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我翻身便往牀頭一坐,反正自己現在也算是恢復自由之身了。
三情公子雖然會來救我,可我也不再對他們抱有多大的期望了。多情主自顧不暇,絕情主已經選擇了他人,而無情主呢,他一直都好像很討厭我。
都離開了我最好,索性一個人,免得因爲他們產生了各種依賴,還有那不知所謂的兒女情長。
這樣想着,我嘴上哼着小曲兒,擺動着雙腿,感覺好不自在。
“嘩啦啦——”
忽的一聲傳來,餘光瞄去,卻是一扇我並未找到的門打開了,門開之時現出了一身淺綠色,這身淺綠着身的人,竟然是九兒。
“她怎麼會在這裡?”我心中納悶,但想起她先前跟我說過的話,我也是收回目光,裝作沒看見,旁若無人地繼續吹着自己的小曲兒。
九兒一步一步向我走來,聲音很輕,不,是根本就沒有聲音。
“你醒了。”走到牀頭,我聽見她的聲音,依然十分的輕柔,但這輕柔之中,夾雜着一絲憂鬱,以及一份關切。
這份憂鬱,深沉而痛楚,是我先前並未聽過的。這份關切,也是先前從未在她的聲音裡出現過的。
驚詫間別過頭來看她,她衝我微微一笑,笑時,她眉頭微皺,即便在笑,好像也沒辦法鬆開。
這樣的她總讓我覺得哪裡不對,但具體哪裡不對,我又說不上來。既然說不上來,我便又轉過頭來,繼續抖腿,繼續吹着自己的小曲兒,沒有搭理她。
都已經把我抓了來了,還想在我面前裝可憐相麼?這招對多情主管用,但對我是絕對沒有任何影響的。
“這是蠱毒的解藥,吃了它,我就送你回去。”九兒說着,在我面前攤開的手掌裡現出了一顆烏黑的藥丸。
我看了看她手中的藥丸,眉頭一皺,又看了看她那張充斥着憂鬱的臉,我嘴上輕笑一聲,二話不說便拿過了她手裡的解藥往嘴裡塞了下去。
藥丸下肚,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沒有感覺解了毒,也沒有感覺中了毒。
“你不擔心這藥有毒?”九兒問。
她這不是廢話嗎?我若是認爲這藥有毒,我還會吃嗎?況且,我現在落在她的手裡,就等於是落在了漆鬼王的手裡,漆鬼王想要的,可不是一個死了的我。
我想,她有膽量背叛多情主,但絕對沒有膽量背叛漆鬼王,若是有膽量,便不會露出這樣一股無能爲力的憂鬱之色來了。
“說吧,漆鬼王打算怎麼處理我?”我也不看她,雙手枕在腦後,漫不經心地繼續抖腿。
“他不知道你在我這裡。”
我一愣,兩眼往她臉上瞄了過去,她的樣子跟方纔沒有半點變化,不像是在撒謊,可也許,這就是高明人的撒謊方式。
高級撒謊者,不會讓人看出他是個騙子。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啊?”我漫不經心地問了出來。
“你剛纔已經吃了解藥,如果你想回去,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因爲你先前見過的九兒。”
“我先前見過的九兒,不就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嗎?”
“
先前的九兒並不是我。”
我一驚,從牀頭翻身而起,難怪我總覺得她總讓我覺得怪怪的,原來不是同一個人!可是,若先前的九兒不是九兒,爲什麼多情主又會認定了她是九兒?可既然多情主認定了那人是九兒,可他又爲何沒有跟她有半點親暱的姿態?
莫非,那個人,當真不是九兒?而多情主總是神神秘秘地消失不見,難道只是爲了穩住那個人,而在暗地裡去尋找真正的九兒?
那個假冒者又是誰?爲什麼他明明知道她不是,又不戳穿?爲什麼不合力將她打敗,讓她現出原形?
難道那個人的本領在他們三人之上?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還是說,這個人並非本領在他們三人之上,而是,他們三人都沒辦法對她下手。
“這個人,難道會是她?”我心中喃喃,嘴上便問了出來:“既如此,你們誰是真正的九兒?”
“是我負了多情,我不敢面對他。父王讓我對他下手,我沒辦法做到。本以爲父王會收手,卻沒想到他會派出冷無缺來假扮我。更沒想到,他會上她的當。”九兒說着,也在牀頭坐了下來。
她的一舉一動,都平靜如水,只是這平靜中,是深入骨髓裡的悲傷。
這種悲傷是裝不出來的,所以沒有花多少腦力,我便基本上已經確定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纔是真正的九兒。
冷無缺是個聰明人,她在來之前肯定研究過九兒,也盡力讓自己不穿幫。可她不知道,無情主會讀心術,而多情主只要一眼,就會發現她的眼睛裡沒有九兒有的東西。既然她是冷無缺,那麼絕情主是不可能發現不了的。
“你知道的,他不是上了她的當,他只是想暗度陳倉,想要暗中找到你。”我說。
九兒聽了我這一聲,眼神中微微閃過一絲驚訝,繼而,這驚訝過後,便又恢復了方纔的憂鬱和平靜。
我能理解多情主留下她的原因,但我不太確定絕情主留下她的原因,是想幫多情主掩蓋真正的目的,還是想將她留在身邊,暗中好好敘舊一番?
一想起他們在竹林中的竊竊私語,胸口便悶得慌,但奇怪的是,這次的胸口沒有再抽搐。不知道是九兒剛剛讓我吃下去的藥起了作用,還是我在差點死掉之後什麼都看開了?
“絕情主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多情跟我說過。”九兒的眼裡滿是關切,這種關切,就像我和小玉在一起之時的那種親暱。
可她說的話,我沒有把握。
離開時的那一句話,我聽得真切。
他對她餘情未了,這絕對是真的。雖說我曾以爲自己不會太在乎他的過去,但等到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我還是沒辦法坦然接受。
“你獨居於此?”我岔開話題。
“像我們這種人,即便周圍再多人,都感覺還是一個人。”
她這一句,讓我震驚,我也能理解。很多時候,我的眼裡都只有絕情主一人,即便是對多情主這個最好的朋友,我近來對他的關心、與他的交集也好像越來越少了。
“有一句話,我說出口可能會很自私,但我真的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回到多情主的身邊,即便讓她捨棄自己的親生父親。
畢竟,她的父親對我而言,是最該死的敵人。而且,總有一天,我會將他滅掉。
“在離開他的那一刻,我就沒打算再回去。”
“你當初的決定,說不定是錯誤的。而且,你看起來並不開心。就像多情主看起來,也沒有半點真正的快樂。”
我十分注意自己對多情主的稱呼,生怕自己一漏嘴就說出了“多情”這樣的話來。雖然九兒可能不會在意,但因爲少了一個字,先前已經兩次引起了無情主的注意,雖然他討厭我,但我也算是從他那裡學來了一招。
聽了我這話,九兒的眼眶竟瞬間溼潤,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滴眼淚便從眼眶滾落了下來。
她也不迴避,只靜靜地從兜裡掏出一塊白色的手絹,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若只是爲了自己的快樂而捨棄生我的父親,不是太自私了嗎?”良久,九兒放下了手帕,露出一張發紅的眼睛來。
“你的父親不顧你的快樂,爲了他的私慾而讓你揹負這樣的痛苦,自私的,不應該是他嗎?”我說。
“身爲子女,我的生命都是他給的,我還應該對他要求些什麼呢?”
“……”
我知再怎麼勸她都無濟於事,也就不再勸,只是明白過來,那個讓多情主心心念念永不能忘的九兒,原來是這般心地純淨,也這般執着的人。
也許,也只有像她這樣的人,才能得到多情主的專情。
“我有一事想請教九兒姑娘。”
“請說。”
“聽聞鬼可將自己的心臟取出,也可將別人的心臟置於自己身體之內?”我說的是先前冷無缺扮作九兒時所對我說的話,我不太確定她的話是真是假。
“冷無缺告訴你的?”九兒兩眼盯着我,似乎十分明白我的心事。
“我只是好奇,並無它意。”我沒有將自己其實心中仍對絕情主抱有幻想的這種心事說出來。
九兒靜靜地看着我,眼神之中分明是已經洞穿了我的想法,嘴上卻也沒有戳穿。
“我曾聽聞,確實有不少冥界癡情男女會將自己的心臟取出來給對方,已宣誓自己對對方的愛會忠貞不渝,絕不背叛。”
“若是宣誓的人愛上了別人呢?”
“他會痛不欲生,如若不能割捨心中所念,回到原來的人身邊,早晚有一天都將會灰飛煙滅。”
我皺眉,回想冷無缺所言,她說的話可能都是真的。
“除此之外,當真別無他法?”我問。
“除非取回心臟,但你若要取回絕情主的心臟,恐怕得殺了冷無缺。但你若殺了冷無缺,絕情主……恐怕會記恨你一輩子。”
她的最後一句話,像把匕首一樣刺在我心頭。看來,明白絕情主對冷無缺的感情的,除了我之外,旁人都清楚得很。
也許,多情主沒有戳穿冷無缺的真正面目,就是因爲懂得絕情主的心事,以此給他們製造破鏡重圓的機會。
“即便愛得深沉,但於公於私,我都不願意看到絕情主重新接納冷無缺。”九兒忽地這樣說了出來。
“她並不愛他。即便是被自己拋棄的東西,她也不願意拱手讓人。這就是冷無缺,她遠比你想象得要陰毒的多。”九兒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