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雲河說:“你以爲支持華世達就是在幫他嗎?我告訴你,這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華世達在政治上真是幼稚,不知深淺,這樣大範圍地搞改革試點,他能把各種矛盾糾葛擺平,把各種複雜關係處理好嗎?他就不怕自己掉進矛盾的漩渦中,一下子被吞沒?要是想看他的笑話,想讓他摔跟頭,我就會舉雙手贊成改革試點。正因爲不想看到他受挫折,我纔給他潑點冷水。我現在說的都是真心話,你可以轉告給華世達,勸他切莫輕舉妄動。”田曉堂忙說:“好,好。”他沒想到包雲河竟然也會如此害怕幹部人事制度改革。聽他的口氣,這次阻攔華世達,只怕還是真心爲華世達好。
第二天,田曉堂尋了個機會,將包雲河的話原原本本講給華世達聽了。華世達半晌無語,最後才說:“感謝包書記的好意。不過,我主意已定,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次改革試點非搞不可。”田曉堂不好再說什麼,暗想華世達這人有時處事好像不夠老練,但真遇上大事,卻還是相當有主見,誰也別想輕易動搖他的信念。只是,華世達態度雖然堅決,可面對部下幾乎一邊倒的反對之聲,他又該如何打破僵局呢?田曉堂不免爲華世達暗暗捏了一把汗。
巧借老首長,擺平敲詐者
田曉堂繼續跟張矢接觸、交涉,張矢卻把嘴巴封得死緊,不肯再作半點讓步。田曉堂不免有些泄氣,覺得自己如此忍氣吞聲,這活真不是人乾的。這時已經查明,食客中毒是“一招鮮”員工誤將用於肉製品髮色和防腐的亞硝酸鹽當做食鹽使用所致。田曉堂稍稍鬆了口氣,但他也知道,張矢仍可藉此做些文章,那潛在的威脅依然存在,對付張矢難度還是不小。
這天晚上,田曉堂又約張矢一起喝酒,席間繼續談判,在田曉堂的力爭之下,張矢總算又鬆了一點口,將開價由7萬降爲6萬。田曉堂暗想,張矢之所以降價,只怕不是他談判的功勞,而是中毒事件的原因已經查明,問題不是那般嚴重,炒作的價值打了折扣,張矢審時度勢,方纔作出了這點讓步。
可6萬塊錢還是太多了,田曉堂仍然不願拿這個冤枉錢。但他也知道,再往下還價只怕更難了。他便陷入了極度的苦悶之中。
一頓飯快要吃完時,張矢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張矢衝着手機小聲說:“咱們在泰安當兵時的戰友?他來省城了?……實在可惜,我在雲赭這邊採訪,一時趕不回來,就不能陪他了。請你代我向他敬幾杯酒!”
田曉堂在一旁聽了,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他猜測電話內容,只怕是外地哪個戰友過來了,張矢在省城的另一位戰友請他去陪陪這位外地來的戰友。上次他聽張矢說自己當過兵,就想到了符有才,符有才也是行伍出身。現在又意外地得知張矢是在山東泰安當的兵,田曉堂馬上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記得符有才當年所在的部隊,正是駐紮在山東泰安。這樣說來,張矢與符有才也算是戰友了。若請出符有才與張矢接觸,敘敘戰友情,再婉言相勸,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田曉堂找到符有才,說了張矢的事情,拋出了自己的想法,符有才二話沒說,滿口答應。他說:“這傢伙還是泰安的兵,真丟人!看我怎麼收拾他!”
在田曉堂的安排下,符有才與張矢在酒桌上見了面。符有才笑呵呵道:“張老弟呀,咱們先後在一個部隊待過呢。韓雲那小子當年帶過你沒有?”
張矢答道:“帶過。當時他是我們團長。”符有才笑道:“韓雲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當時我是他們的團長。”張矢頓時肅然起敬,忙霍地站了起來,似乎要給符有才行軍禮的樣子,慌忙道:“您是我的老首長呢,真是失敬,失敬!”符有才說:“你是韓雲的兵,韓雲又是我的兵,這樣一來你也可以算作是我的兵了,你叫我一聲老首長,也是應該的!”張矢馬上說:“老首長,我借花獻佛,先敬您一杯!”符有才也不推辭,說:“行啊。不過不能用這肚臍眼大的小杯子,得按咱們部隊上的規矩,用大茶杯喝!”張矢說:“好,大茶杯就大茶杯。”張矢給符有才敬了酒,符有才反過來又給張矢敬酒。張矢說:“您是老首長,您敬酒我哪敢接受?”符有才笑道:“今天你也是雲赭的客人嘛。我是作爲東道主給客人敬酒,你有什麼不好意思喝的?”張矢這纔跟符有才喝下了第二大杯酒。
符有才跟張矢聊道:“韓雲比我機會好。他是副師轉業,安排到省裡一個要害部門,乾得很不錯。哎,你跟他聯繫多不多?”
張矢笑着回答:“韓團長經常把我們幾個落腳在省城的老部下召集起來,喝酒唱歌,一折騰就是大半夜!”
見兩人談得投機,田曉堂在一旁暗暗鬆了口氣。他想,看這個形勢,張矢只怕會買符有才的賬。
酒喝得差不多了,符有才打着酒嗝,話鋒一轉道:“張老弟啊,我知道你這次來雲赭是想幹什麼,曉堂都告訴我了。”
張矢頓時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囁嚅道:“老首長,老首長……”,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符有才陡地變了臉,訓斥道:“你幹這種事,要是在部隊,我立馬關你的禁閉,按軍紀查處;要是在雲赭日報社,我立馬讓你捲鋪蓋走人!”
張矢窘迫不堪,耷拉着頭,不發一言。
符有才換了語氣,嘆道:“你只怕是有什麼難處吧?要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幹這種下作事啊。”
張矢這才擡起頭來,坦率地說道:“老首長看問題真是準。您不知道,我們那個報社已是名存實亡,早已發不出工資。我有兩個女兒,都在外地上大學,需要用錢,我也是走投無路,才學着別人幹上了這個事。真是慚愧,對不住老首長!”
符有才說:“家裡有困難,也不能成爲搞歪門邪道的理由啊。看來,你在部隊幹了那麼多年,真是白乾了。韓雲沒把你教導好,他有責任啊!”
田曉堂怕符有才仗着老首長的身份,將張矢罵得太狠了,反而會把事情弄僵,就打圓場道:“張記者也是家庭責任感太強了,爲了女兒的學業,他這個做父親的只有拼命掙錢,即便有點不擇手段,我覺得也情有可原啊。”
符有才見田曉堂這麼說,便又緩和口氣道:“我也不想說太多,你好自爲之吧。我聽說曉堂跟你談過多次,你就是不肯鬆口。”
張矢小心翼翼地說:“我已經作了幾次讓步,從9萬一直降到了6萬。”
符有才一聽又火冒三丈了:“6萬塊錢能辦多少事,你知道嗎?交給你,豈不是打了水漂?雲赭創衛取得了那麼多的成績,帶來了那麼大的變化,你視而不見,卻抓住一件小小的偶發事件大做文章,你這不是吹毛求疵,雞蛋裡挑骨頭嗎?”
張矢被罵得啞口無言,又低下了頭。
符有才氣哼哼地說:“我看這樣吧,6萬你就別做指望了,我讓曉堂給你1萬塊錢,算是你跑這一趟的差旅費。如果你還敢炒作這件事,就別怪我不客氣,我會告訴韓雲,讓你臭名遠揚,看你今後在戰友圈裡怎麼混!”
張矢心有不甘,可又怕符有才,根本不敢反駁,沉默了半天,纔不情願地說:“好吧,我聽老首長的。”
符有才頓時轉怒爲喜,招呼田曉堂一起給張矢敬酒,說:“咱們一言爲定!”
酒喝下後,符有才又說:“我下次去省城見到韓雲,會把你的困難講給他聽,請他想些辦法,看能不能幫你挪個地方。你混得這樣落魄,他這個老團長卻不聞不問,真是不像話!”
張矢聞言既慚愧又感激,連聲道:“謝謝老首長!謝謝老首長!”
這頓酒宴過後,張矢拿到1萬塊錢,就二話沒說,打道回省城去了。田曉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交給張矢的1萬塊錢,他是找周傳猛開的口。自從那天晚上他把周傳猛從派出所弄出來後,周傳猛態度大變,已視他爲值得信賴和倚重的好兄弟。他找周傳猛辦事,周傳猛再也不會拒絕了。田曉堂不想找符有才要這1萬塊錢,他怕符有才又提出什麼附加條件。
通過搞定張矢這件事,田曉堂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做事要善於借力。一個人的本事再大,也會受到一定侷限。只有善於借力,善於藉助別人的力量,發揮別人的優勢和作用,合力攻堅,才能事半功倍,將事情處理得更好。
田曉堂將解決的結果告訴了劉向來,又到市政府向韓玄德匯了報。聽說打發張矢只花了1萬塊錢,韓玄德十分意外,當即表揚道:“小田你行啊,1萬塊錢就讓他乖乖走了人!”
田曉堂也不隱瞞符有才的作用,就把他請符有才這個“老首長”出面“壓服”張矢的過程詳細介紹了。韓玄德呵呵笑道:“你這個傢伙,真是太精明瞭!”
聽着韓玄德由衷的讚歎,田曉堂感覺十分暢快。他知道,韓玄德原先對他的好感是有所保留的。唐生虎破格讓他做外宣組的牽頭人,韓玄德不知道他跟唐生虎是什麼關係,對他只怕帶有一絲戒備心理。經過這些天的近距離接觸,看到他在外宣工作上的出色表現,韓玄德的態度才逐漸發生了變化,看起來似乎喜歡上了他這個能幹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