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他是要去開門的王媽正打算去拿雨傘,卻不料許沐天直直地往樓上走去。
“讓她回去。”
回去也得等這雨停了再說啊。
王媽還想要說什麼,卻見許沐天已經走進了書房,只能摸摸鼻子拿過放在玄關處的傘,打開大門一路小跑出去。而也就那麼短時間,她感覺自己手中的傘根本就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反而還成了累贅,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被風給颳走。
“小芝,你怎麼會在這兒?這麼大的雨,很危險的。”
“王媽,我想見小天,他在嗎?”
“在是在,但是少爺說不會見你,讓你回去。”王媽有些爲難,她幾乎一輩子都在許家工作,對於許沐天和牧小芝那是看着長大的,她也十分喜歡牧小芝,完全是把她當做另一個女兒看待,看到她這樣也是一陣陣的心疼。“所以小芝你還是先回去吧,這麼大的雨,淋病了可就不好了。”
牧小芝搖了搖頭,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黑髮的長髮也緊緊地貼在一起,那青白的臉色不知是凍的還是其他。此刻她固執地想要見他,心中有一種感覺,彷彿這次真的離開的話,自己會錯失什麼一般。“我想見小天,我現在就想見他。”
“小芝,少爺的脾氣大概你也知道,他說了不見,就算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而且今天少爺心情很不好,我可不敢放你進去啊。要不,你現在先回去,明天再過來,也許明天少爺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的。”
“我可以等,等見到小天爲止。”
“哎......這又是何必呢。”多大的事兒啊。王媽嘆了一口氣,見牧小芝擺明了不離開,也拿她沒辦法,正準備回屋。隨後是想到了什麼,又折了回來,將手中的雨傘遞給她。“雖然風大,但是到底還是有一點兒用處的。”
“不用了,謝謝。”
見牧小芝那渾身都溼噠噠的樣子,也知道現在這傘也是可有可無,見識到她固執地一面,她也不多說,轉身小跑進屋。將雨傘放在玄關原本想要先去換下被淋溼的衣服,轉念一想,之前上樓,敲開了書房門。
“少爺,小芝不肯離開,非要見你,你就讓她進來吧,這麼大的雨,她又是一個女孩子,會吃不消的。”
許沐天帶着金絲邊防輻射眼鏡,對着電腦處理着因爲資料被竊取而造成的混亂情況。聞言,頭也不擡,臉上盡是一片冷酷之色。“與我無關。”
王媽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許沐天朝這邊撇了一眼,冷酷至極,當下心中一顫,也不敢多說,忙走了出去。
直到到了伴晚時分,窗外的大雨依然不曾停歇,更不曾減弱,彷彿要將一年的水都在今日落盡。王媽上來說可以用餐了,許沐天才從電腦前擡起頭,取下眼鏡看着窗外磅礴的大雨。在看到站在樓下鐵門外的身影的時候,冷酷的臉龐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冷冷的移開視線,站起身走出房門。
她依然柞着,在大雨中,兀自佇立。
許沐天在一樓大廳裡吃飯、通過電腦議事,表情上依然冷酷無動於衷,卻掩不住心浮氣躁,曾經被撞斷的手隱隱作痛。閉上眼,許沐天臉色發白,心痛難忍。
她爲什麼還不走?爲什麼還要這樣折磨他?他又爲什麼還要在乎、關心那個欺騙背叛他的女人?爲什麼明明到了這個地步,依然還會
這般渴望、心疼,想要她?
他痛恨下雨。
偏偏,這場大雨,下了一整天都沒停。
該死!該死!該死!
無限憤恨的,讓那張性感的脣瓣抿成一條直線,隱隱泛着青白,習慣性,已經變成本能地自我剋制讓他無法像其他人一樣發泄出來。然而,那敲擊鍵盤的手,每敲擊一次,都讓在廚房中的王媽瑟縮一下。
那個該死可恨、滿嘴謊言的女人!
他痛恨自己,依然在乎她;痛恨她,依然能夠影響他。
那個可恨的女人,讓他根本就無法專心工作。
或許,她己經走了,雨都下了一整天了。許沐天想要起身回房,然而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怎麼也無法挪動一步。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專注在電腦上,不去看窗外的人。
偏偏,這棟屋子爲了取景,窗戶都該死的大,即使他不想看,也會忍不住瞄到。最後憤怒地讓王媽將整棟屋子的窗簾都拉上。這才讓自己稍微靜一下心,有那個注意力處理手邊的事情。
然而,這個情況還沒有維持到一個小時,心中的焦躁再度開始滋生。
一個小時.......他依然冷靜地看着手中的資料,十指飛速的在鍵盤上飛舞着,沒有任何的停頓和猶豫。
兩個小時.......他看着資料,神色似有些不寧,偶爾目光會不由自主地瞥見那嚴實的窗簾。放在鍵盤上的手,不自覺地扣住了其中一個字母鍵,頓時電腦屏幕被同一個字母佔滿。
三個小時.......他完全無心再去注意資料上寫的是什麼,完全判斷不出任何有利的條件利益。
她應該己經走了。
許沐天閉上眼喘着氣,放在鍵盤上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不斷告訴自己。她身體不好,這種天氣,雨又一直下,天已經黑了,她不可能還在,滕冉宇會來帶她回去的,他知道那個男人對她的感情。
但是,如果她還在呢?
他吞嚥着口水,看着完全亂了的電腦屏幕,就像此刻他的心,緊抿着薄脣,心口不自覺抖顫,終於再也無法忍受反覆猜測的折磨,放下手中的電腦,起身來到窗邊,略微猶豫之後才拉開一小部分的窗簾。
雕花鐵門的大門外,只有微弱的街燈,映照着在風雨中飄搖晃動的樹影。
牧小芝不見了。
一時之間,他並沒有如想象中鬆了一口氣,更不覺得釋然,反而憤怒莫名。
看吧,她走了!
他緊抓着窗簾,咬緊牙關,怒瞪着沒有人影的道路。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竟會覺得失望、覺得訝異。隨後又自我嘲諷地笑了笑,當年她不就是這樣,輕易地就拋下他走了?許沐天,你還在期待什麼?
這回,她想用苦肉計釣他上鉤,可惜下了雨。
幸好,下了雨!
瞪視着空無一人的雨夜,失望狂怒席捲全身,他怒極獰笑,嘲笑那個善於心計的女人,嘲笑爲愛癡狂的自己。
鬆開窗簾,許沐天憤然轉身,卻在那一秒,看見一片被雨水浸溼的衣角。
他驀地僵住,匆匆回過頭,瞪眼確認,真的看到原本素白的衣裳,被雨水打溼、被泥水染灰了,漂浮在門柱後方、靠近樹叢的淺淺水窪上。
接着,他纔看見牧小芝。
她沒有走,而是昏倒了!嬌小的身軀被門柱遮擋,沒有人注意到,也不知道她己經昏倒多久。
驚恐攫住胸口,許沐天迅速開門衝下樓。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忘了兩人的愛恨情仇,心中只有擔憂。
正準備煮一點兒宵夜,剛端出廚房的王媽被他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眼睜睜看着他開門飛奔出去,甚至忘記穿鞋。
屋外風狂雨驟,不到幾秒,許沐天就全身溼透。他穿過庭院,飛奔到大門邊,迅速打開緊鎖的大門。
她倒在淺淺的水窪之中,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沒有因爲聽到他的出現,再次起身。他拉開大門,趕到她身邊蹲下,胸口一顆心幾乎就要因此而停止。她的衣裳和髮絲都浸在水中,雙目緊閉,粉紅的脣毫無血色,臉色蒼白的就像是死人,胸口看不見起伏,像是沒有了呼吸。
“芝麻球?”他啞聲叫喚。
但是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許沐天顫抖着手,快速地探向她頸項間的脈搏,溼冷的肌膚,幾乎沒有了溫度,有那麼一秒,他完全探不到任何的動靜,隔着好幾秒之後才感受到微弱的脈動。直到那個時候,他才重重吐出憋在胸口的氣。
她還活着。
許沐天爲此而顫抖着,一把將她抱起,快步地奔回屋裡。
“叫醫生,快點叫醫生來!”他匆匆地抱着她上樓,憤怒的咆哮着,丟下這句命令便衝進房間。之後抱着她進入浴室,將她放在浴缸裡,打開熱水,脫掉她全身上下的衣服,還有自己的衣服,跨進了熱水中,緊緊地抱着她,摩擦着她冰冷的身子。
他是如此的恐懼,如此的害怕,只能感到着她微弱的心跳,盡力溫暖他,完全無法多想。蒸騰的熱氣,很快就充滿了整間浴室,過了好一陣子,懷中冰冷的身軀,總算恢復了一絲絲的溫熱。
許沐天抱着她,無法言語,滾燙的熱淚幾乎就要從眼中滑落。
天知道,他是如此的痛恨這個女人,如此如此的痛恨啊.......更痛恨的,還有自己......。
大雨,沒有停止。
牧小芝的高燒更是沒有穩定,燒得像是一塊熱鐵。
請來的醫生,來了又走,只開了一些退燒和感冒藥,交代要是高燒持續不退的話,就得立刻送醫院。
許沐天守在牧小芝的身邊,沒有離開半步。
下半夜的時候,她在高燒中,咳嗽,喘氣,痛苦不已。
他就坐在牀邊,緊抿着脣,看着牀上那正在被病魔折磨的女人,心肺緊縮發疼。他拿起乾毛巾,環抱着柔弱發燙的身軀,爲她擦拭滿身滿臉的汗水的時候,她斷斷續續的囈語着,口中,是他的名字。
他頓時咬牙僵住,起先以爲她醒了,確認之後才發現,她仍然是昏迷着,頓時鬆了一口氣。聽見她喃喃哽咽,搖頭辯解。
“我沒有……我沒說謊……沒有……”
一時之間,那些虛弱字句讓他惶恐不己,他像是被燙傷般,幾乎想要推開她,轉身逃走,遠遠的逃離她,卻偏又無法動彈。
她的眼仍閉着,吐出的氣息,都熱燙如火。
“對不起……”淚水滑落眼角,在燒紅的臉上蜿蜒。像一根針般刺在他的心中,眼瞳微縮。“小天……小天……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