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當時的我,時間已經不多了,沒有合適的腎源,我只能等死。所以,我在任性的想着,要求着。若是我死了的話,那麼,會記得哥哥的人就真的沒有了。那種結果,我害怕,害怕,這個世界上,哥哥真的變得沒有存在過。我只能時時刻刻的提醒你,不要忘了哥哥的存在,不要忘了你自己的罪孽。”不想去看牧小芝知道自己卑劣自私的目的之後的表情,於淼淼再度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臉上露出一種自欺欺人的笑容,帶着一種同歸於盡的狠決還有欣慰。“這樣,我就可以安心了。”
牧小芝聽着她的話,原本想要詢問她所說的“等死”是什麼意思,但是那種焦慮的心情,在看到此時她的模樣,卻不知道爲什麼怎麼也無法開口。此時她更想要知道,這三年裡,這樣的淼淼又是怎麼過的。
“不過我想許沐天是知道了,他找到了我。”於淼淼又是輕笑着,彷彿剛纔那種心無所求的狠決只是她的幻覺一般。“雖然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我看了很多關於你的資料,從他的話中,我忽然看到了一個可笑任性的自己。以爲全世界只有自己爲哥哥而傷痛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有另一個人,卻爲此差點兒葬送了一生。”
許沐天扔給自己的那些資料,看着自己的眼神,和父母的欲言又止,種種的一切如今還歷歷在目。然而那個時候與現在的自己,卻宛如隔世。在他們口中所說的牧小芝,在她看到的牧小芝,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訴着自己的無知和任性。“相對於你來說,我……真的很可笑。”
於淼淼靜靜地看着牧小芝,腦海中卻想起許沐天對自己說過的話。
——因爲你不曾真正地受過傷,所以看不見別人的傷口,也感受不到別人的傷痛。而且受創越重的人,傷口埋得越深,如果你看不見她的傷痕,表示她的傷痛確實很沉重。更何況是完全封閉自己的你。
那句話,她想要反駁的。可是現在看到眼前的牧小芝,她不得不承認,三年後再次看到牧小芝之時,沒有看到的傷口。並不是不傷,反而還傷的很沉重。而自己,用了卑鄙的方法,將她的傷口生生地撕裂開來。
殘忍又自私的模樣,連她自己都覺得討厭。
她傷害的,又何止是牧小芝一人?還有始終愛着她的哥哥和……那個人。
“呵呵……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見牧小芝那這種似驚似疑又帶着強忍着哀傷的表情,於淼淼驚覺自己所說不着調的話,伸手掩住自己的臉,低笑着,卻感覺到像是在低泣着。似有些語無倫次。“明明不是來說這個的,明明不是的……”
“淼淼,你……”於淼淼似笑似哭泣的怪異,讓牧小芝終於伸出手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擔憂道。
“沒事,放心吧。”雖然能感覺到牧小芝的關心,然而那種小心謹慎卻讓於淼淼心中更加的苦澀。什麼時候,她居然會讓牧小芝變得這麼怕她了?“小芝,其實,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傷害你的人,看不清眼前一切的人……都是我。”
“淼……淼?”
“小芝,以前的事情,我並不想多說什麼。”受盡磨難的人,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而已,之餘牧小芝而言,自己更
像是一個玩笑。那樣的人,這三年的磨難足夠了,該是幸福的時候了吧,還有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守護着的那個人。於淼淼不自覺地輕撫着自己的腰腹,笑得有些黯然,更多的卻是一種放下。“接下來的事情,在我說完話之前,你別出聲,只需要靜靜地聽着。”
人活一世,總會有一個人,你可以爲她死,她卻一世不知。
但是,許沐天,你知道麼?你的默默付出,若是她一世不知,又怎麼會懂得你的心?
你的愛,值得同等的回報,而不是默默的一眛付出。
雖然不再去奢望你的愛,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還有被我傷害着的牧小芝,連同哥哥的幸福一起。
當牧小芝走出咖啡廳的大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邊的路燈揮灑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留不下半點兒的眷戀。她的腦袋此時亂哄哄的,像是開着無數的塔克,疼的難以忍受,昏眩的幾乎站不住腳。
我做了很長時間的夢,現在……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前段時間,我生病了,若是沒有適合的腎源,那麼我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許沐天卻說,若是我始終固執的認爲,你身上揹負着哥哥的命的話,那麼他願意一命換一命。
牧小芝站在街頭,茫然無措地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腦海中卻一遍遍從於淼淼口中所聽到的事實。一遍又一遍,像是一道魔咒,禁錮着自己心臟的跳動。忽然,她猛然回過神,一臉驚慌地超前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引來不少路人的怒罵也無動於衷,就這麼拼命的奔跑着,向着某一個方向。
用他的一顆腎救了我的命,卸下你揹負的……哥哥的命。
這就是一命換一命!
那個傻瓜!
怪不得這近半個月都沒有回來!
爲什麼要這麼做?!
猛地打開大門,客廳內依然冷冷清清着,那一瞬間涌上的失望還有焦急像是遭到劇烈搖晃的脾氣猛地被打開一般,大量的氣泡奔涌而出。身後的大門,無聲關上,牧小芝喘着氣,順着大門緩緩地蹲下,雙手懷抱着自己,呆呆的看着彷彿沒有一絲人氣的客廳。
明明……總會有一個人,每天都會坐在那裡,看着剛回來的自己,就算沒有言語……
當習慣沒有了習慣,才發現是那麼的孤獨。
所有的情緒在一瞬間涌上了喉間,化爲了哽咽。
小天……你在哪兒……
“芝麻球,你在幹什麼?”
疑惑卻讓她頓感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牧小芝微微擡起頭,便見自己的面前出現一雙穿着拖鞋的腳。順着那雙修長筆直的腿看去,是藍色的休閒裝,許沐天正略帶疑惑地低頭看着自己。
“怎麼了……”見牧小芝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許沐天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話還沒有說完,牧小芝便猛的撲進了他的懷中,許沐天猝不及防地微褪一步摟住她的腰,卻見她埋在自己的胸前,扔出一句毫無頭緒的話。
“你是笨蛋嗎?!你這個白癡!”
許沐天微挑高一邊眉,才一段時間的放
養,似乎膽子又養肥了不少。不過那悶悶沉沉的聲音,多少還是讓他不放心,奈何牧小芝竟死死地抱住自己,根本就不鬆手。無奈之下只能任由她抱着,一邊帶着她往沙發走去。
“說吧,出了什麼事了?”
許沐天的話,讓牧小芝的身體微微一僵,似乎這個時候才驚覺自己的舉動,忙把頭從他的懷裡擡了起來。“小天,你有沒有怎麼樣?傷口還痛嗎?”邊說邊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身體,此時,她纔開始害怕,之前自己突兀地大動作會不會加重他的傷口。“對不起,我剛纔…….”
許沐天終於知道牧小芝今天的反常是爲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隱晦,微微抿了抿脣瓣,抓住了想要掀開自己衣服的小手。“你怎麼會知道?”
於父於母是不會再去打擾的,那麼剩下的,也只有於淼淼。因爲心中浮現的可能,眼中慢慢泛出淡淡的冷意。
“淼淼明天要離開這兒,臨走之前她跟我說的。”看着抓住自己雙手的大掌,完全的包住了自己的手,溫暖的,無聲的擋住了吹向自己的寒風。牧小芝擡起頭,眼神複雜。“小天,爲什麼?”
垂眸看着她,直直地望進了她的深處,半響,許沐天才揉着她的發,淡淡道:“沒有原因。”
“沒有原因……?沒有原因就被自己的一半的命交了出去,你怎麼那麼缺智商?”牧小芝一愣,她想過很多許沐天會這麼做的原因,然而着一路上的擔憂,卻在他這一句沒有原因的話中,化成了一種淡淡卻宣泄不出來的憤怒。“你平時挺聰明的,爲什麼那麼傻,你個傻瓜,那可是你的腎啊。”
“呵呵……芝麻球,你不懂,這是一場賭局,一個交易。”她的反應,讓許沐天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放在她發上的手輕輕地撫上她近日憔悴的臉,柔柔的摩擦着。多年的瞭解,又怎麼會不清楚那隱藏在憤怒之下的各種複雜。“你欠於宇軒的命,現在我幫你還給他妹妹,很公平,一命換一命。”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愧疚,之餘他,根本就不需要。他要的,可不是這些東西。“而且我贏了,一個對我來說,珍貴的獎品。”
牧小芝臉上早在不知什麼時候滑下兩行清淚。微側臉,閉上眼,覆上他的手背,薄涼的溫暖。一隻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哪裡有,你還能缺什麼,這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腎能隨便給的麼?”
至少能讓你放下三年的執念,一顆腎能換來你一世長安,有何不可?
許沐天沒有說話,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靜靜地任由她半抱住自己。有些事情,哭,遠遠比默不作聲的承受要來得好的多。
芝麻球,這個世界是不美,但是若是想哭的話,那個地方並不是只有被窩和浴室。
“值得麼?這麼做…….值得麼?”
聞言,許沐天失笑地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誰都可以,可以永無止境的對一個人好,因爲值得。”然後輕輕放開她,讓她看着自己,再度說道:“芝麻球,那天晚上你問過我,那個時候,我沒有資格回答你。但是現在……”
三年前,你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你不是也同樣離開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