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靜瑤從言家離開後,根本就沒有跟她父親談過啓嶺的事。她只是徑直去了言氏公司裡找言旌安。
有些事。她恐怕得見到了言旌安以後纔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結果,接下來又應該怎麼走…
“您好。餘小姐,總裁現在還在開會不在辦公室,您可以到辦公室裡去等他。”
餘靜瑤反應極淡的嗯了一聲,邁開腿就往電梯間走去。
暢通無阻的到了總裁辦公室,餘靜瑤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偌大的辦公室內空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孤寂。
黑與白的簡約裝修風格。和屋子內牆壁上偶爾擺放着的雕飾和裝飾畫,可以看出來其主人的品味。
低調的奢華。描述的大概就跟她看到言旌安辦公室的第一反應是一致的。
她沒有選擇在辦公室內中規中矩的坐着等他,而是在他的辦公室裡晃悠了一圈,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在這裡她可能會看到言旌安隱藏起來的心事。
手指觸摸着桌沿邊,掃了一眼桌子上擺放整齊的文件和細小擺設。
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有潔癖的男人,桌子上收拾的很乾淨。他容忍不了一絲的髒亂。
坐在辦公椅上,閉上眼去感受言旌安坐在這裡辦公時認真的姿態。
眷戀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緩緩吐出。
餘靜瑤睜開眼睛,好奇的拉開了抽屜翻找,無意間看到了被壓在文件底下的一張相片。
她一愣。艱難的將照片抽了出來。
相片裡。一羣人站着,對着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每個人身上都穿着學士服看上去就青春洋溢,臉上的笑容也純淨無暇。
她一眼就看到了烏泱泱人羣中,那抹溫靜的倩影,眸色清淺,梨渦淡淡,清恬的笑意漾開在嘴邊。
這不是…陶清苒嗎?
這身打扮是纔剛剛大學畢業吧?相片中女人的眉眼還很青澀,看起來就是個還涉世未深的大學生。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陰沉的嗓音突兀響起,餘靜瑤一驚,擡眸就撞進了一雙黑沉枯深的墨瞳裡,她一緊張,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完整,“我…我…”
眨眼間,她手上的照片就被猛地抽走,冷淡至極的話傳進她耳裡,“以後別亂翻我東西!”
言旌安揚了揚手中的相片,“尤其別碰這個!”
“我是你未婚妻!爲什麼這些東西我不能碰?你爲什麼還要留着你前妻的東西!”
湛沉的眸幽幽看了她一眼,冷漠出聲,“你如果是來找我吵架的,門在那裡,慢走不送。”
“……”
垂下長長羽睫,餘靜瑤意味不明的勾脣笑了笑,“你反正就是放不下她對不對?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動搖,是嗎?”
“這些問題你問過很多遍,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現在還問,有意思嗎?”
餘靜瑤沉默了,許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她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直視着言旌安,“我想陶清苒跟陸景涔要結婚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嗯。”
最近這段日子,外面鋪天蓋地的報道着這個消息,就算他想無視都不可能。
偶爾,他會打開電腦看新聞,看到那張婚紗照,言旌安只能苦笑,誰會願意親手推開自己心愛的人?他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們的婚禮在下個月五號”說着,紅脣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我們的婚禮也在下個月五號!言旌安,這場婚禮你是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
“恐怕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長眉深鎖,一反常態的是言旌安沒有動怒也沒有發火,他只是沉思了半瞬以後,就寡淡着嗓音漠然的開口說道,“我知道了。”
看他無動於衷,餘靜瑤氣憤的甩手離開,走之前,她咬牙切齒道,“言旌安你簡直就是活該!”
她走後,言旌安纔有所動作。
目光低垂,落在照片中的人身上,眉目漸漸變得柔和下來,吶吶低語,“看樣子,我要食言了,沒辦法參加你的婚禮也看不到你穿婚紗的樣子了…”
陶清苒畢業的那天,他去了學校,不過是藏在樹後面看她們而已。
他原本也有進入大學讀書,跟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機會,可惜…
言旌安輕嘆氣,坐在辦公椅上看着照片出神。
這畢業照,是他刻意去找了照相館的人多要了一張留着備份,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是言淮安,或許他們會一起上學,一起討論課題,一起去食堂吃飯,跟普通的小情侶一樣經歷最簡單純摯的浪漫。
可惜,他不是言淮安;可惜,也沒有如果。
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在牢裡經歷了一段黑暗的時光。
能被抓進牢裡的會是什麼善茬?窮兇極惡的罪犯就算到了牢裡也不可能會安分守己,弱者只能被奴隸,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只要沒鬧出人命,上頭的人就不會管。
他剛進牢時,因爲太弱所以時常成爲他們用來發泄的對象,如果不是後來他用被打斷的凳子腿捅進了對方的腹部,他恐怕還不會被帶到單獨的牢房作爲重點案犯關押。
因爲這樣,他纔得到了短暫的安寧和解脫,至少不用擔心半夜裡睡着了會有人勒住他的脖子想要了他的命。
瞧,他跟陶清苒的生活天差地別,強烈的自卑讓當時的他變得偏激又陰暗,他一邊渴望着她身上的溫暖,一邊又極力反感排斥,憑什麼她可以活的這麼無憂無慮?
回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去,言旌安烏雲潑墨般黑沉的重瞳,竭力翻攪着駭人的暗涌閃着嗜血的冷意,良久,才慢慢歸於平靜。
他沉靜了下來,將照片重新放回到了抽屜裡。
莫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一個人坐着出神,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打破他的思緒,“總裁,您找我來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幫我去挑一套珍貴的首飾,等到她婚禮的時候送過去。”
“您不親自去嗎?”莫森狐疑的打量着他,他嘴裡的這個“她”是誰,莫森心知肚明,所以才很奇怪,這麼寶貝着的人要結婚了,他會不親自去道賀?
“我不去了,你幫我把禮物送到就行了。”
“哦…明白了。”
言旌安已經站起了身,摸走了桌上的車鑰匙,“我先走了,公司有什麼事你盯着點,實在處理不了就打電話給我。”
莫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在言旌安即將出辦公室的時候,莫森還是沒忍住心底的念頭,問出了聲,“總裁,您這麼做就不後悔嗎?踏出了這一步,可就真的沒辦法挽回了,有什麼比得償所願更加重要嗎?其實陶小姐她也很愛你吧?她根本不會介意這些事,不是嗎?”
“…”他沒回答,眼中掠過一抹濃重的暗色。
用力拉開了辦公室的大門,旋即就離開了室內。
莫森看着言旌安離開的背影,無奈嘆氣,好好的一對,爲什麼非要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
“旌安哥哥!”
言旌安站着沒動,看着那飛撲過來的身影才微微彎下了腰,接住了那小小的一團,捏了捏對方粉嫩肉肉臉頰,笑道,“這麼熱情?”
小臉一皺,不滿的嘟囔道,“誰讓旌安哥哥說話不算話了!你都好久沒來看過小瓊了!”
忍不住啞然失笑,疼惜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對不起,是我沒有遵守承諾,那麼請小瓊原諒我,好不好?”
“不好!”小瓊皺着眉,“你跟姐姐都是騙子!姐姐也好久沒來看過我了!你們都說自己忙,可是小瓊每天都在等你們。”
“小瓊,你姐姐她…”言旌安眸色黯淡下來,“她以後都不會過來了。”
“爲什麼?!”
“姐姐她也要結婚的,以後她會有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家庭,如果姐姐的丈夫不讓她出門,那她就沒辦法來看小瓊了,小瓊要乖,你會體諒姐姐的,是不是?”
他說了一堆,小瓊只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失落的摟着言旌安的脖子,“哥哥,以後你會不會也跟姐姐一樣不再來看我啊?”
“不會,以後我會多抽點時間過來陪你。”
小瓊情緒低落的點了點頭,小腦袋耷拉着,言旌安無聲嘆息,“小瓊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記得!”烏溜溜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如果姐姐來了,也不可以跟姐姐說哥哥來看過我,不可以告訴姐姐,哥哥是誰。”
“嗯,小瓊真聰明。”他寵溺的將小瓊抱了起來,笑意淺淡。
在孤兒院陪着小瓊呆了大半天,小瓊天真爛漫的一句問話卻差點讓他潰不成軍,“哥哥,爲什麼你不和姐姐結婚啊?”
“如果你和姐姐結婚了,姐姐就可以跟你一起來看小瓊了…”
他揉了揉眼前耷拉着的小腦袋,脣角笑弧淺淡,“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小瓊擡起頭,“可是你喜歡姐姐啊!姐姐她也喜歡你對不對?爲什麼你們不在一起呢?老師說,爸爸媽媽會在一起結婚是因爲互相喜歡,那哥哥你爲什麼不跟姐姐結婚?”
“…”
他尷尬的躲開了小瓊的視線,在她鍥而不捨的質問下,落荒而逃。
誰說兩情相悅就肯定可以在一起了?那只是童話故事並不是現實,現實生活中有太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他沒辦法抉擇所以只能選擇取捨,哪怕是割掉半邊心臟,也得爲了她的安全着想,親手將她推到更合適的人身邊去。
誰說放手就是不愛了?恰恰相反,就是因爲深愛,纔會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