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回來了?”李睿在這一刻,恍惚的神色中露出了一絲笑容。見狀,許沐天等人也十分明智的選擇了離開。
一個月之後,李睿和那個男子神秘消失,而警界方面除了一開始公式化的搜索之後便不了了之。
而在某一個小城鎮中,這個鎮上的人們總是會看到一個男子坐在小公園的長椅上望着天空發呆。身上雖然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卻難掩身上那種氣息,再加上不俗的外表,讓鎮上的女孩兒們頻頻往這邊走,頓時原本有些冷清的小公園一下便熱鬧了起來。然而作爲始作俑者完全沒有一點兒感覺,依然每天雷打不動地坐在那兒發呆。而每次到吃飯的時候,另一個年輕的男子便會出現在公園中,將發呆中的男人拉回家。
“大哥,吃飯了。”
好半響,男人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來人,依然帶着病態蒼白的臉色,有着一股揮之不去的茫然。此人正是失蹤的李睿。半年之久的病毒折磨,讓他的身體變得十分的消瘦,隱藏在那身休閒裝下,肋骨清晰可見。
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在注射了那麼嚴重的病毒之後,也虧沈謙等人有了準備,及時的進行了救治處理。然而身體的技能下降得比牧小芝還要嚴重。而牧小芝雖然很有可能活不過四十歲,然而生活還是能正常進行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
然而此刻李睿的情況卻比牧小芝還不如,情緒不能波動太大,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而且免疫力完全和孩童無異。
站在小弟面前,自己更像是被保護着。
李睿點了點頭,藉着男子的手站了起身,不料腳下一軟,差點兒就栽了一個跟頭,幸虧他身邊的男子眼明手快地扶住,才免遭這一劫。
“大哥,小心一點兒。”
勉強站穩,李睿苦笑地看着自己的雙腿。“這身體還真的差,小宇,拖累你了。”
“不會。”叫小宇的男人搖了搖頭,扶着他往回走。
“我還沒有沒用到走路都要別人攙扶。”李睿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推開了他伸過來的手。“小宇,你不該回來的。我不是讓你走得越遠越好嗎?”畢竟他煞費苦心地將他的一切從組織上抹除,忽然一出現,難免會暴露。
“不,大哥,要是我一個人走了,我還不如跟你一起死呢。”特別是在離開之後,李睿對自己提出的之前的那個要求——將他的屍體送到指定的地點埋葬。這完全是抱着必死的決心,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去。所以他謝絕了那個殺手的好意,又回來了,在醫院的時候他偷偷去看過幾次,卻沒有想到被那個娃娃臉的警察給抓住了。原本抱着最壞的打算,卻沒有想到最後的結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大哥,我很慶幸我回去了。”不然找不到你,也不可能現在跟你一起過着這樣平靜的日子。
李睿沒有再說什麼,直到回到住處,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十分平常的飯菜,又擡頭看着端着碗筷從廚房走出來的小宇,面色有些恍惚。
曾經他一直幻想着這樣的畫面,然而,那一年,女子倒在自己的懷中嚥氣之後,他便什麼都不敢想。卻沒有想到,多年之後,
自己居然真的能坐在這裡,然而,那個人卻早已不在。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當支撐着自己多年的目標達成之後,他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那種空蕩蕩,沒有什麼方向的感覺讓他有一種無措。
見李睿盯着桌上的飯菜發呆,小宇微微歪着頭看着他,輕聲喚道:“大哥,吃飯了。”
李睿微微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接過小宇遞過來的筷子,低頭開始吃飯。見此,小宇也沒有多說什麼,坐在他的對面安靜的用餐。
“小宇,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飯後,李睿依然坐在位置上,看着廚房裡面忙碌的背影,淡淡地說道。
“沒有。”
李睿低頭看着被擦拭得十分乾淨的飯桌。“你該找一個好的女孩子,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洗刷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忽然停止着,靜的只有水龍頭的流水聲,小宇低着頭,手中還沾着滿滿的洗潔精的泡沫。嘩啦啦的聲音此刻在他聽來卻十分的煩躁,粗魯地將水龍頭給關了。沉默半響,才緩緩地轉頭看着坐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大哥,我知道你希望我過這樣的生活,但是我從來就沒有這個打算。我這裡......”小宇直直地看着他的雙眼,眼中閃着連李睿都讀不懂的光芒。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很小,容納不了太多。因爲我這輩子已經有一個想要待在身邊的人,所以我只要依照自己的本能做就好了。”
李睿看着他,略微有些驚訝,而後者說完就這麼直直地看着自己,不閃不躲,不亢不卑,卻十分的固執。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一個等待着答案,一個卻似乎在想些什麼。良久,李睿將目光看向一旁的窗戶,透過乾淨的玻璃,遙望着天際的蔚藍。
許久,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息在小小的天空飄飄蕩蕩。
“小宇,我會拖累你的。”
清明節。
在某一處海岸邊的小山坡上,一道白色的墓碑背對着大海靜靜地佇立在其上,上面只有簡單的“杜雲琛”三個字。
“雲笙離開的那一天,他告訴我說,他叫杜雲琛。不過我還是習慣叫他雲笙。”牧小芝將懷中的鮮花放在墓碑前,輕聲道。
這一點,許沐天是知道的。外界傳言,杜家二少爺杜雲琛行蹤詭秘,幾乎沒有多少人能真正見過他,對此的瞭解也只有一個名字——杜雲琛。然而,誰也不曾想到,顧雲笙就是杜雲琛。
“雲笙很溫柔的。相處了三年,總是掛着很淡的笑容,有時候,我總會有一種錯覺,似乎那張臉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小天,你知道嗎?”許沐天聞言轉過頭看着身邊的人,見她微仰着頭看着前方的海面,從他的視角上只能看到那含在嘴角的那種淡淡的,浸入悲傷的笑容。“曾經有一瞬間,我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止,就是所在乎的人,臨死的那一瞬間,不想去看,不願相信,什麼都不能做。讓我覺得自己極度無力的那一瞬間。”
許沐天沉默着沒有接話,伸手攬住了她的肩,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
“所以,當雲笙真的消失,就在我懷裡閉上眼睛的時候,真的,無力得想要哭泣。”
許沐天靜
靜地聽着,聽着她口中與顧雲笙相處的點點滴滴,目光始終落在眼前的墓碑上。顧雲笙這個人,他比並不瞭解,唯一的接觸就是三年前所謂的爬山。給他的印象,是一種朦朦朧朧,不真實卻又十分複雜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忽略的存在。若不是因爲牧小芝的關係,相信他也不會記得他。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淡淡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卻在他們之間的生命中留下一抹難以磨滅的印記,這一生,他們都不會忘記有這樣一個人吧。
許沐天低頭,無意中瞥見了某一處,微微一頓。輕拍了拍牧小芝的肩。“芝麻球,我東西落在車上了,你去幫我拿上來。”
“什麼東西?”
“送給他的禮物。”
“禮物?小天你什麼時候準備的?”牧小芝有些疑惑,從出發到現在,兩人都沒有分開過,這禮物他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去拿來就是。”
牧小芝點了點頭,轉身下了山。直到看到她的身影隱沒在叢林中,許沐天才轉身看着一旁的樹蔭。那樹蔭下,被茂密的樹葉隱隱遮擋着,是一雙修長的腿。“我以爲你不會上來的。”
“你將她支開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來人緩緩地從樹蔭下走了出來,正是杜宇琛。“我正好有些話對你說,不方便其他人知道。”杜宇琛走到他的面前,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落到墓碑上。他每個月都會上來親自動手清理一次,讓這墓碑保持着一開始的感覺整潔,就像剛下葬的時候一樣。
許沐天看着他,頓了頓纔開口道:“我只在意一個人。”
“也對,像你這樣的人,有一個人能讓你在意,也已經算是奇蹟了。”杜宇琛扯了扯嘴角,似在感嘆。
許沐天沒有應聲,而杜宇琛也不再說話。兩人靜靜地站着,他們都沒有想過會有那麼一天,兩人之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雲笙就等於是杜家,等於是我心尖上的肉。我從來就不準讓任何人傷害他,就連我自己也不允許。卻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是杜宇琛心中的結,就算事情過了那麼久,無論怎麼想,依然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雖然知道,對於那條命,從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就不曾在意過,更是曾經多次捨棄。“若說這裡面沒有任何的怨氣的話,我想你也不會相信。”
“所以,當初你在李允髯的背後資助他資金,我並沒有任何的意外。”許沐天轉頭看着。“不過我奇怪的是,爲什麼到最後你卻抽手了?你說過,這並不是你的本意。”
“你認爲,這個世界上,除了雲笙之外,還有誰能改變我做的決定?”杜宇琛面無表情,腦海中卻浮現着雲笙給自己的那封信。“許沐天,你會有今天,是雲笙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若是牧小芝沒有去找他,若是他沒有捐腎給你,如今他還好好的活着,依然如從前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房間看書。”
“小芝知道這件事情嗎?”
杜宇琛一愣,不明白許沐天爲什麼會在第一時間問這個不相干的問題,下意識的搖了搖頭。“這是雲笙的意思,說不要讓她知道這件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