證,這些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餐桌上。”一見那微微扭曲的臉,許沐天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頓時拋出的誘惑。
而且他本身也不喜歡吃這樣的早餐,只不過冰箱正好沒有材料纔將就一下而已。
“真的?”
“恩。”
聞言,牧小芝再度確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用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拿過他手中的牛奶,捏着鼻子一鼓作氣的喝了下去,爲了以後美味的早餐,中間好幾次的作嘔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忍着那讓她作嘔的味道將最後一口吞下,牧小芝忙搶過許沐天手中的麪包,拼命地往嘴巴塞,以藉此來沖淡口中的味道。等終於將麪包消滅乾淨,口中的牛奶味也不再那麼讓人作嘔之後,牧小芝正好看見許沐天手中拎着兩個包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直接將其中一個略小的藍色揹包放在她腳下,許沐天斜跨着另一個大包包,走到玄關處,見牧小芝還坐在原地,便開口提醒道:“快點,再晚一點兒就是高峰期。”
“啊?什麼?”看着低下頭正在繫鞋帶的背影發怔着,牧小芝下意識的應着。
慢條斯理的將鞋帶繫好,許沐天轉過身看着似乎根本就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的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力。一邊腳尖輕點着,調整腳的位置,一邊難得很有耐心的再度又明確的提醒:“今天,郊外集合,爬山。”
“……”牧小芝看着許沐天,歪着頭眨巴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忽然猛地站起身,動作賊快的將餐桌收拾乾淨,再咚咚咚的跑回來,將包包背在背上,再一路小跑過來,宛如新生面對教官一般,衝着他露出討好又尷尬的笑容。總的過程不到一分鐘。
看着那種乖寶寶想要獎勵卻又討好的樣子,那雙清冷的眼隱含着絲絲的笑意。“穿鞋子。”
“哦。”這個時候,牧小芝才意識自己還光着腳丫子,乾笑了一下,從旁邊的鞋櫃裡面拿出自己的運動鞋穿上。“好了。”
微微撇了一眼那隨便系的鞋帶,許沐天想也沒想,彎腰蹲下,重新將她的鞋帶仔細的繫好。“以後繫鞋帶認真一點兒,若是一不小心踩到鬆動的鞋帶,可不是摔一跤這麼簡單。”說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牧小芝愣愣的看着自己那整齊一看就十分結實的鞋帶,直到許沐天走出大門才慢半拍的應道:“哦……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