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蔣令德的問話,蔣智仁的手掌鬆開又捏緊,捏緊又鬆開,整個人都顯得很是煩躁,氣息也顯得有些亂了起來,忽重忽輕,忽長忽短。好半晌之後,才心煩意亂的點了點頭,算是答覆了蔣令德的問題。
蔣令德見狀,臉上便露出許多擔憂來,看着蔣智仁問道:“仁兒你,你怎麼早不告訴伯父,你身子不舒服?”
“我就是不想伯父知道之後給我請大夫。”蔣智仁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說完之後,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紙一樣蒼白,彷彿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般。
蔣令德臉色微黯,張了幾次嘴,最後只是重重的嘆息一聲,然後看向青竹,長長一揖,對着青竹說道:“多謝貴人,此番若不是貴人,下官還會對仁兒的情況矇在鼓裡。
日定會延請名醫,讓仁兒早日痊癒,不再成日裡惹是生非。”
“我不要!”蔣智仁聽到蔣令德的話,忽然不管不顧起來,一邊大喊着不要,一邊在廳裡頭走來走去,鼻孔裡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煩躁。
青竹見狀,便明白這蔣智仁的病不是那麼簡單,應該是既往發生過什麼事情,使得他性情大變。聯想到最開始在北山客棧的時候,蔣智仁嘲諷自己的原因,青竹只覺得腦子裡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只是……
蔣智仁這會兒好像有些不對,她也不能再刺激他。
也不知道剛剛自己的話有沒有鎮住蔣智仁,如果真將他鎮住了,讓他對自己產生了一些信任的話,也許倒是可以嘗試着替他開個藥方。
所以,在蔣智仁煩躁得走來走去,別人都怕他會忽然暴起傷人的時候,青竹卻站了起來,向着他走了過去。
“阿姐……”青衫眼明手快的伸出手來,一把拉住青竹,擔憂的喚了一聲。
蔣令德也抱歉的衝着青竹作揖,嘴裡說道:“是在下失察,這才驚擾了貴人,貴人要怪,就怪在下吧,仁兒他……他也是沒法子。”
青竹衝着青衫搖搖頭,卻沒有理蔣令德,只是慢慢走到蔣智仁身邊,輕聲開口,說道:“蔣智仁,你信不信我?”
被青竹這樣一問,原本很是煩躁的蔣智仁忽然楞住了,整個人突兀的停了下來,好一陣功夫,手腳都還維持着先前走動的樣子,最後他將腳併攏,手放下,如同僵硬的木頭人一般,扭頭轉身,看着青竹。
“蔣智仁,你信不信我?”青竹見他注意到自己了,再一次的開口問道。
蔣智仁將頭歪了歪,好像有些不理解青竹的話,把一旁的蔣令德看得有些心急火燎的。
不過,好一會兒之後,蔣智仁忽然衝着青竹點了點頭,又對青竹說道:“你真的是個大夫,對不起,我收回我在北山客棧說過的話。”
說着,蔣智仁還鄭重其事的衝着青竹長長的一揖。那樣?櫻認惹氨喚畹卵鶴諾氖焙潁?真了許多,也真誠了許多。
青竹看蔣智仁這番模樣,心裡頭就笑了,這表示,蔣智仁是相信自己的。
只要他相信自己,那就好辦了。
因爲對於病人來說,如果他對一個大夫持懷疑的態度,那麼再對證的方子,很可能都治不好對方的病。
反之,如果一個病人對大夫特別的相信,那麼很可能同樣的方子,用在那個對大夫格外信任的病人身上,療效會比一般情況好處很多。
有些唯心,但是卻又是事實。
看蔣智仁相信自己,青竹鬆了一口氣,扭頭對廳裡頭其他人說道:“我要問診,請諸位先出去一下吧。”
蔣令德和北山驛丞雖然驚詫於青竹一個‘宗室貴人’爲什麼會給做這給人看病問診的事情,但是想着有些‘貴人’總會有些不同尋常的‘嗜好’,便也沒有想得太多,都依言出去了。
說着,青竹又看向青衫,說道:“青衫,你也出去吧。”
青衫看青竹這總喜歡治病救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心裡頭也是無奈,不過他向來不會違背青竹的意思,所以點點頭,看着青竹說道:“好,我先出去了。阿姐你小心一些,我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情阿姐就叫我們。”
說完之後,青衫也出去了。
等廳裡頭就只剩下自己和蔣智仁之後,青竹對蔣智仁說道:“蔣智仁,你坐下,喝點水,可以嗎?”
蔣智?實懍說閫罰諤鎄氛伊稅巖巫幼訟呂礎?
青竹則親自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蔣智仁的手邊。
蔣智仁這會兒雖然還是有些不對勁,但是卻頗爲懂禮的衝着青竹微微欠身,說了一句:“多謝”然後纔拿起了青竹放在他手邊的茶水喝了幾口。
姑娘。
“現在好些了嗎?”等蔣智仁喝了水,青竹再一次看着他輕聲問道。
“嗯。”蔣智仁點點頭,應道。
“你好像很不喜歡大夫,我說得對嗎?”青竹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語句,看着蔣智仁問道。
“嗯。”蔣智仁再一次點頭,臉上有些面無表情。
“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青竹看着蔣智仁,小心的問道。
蔣智仁皺着眉頭,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小聲的,用一種帶着說不出的厭惡感,甚至還微微有些害怕的語氣,開口說道:“因爲他們都是庸醫,是殺人不償命的庸醫。
“爲什麼這麼說?”青竹越發的疑惑了,忘記了遣詞用句,忘記了小心翼翼,直接看着蔣智仁問道。
這一次,蔣智仁沉默了更久,久到青竹以爲他不會再回答了,都打算換一個問題來問了,蔣智仁才緩緩的,帶着恨意的開口說道:“因爲我阿爹,還有我阿孃,都是讓庸醫害死的。
“這……”青竹聞言,也有些啞然了,不過,她卻不知道這事情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世上會害人的庸醫有,但是,也有不少病人所?嫉募膊。揪褪且┦扌А?
所以,青竹只是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陣,蔣智仁忽然扭頭盯着青竹,一直盯得青竹心裡頭都快發毛了,才幽幽開口問道:“這位姑娘,我可以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