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娘娘去我寺求籤,貧道有眼不識泰山,不曾遠迎,還請娘娘切勿怪罪。”一番溢美之詞過後,黃道士曲盡逢迎之意。
“本宮在入宮之前曾去過佛光寺,卻不知道士所在寺廟爲何處?”小玉問。
“貧道不才,那佛光寺正是貧道寄居之所。”黃道士說。
“如此,本宮倒要感謝道士。多虧了道士所賜護身符庇佑,父親和母親纔會如此健朗。”小玉說。
聽到此處,心中隱隱約約感覺有種什麼東西好似越來越遠了。
“承蒙娘娘錯愛,能駕臨我寺,已是我黃某人莫大的榮幸。若娘娘不嫌棄,佛光寺隨時準備迎接娘娘前去祈福!”黃道士說,聲音裡透着十分的喜悅。
他能不喜悅嗎?在如今這個嘴上比抹了蜜還甜的小玉面前,就連我都聽得心裡舒坦極了,更何況是樂得聽見讚美的他了。
“常聽得錦大人提起錦少爺英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此時,又聽得小玉談起了錦清風。
閉上眼睛,我內功一凝,閉上了耳朵,堵住了外界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麼,一種茫茫然浮於天地、孑然一身的感覺奔涌而至。在閉上眼的世界裡,我只看見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我獨孤一舟,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
空蕩蕩、靜悄悄,除了我,再沒有他人。甚至,當我想要將父親和母親的面容往這世界裡拉時,海面上忽然狂風大作,霎時間便波濤洶涌,父親和母親的面容也被大風大浪給沖走了。
忽然,風浪尖上出現了一個漆黑的身影。他隨着波浪向我推進,卻也隨着波浪退卻。等到忽然一陣狂風將他帶過來,我纔看清是絕情主的面容。可即便是看清楚了,他的臉上也沒有半點表情。
而在他那面無表情的臉上,他的一雙眼睛依然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在他的注視之下,我也緊緊地盯着他,在波浪之中,在狂風之中,我隨之搖曳,但從未開口衝這個一直在盯着我的男人呼救,也從未衝他伸手要他救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衝我伸出了蒼白的手,遠遠地,即便風浪依舊,但他的手在空中好似沒有絲毫的抖動。
我猶豫了,沒有伸手。
他就一直對我伸着手,沒有縮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想要把手伸過去的時候,他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身影,紅色之上是冷無缺的臉。
於是,我把手縮了回去。
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他的手仍舊沒有收回去,而冷無缺也沒有離開。
可我,不再打算伸出手,就像他好似不打算收回手一樣。
就這樣僵持着,漸漸地,另外一抹紅和一抹白開始在絕情主的身後出現了,那是多情主和無情主。他們此時正站在絕情主的身後,帶着一雙憂鬱的、冰冷的、熾熱的而又無奈的眼神在看着我……
就像在看一隻寵物一般地在看着我,看得我瑟瑟發抖,看得我渾身寒顫……
突然,大風大浪的海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將我往下拖,往下拖,可我卻無力掙扎,即使我拼勁了全身力氣,我也沒有辦法讓自己浮上來……
我驚慌、絕望
,開始喘不過氣……身子一點一點的下沉,還是沒有辦法張開嘴呼救,雙手在空中亂舞,想要拼命抓住什麼東西,但手中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抓住,也什麼都抓不住……
忽然,我好像抓到了什麼東西。這東西冰冷而有力,一抓着它,我就像被寄予了第二次的生命,希望霎時間灌滿了全身,力量也在體內甦醒……我終於,又能喘過氣來了……
就在此時,不知爲何,好似意識裡未曾出現過似的,我忽然睜開了眼睛,而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一幕——我竟然看到了絕情主的臉!
“啪!”我以爲自己是在做夢,擡手便一個巴掌打在了臉上,但是卻不疼,可我面前的人卻忽地瞪大了眼睛,摸了摸他自己的臉。
哦!原來我剛纔那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疼嗎?”我問。
他搖搖頭,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上,我這才明白,原來剛纔自己感覺到的抓住了什麼東西的東西,就是他的手!
“你是故意的吧?”絕情主一臉委屈,聲音卻有着一種剋制的溫柔。
我呆呆地看着他,爲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他,也爲剛纔自己閉上眼睛後所看到的一切幻覺……這一切,太巧了,巧得渾然天成,就好像我們在一起,就是渾然天成似的……
“怎麼了?”見我帶着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他不放,絕情主問了出來,聲音裡竟然有些膽怯。
這一絲膽怯又讓我想起了他以前的種種,美好的回憶漸漸淹沒了整個思緒,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淚水漸漸朦朧了我的眼睛。什麼話都沒說,我伸手便撲在了絕情主的懷裡。
“爲什麼要記着那些不快樂的事呢?”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此時,也不知道我是屈服了自己對絕情主的愛,還是屈服了自己在幻覺裡看到的不安與慌張。
我只是,忽然有種感覺,感覺自己終將會失去在人間的一切,而就在不久以後,這種感覺也被現實證實了。
“不知娘娘知否這地方還有一個女子跟您同名同姓?”就在我的內心漸漸平靜,也終於重新接受了絕情主的時候,黃道士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了。
他這一聲,將我從無盡的思緒中喚了回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與我同名同姓又有何怪?”小玉從容地回答。
“這……是……是……是……”聽到這裡,黃道士明顯停頓了片刻,緊接着便又說了出來,聲音裡透着分明的心不在焉。
在場中,沒有人不知道那個與皇后娘娘同名同姓的人就是我。所以,也就沒有人不知道黃道士現在心裡在想的是什麼。
只是,我不知道,小玉會做出這樣的反應:“這天下,也許以前不止我一個阿古喵,但從今往後,你記住了,這天地之下便有且只有我一人能叫‘阿古喵’。”
霎時間,腦子裡“嗡嗡”作響,我不太明白小玉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難道打算抹掉我嗎?這怎麼可能……
怔怔愣愣間,黃道士和錦清風都出了阿府,各自遠去了,等到大塊頭突然躥上房樑,出現在我的面前之時,我才又回過神來,癡癡呆呆地看着一臉迷惑的他。
“幾日不見,小姐長得越發標緻了。”見我擡了眼,大塊頭猶猶豫豫地,想要向前但瞄了一眼絕情主,又不敢向前,嘴上說出這一句平日裡見面的玩笑話,此時聽來,卻顯得有幾分拘束。
我從絕情主的懷裡掙脫出來,衝他笑了笑,他會意,便飛身往多情主和無情主身邊去了,這時我才發現,冷無缺並未同他一道前來。
“大塊頭,好久不見。”我說着,便從地上起了身。
“小姐,你怎麼跟他貼得那樣近?”見絕情主走開,大塊頭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來問我,聲音裡透着絲絲興奮,卻也有些擔憂。
我衝他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開口又問:“此次回來,發現府中有不少變化,不知爲何?”
聽我如此一問,大塊頭面上一頓,繼而便收斂了方纔那種八卦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小姐有所不知,老爺和夫人被黃道士施了暗招,如今性情已跟往日裡大不相同了……”
“什麼暗招?”聽得他如此一說,我心中焦急,還未等他說完便急急地就問了出來。
“我聽先前曾在黃道士手下做過事的二光說,這是種叫做‘傀儡縱魂術’的妖術,只要黃道士在寫有老爺和夫人生辰八字的稻草人身上做法,就能操縱老爺和夫人的靈魂,並藉此讓他們性情大變。”大塊頭面上藏不住的憂憤之色。
“這個黃道士!竟然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我心中憤恨,但轉念一想,這黃道士一直都只跟鬼作對,也不是那種專挑人作對的人,更何況他要作弄的人是當朝禮部尚書!
“父親和母親可曾惹過他?”我問。
“老爺和夫人您還不瞭解,哪裡是那種會惹事的人?只是,這黃道士明面上雖說與錦榮並無甚交集,但實際上卻是錦榮最信任的親信之一,是暗中替錦榮辦事,爲錦榮謀取錢財的人。”大塊頭憤憤然地說。
想起先前黃道士在錦清風面前所提到的事,此時我也才恍然大悟,原來黃道士今日來訪,純粹是演了一出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把戲啊!
“既如此,黃道士的妖術可有辦法可解?”沒奈何,我又問。
“若是有辦法,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去解了這妖術,把老爺和夫人給救回來!就是因爲什麼辦法都沒有,他們知道您回來,也都沒有顏面上來見您!”大塊頭嘆息一聲,便無可奈何地說。
我皺眉,心中絞痛,殺氣不由自主地就要往上躥:“城中王郎中也沒有半點法子?”
我可還記得,化作王郎中的冥道仙人曾信誓旦旦地跟我說過,要我安心去冥界鬥去,不必擔心父親和母親,他會替我照看他們。難道,這就是他堂堂冥道仙人照看的結果?
“可別提王郎中了!”沒想到大塊頭竟會這麼說。
“這又是爲何?”我心中一緊,若是冥道仙人也出事了,這裡恐怕很快就會淪爲惡鬼叢生之地了。
“小姐你有所不知,王郎中曾爲此地名醫,即便是死了,也是醫誰誰活。只可惜,人怕出名豬怕壯,他這名聲大了,自然也就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去了。若是僅僅是被皇上知道了還好,小姐你可知道這皇上要王郎中去做了一件什麼事?”
(本章完)